? 虽有“意外”,但在李纨的招呼下,大家还是随她近了王子腾夫人的屋子。早有王子腾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外面等了,见了人,忙迎上来笑道,“不曾想今儿竟下了雪,辛苦大奶奶、几位姑娘了。”
这么说着,早有丫鬟掀开了帘子。
李纨回头望一眼,跟着的丫鬟便忙上前帮着解带子。那丫鬟又忙道,“快请先进去吧。若是着了凉,可是我们的罪过了。”
李纨因守节在家,却也是不曾到过王家。闻言不由看了迎春一眼。
迎春认得,这是王子腾夫人身边目前最倚重的丫鬟,名唤均儿的。当下笑道,“多谢均儿姑娘费心了。”
探春也笑道,“也是舅母疼我们。”
李纨听见这么说,便不坚持,挥退了丫鬟们,领着姑娘们进了门。正屋内,王子腾夫人和一个众人皆不认得的夫人分宾主坐着,还有几个众人也不认得的年轻姑娘。
李纨领着几个姑娘行了礼,王子腾夫人的脸上本就带着几分笑意,此时笑得更开心了,“实在没想着今儿有雪,实在是我唐突了。原是金陵来了几个姑娘,我看她们不知京城之事,才说请你们来,让她们和你们学学。”
因这正堂远没有贾母屋中宽敞,故此,王子腾夫人便让下人领着几人的丫鬟出去。自然顺带还带走了她们的大衣裳。
这屋中烧了地龙,故此尽可以穿得单薄些。黛玉略瞅了瞅那些不认识的姑娘,看着都有十二三岁乃至于及笄了。都到了议亲或可以议亲的年纪。故此更爱美些。虽都是冬装,在屋里却几乎都只穿着颜色鲜亮的薄袄。
此外,她们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宝钗的身上。也有少数在黛玉自己的脸上看了一会儿,但黛玉如今的年纪到底还小,故此,没有哪道目光停留太久。
——倒是王子腾夫人和柳夫人,她们的目光凝注得要更久。
黛玉对此觉得无需意外。
哪怕王子腾夫人的目光和她以往见她时并不相同。
“敏思。你看,这几位姑娘如何?”
王子腾夫人却是并不立刻为姑娘们介绍,反而亲切的询问自己的旧友。柳夫人惊叹道,“这些年,我见过的姑娘也不在少数了。如今我倒真想到荣国府去看看,看看那是何等的风水宝地,竟有这么些难得的女孩子?”
王子腾夫人笑道。“原也不都是贾家的姑娘。宫裁,这位是柳夫人。你倒是为她将你这些姐妹们介绍介绍。”
李纨简直有些奇怪。
她以往可不知道,这王子腾夫人居然会知道她的字……不过,奇怪归奇怪,现在的李纨可不比之前。
她忙应了一声,便笑道,“柳夫人。这几位才是贾家的姑娘呢。”一边又分别指点黛玉等人道,“这几位都是‘表姑娘’,这两位是扬州盐政林大人家的姑娘,如今正在我们家守母孝,因夫人相邀,还是第一次出门走动。这位是史家的大姑娘,这位是薛家的大姑娘,也都是亲戚家的姑娘。”
柳夫人并未多问史、薛两家。只因成祖时,贾史王薛四家便是同气连枝,在京城里四家的联系。只怕比在金陵的四家的联系还要少些。但凡对官场有些研究的,都没有必要多问。
这柳夫人显然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知情。
只是朝王子腾夫人笑道,“见着亲戚家的姑娘们一个个这么出色,你可后悔自己没有女儿了?”
王子腾夫人道,“儿女都是天定,后悔又有何用?况且我虽没有女儿,琼儿她们几个到我身边来陪着我,这么一两年。我也又可以尝尝身边有女儿解闷的滋味了。”
黛玉在下面听着,略觉诧异。
她以往在贾母那儿见着的王子腾夫人,一直都是端庄严谨的。这么轻松随意的神情、语调,却是不曾见过。
而黛玉都惊诧。几个贾家姑娘就更惊讶了。
不过,没人会把这种惊诧表现出来就是。主位的王子腾夫人也开始介绍了,“琼儿你们都站起来……”
一边指点着道,“这四位都是我们王家在金陵住着的四房、五房的姑娘。因我们没有女儿,故此将她们接来解闷。”
说话间,那四位姑娘都站了起来,随着王子腾夫人的介绍,一一行礼。
“这两个是四房的,名字叫做诗琼,书真。”
叫做诗琼的姑娘,显然就是王子腾夫人之前口里的“琼儿”了,不但年纪最长,长得也最是娇美。看着又温柔和气。
而叫做书真的,虽年纪看着没小多少,神情却依然带着几分稚气,穿着一身粉红的薄袄,眼睛十分灵动。
“这两个是五房的,唤作礼湘,仪婉——这名字倒起得挺对称。”
介绍完了,王子腾夫人还开了个玩笑。那诗琼就道,“我们的母亲原也是好友,原是差不多同时出嫁,又差不多同时有了我们。说起女儿时,便说女儿最好要‘明诗书、知礼仪’,又恰好有了我们四个,故此就这么取了名字。”
听见她这么说,本来兴致缺缺的湘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说的是“明诗书”哎!
