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却说张滦在那里做出了布置,偏又在那儿忐忑,总担心出了什么差错。作为当事人的黛玉,却远没有那么紧张。
对这些事情,她到底不像张滦那样,生在天师府张家,自小就耳濡目染。
她不够熟悉。
且秦氏的事情让她的心里莫名的颤动,难以平静。
秦氏的那些话,黛玉总有些感觉,那有一半以上,是对着她说的。
可这样的直觉,黛玉简直难以置信——难道仅仅是短短的几次连客套都几乎都没有的见面,秦氏就看出了她也“不甘心”吗?
如果她真有那么聪明、敏锐,又怎么会因为贾珍那样的人走上绝境?
无数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翻搅,让她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地方去。直到被那几个屏息静气的丫鬟给盯得久了,才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
——那也真是个问题!
想到之前那两个和尚,黛玉在心中叹气。
“你们还在想之前那两和尚的话?”
这会儿,黛玉正和惜春坐在宁国府惜春的房里。尤氏把她们劝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掩饰不好了。若不是秦氏自己也放弃了再说什么、做什么,只怕连面子都维持不住了吧?
饶是如此,回到房中的惜春,受到的刺激依然远比黛玉严重。哪怕黛玉开始说话,她却依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倒是她的丫鬟入画,和紫鹃一样的有些不好意思。
黛玉叹道,“在意那些做什么?那两个和尚只怕也是没了法子。又不好说,才胡诌什么天命一类……也不知珍嫂子能不能找到真厉害的和尚道士。
听到这儿,惜春才抬起头来,看了黛玉一眼。
若是之前,惜春是肯定会追问的。但现在,她只是看了黛玉一眼而已,就又低下了头去沉思。黛玉以前生锻炼出来的眼力。都无法判定她现在的心思。
于是她也暂时抛开秦氏的事情,转而思考起自己的事情来——
只看紫鹃和入画的眼神就知道,她们并没有彻底相信她的话。
所谓的“高僧”,对常人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那么,那什么见鬼的天命加气运的话就会传出去。然后……她之前已经想到了的。神化或者妖化。
这两种她都不喜欢。
本来,如果不可避免的要冒头,那么,她想要把自己的位置控制在“神童”的程度。那时候想着,只要控制得好,就不至于被视为妖异。
但现在局势已经不受掌控了。
那见鬼的话一旦传出去。几乎肯定会让她的名声往极端方向发展。不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了。而且……相比之下,“妖化”肯定更糟。
可她能阻止自己被妖化吗?
她现在寄居贾府,而目前贾府的处境很微妙。贾府里的真正掌权者还一个两个的不靠谱……
不管黛玉怎么想,觉得自己被妖化的可能性都更大。
当然,想要妖化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一点黛玉在想到自己会被认成神童时就已经想过了——亏得宋时对神童的认可。加上历史上的珠玉在前,她才敢在幼小的年纪展现自己的不同寻常。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保证心怀敌意的人不会将她妖化。
可怎么才能妖化一个人?
黛玉也考虑过。
其一,是她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行举止;
其二,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古怪形象;
其三,就是“高僧名道”一类人的判定!
第一种可能,要靠她自己。第二种可能。黛玉觉得自己长得很正常,全没有古书或者志怪小说上的奇形异貌,却又有吸取药力的本事,应该可以不用担心。
反而是第三种可能,黛玉早就知道,那才是最有可能出现的!
因此,黛玉之前之所以会和王夫人撕破脸般的说出那些“不敬神佛”的话来,一方面这确实是她的真正感想,一方面却也本身就是她的自我控制。
以儒家的态度,和佛道拉开距离。
与其去赌那些僧道的人品,不如尽可能的让他们的话变得不再可信。
可惜,黛玉也只是刚刚开始做这件事而已,贾家自己请来“除邪祟”的僧人们就已经把话说出口了。弄到如今,就连第一点的准备都变得不大可靠起来。
惊世骇俗、有碍物议的行为举止,黛玉本来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按圣人之言行事,自然不会有大碍。可若是有人算计呢?
贾府,似乎不是个太安全的地方……幸而她早打定了主意今年内回家一趟,且要在家里多待些时候。前几封家信就提到了这事,如今,或者可以再向父兄强调一番?
黛玉正盘算着,惜春忽然又抬起头来说,“林姐姐,我们是不是该去净居寺了?老祖宗还没从寺里回来吧?”
黛玉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但很快反应过来。
惜春的眼中满是无措。
她不知道真相,也无法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得出什么心安理得的结论,这是想要逃离宁国府!如果这会儿贾母已经回到荣国府,那她的说法就该是去荣国府了……不,应该还是寺庙更能让她安心也说不准?
可是,以她幼小的年纪而言,这又有什么错误?这事情实在是太……
黛玉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也是。既然已经看了蓉哥媳妇,那还是回去侍奉外祖母的好。再说,外祖母说了,心诚则灵。我这个心不诚的不说,你若有心,也能到佛祖的面前求上一求。”
她之前跟着惜春离开,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避开那个慧远。
但如今形势已经完全改变。
黛玉知道,至少从现在开始,她虽然可以不事神不礼佛,但不能再有意的避开任何一个和尚!宁可当面和人辩论,也不能让自己显得心虚胆怯。
再说了,黛玉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心虚胆怯。
她相信,她如今重回六岁,身边的人事都变得大为不同,这从来就不是什么神佛的力量。她不是什么仙神下凡,当然也本来就不是什么妖鬼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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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黛玉和惜春姐妹两个重新坐了车回净居寺,另一边,被崖松带着离开张滦庄园的张祥宫揪着自己平日里珍爱万分的长髯,可谓是愁眉苦脸。
崖松在一边看得甚是有趣。
不过,作为张滦所辖道兵中最能观颜察色的一人,他还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的。观察了一路,料定了这张祥宫并不是因为“不想办事”而愁眉苦脸,这才笑道,“若当真为难,可要我回去求一求少主,让他好歹宽限几日?”
张祥宫听了,立时顿住脚步,“别!这事儿我都应承下来了,哪能再为难叔叔?只是……”
张祥宫忽地反应过来。
他自个儿是没资格拥有自己的道兵的。但不等于他对此一无所知。道兵虽然名为“兵”,可只要是通过了考核的,哪怕是最差的那种,张家在他们身上花的钱,都远超朝中养一名羽林、几名金吾的花费!
千百年的底蕴,统领天下道门的张家,培养出的合格道兵也不过是百余名而已。
能分到张滦身边的,有可能为一个“陌生人”到主人的身边去求情吗?
张祥宫忙立定了身子,眼见才出门,身处郊外四下里无人,就忙赔笑道,“只是实在是应得快了。现在想想看,我对贾家却是所知不多……需知这旁门歪道的,倘若进了这世家大户的宅院,多半都是因那户中的内宅不宁,才能如此。那贾家,若说我日常所知,似乎少有什么可下手的地方?”
崖松点了点头,“你果然也知道贾家的事?”
张祥宫忙打了个哈哈,“实话说,正因修习道法,对那等转世之说,其实是不信的。