湘云此时别无他好,就是喜好诗词。且她年纪虽小,于诗词一道,却颇有些自负,并不觉得就做得比那些年纪大些的姑娘差了。
但是,其他的姑娘们的感想,可就和湘云不同了。撇开湘云之外,便是李纨都有些奇怪——听起来,这金陵王家对女儿家的教育,和京城这两房却是有些差别?
听王子腾夫人的语气,她是挺喜欢这叫做诗琼的姑娘,而这王诗琼。看着就和熙凤绝不是一个类型!
不过,感想是一回事,面上黛玉几个还是客客气气的和这几个王家姑娘见过了。
然后,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那最后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这姑娘坐在柳夫人的身边,也是很明显的了。
柳夫人便也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侄女,姓陈,名蓉。也是个命不大好的。如今父母都不在了,我就把她接来养着。恰好我女儿也嫁在南边了,儿子又是成天儿不着家的,蓉儿倒是和我相依为命。”
这么说着,陈蓉也自站起来与李纨并姑娘们见礼。
湘云也端端正正的见过了礼,随即却有些眉飞色舞的拉了拉黛玉,朝那陈蓉努了努嘴。却原来。这陈蓉也是个纤纤弱弱、娇怯不胜的姑娘。双眉似蹙非蹙,看着和黛玉颇有几分神似。
湘云见如今的气氛活泼起来,或者能有趣味,自然也就恢复了兴致,此举颇有几分打趣的意思。
黛玉却不理会。
要说这陈蓉或者还真和她前生的处境有些相像也说不准。不过,“父母双亡”也有许多种类型。
比如说前生的她和湘云都是父母双亡,可能一样么?
可是。便是前生的她,也只是长得纤弱些,眼泪也多些,却也不愿将一腔愁绪随意露在不熟悉的人前。
——这个陈蓉,却给黛玉这样的感觉。将飘零的身世都写在脸上了。
何况她的心思也没放在诗词上。回京之后短短时间里获取的信息让她知道,麻烦大概从此开始……
不过,等李纨领着几个姑娘坐下来,那柳夫人却当真和王子腾夫人说起了诗词——
“我到京城不久,却听说京城里如今的风气竟是古板起来。做女儿家的,我是赞同诗琼丫头她们母亲的话的。都该明诗书,知礼仪才是。光知道读什么女训女诫,读得和石头一般,人生能有什么趣味?当初你在闺中的时候,大小也是个才女,诗词都写得好的。这些年给我写的信里,却是再不说此道了。我原说是你家务繁忙,却原来是京城里这风气的影响?”
这番话说得贾家来的众人都十分诧异。
光看王夫人和熙凤。谁知道王子腾夫人以往竟是才女?
王子腾夫人却无异色,只道,“委实是家务繁忙。且我们女子原也不用诗词文名,终究还是懂得家务要紧。凡是这个懂了。琴棋书画等物,会也可,不会也可。会了,便陶冶性情。不会,也有别的东西。我如今,却是忙得连这些事情都没空了。不过,诗琼她们若是有心,写来给我看,我看了也能乐乐。”
王诗琼忙站起来,笑道,“我们在金陵时,族中姐妹相聚,也往往写些诗词,婶娘若是有空,正要请婶娘指点呢。”
听见这话,湘云便有些欢喜。
但是贾家的姑娘们……便是青玉,瞅着自家姐姐的反应,也知道有些不对。
她可还记得第一次上京时,自家姐姐和哥哥的几番交锋。
那时候黛玉可几乎是坦言了,于诗词一道,因欢喜,实在就难免在意胜负!
便是没有什么聚会比赛,她若是心有所感,也往往付诸笔端。青玉自己亲眼所见的诗词,便至少有数十首。
但现在说起诗词,黛玉却没有半点期待雀跃之色……
只是,青玉想不明白问题在哪儿。也不等她想明白了,柳夫人忽地一拍手,笑道,“哎呀,要这么说,我倒要先看看几位姑娘的文采。否则,若是让姑娘们错过了一场盛事,岂非可惜至极?”
王子腾夫人奇道,“她们能错过什么盛事?”
柳夫人笑道,“你常居京中的,难道竟然不知?当初和荣、宁并称做四王八公的,其中的一位北静郡王,年少而承王位,最是文采风流,且他闲散无事,喜欢召集文人清客,写诗作赋。”
王子腾夫人皱眉,“这与她们这些姑娘家有何关系?”
柳夫人笑得更大声了些,“如何无关?前些日子,这位郡王刚订了亲,这定下的姑娘是谁,你可知道?”
王子腾夫人似乎很奇怪柳夫人这些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但还是答道,“如何不知?是忠烈王府的二女儿。”
一边说,王子腾夫人一边还皱了眉。
不为其他,这忠烈的次女乃是杨侧妃所出。虽是宗室女,却依然是庶女,原本连封号也没有的。王子腾夫人素来重嫡庶,故此于此事上,与许多人感想相同,都觉着这是忠烈王府借势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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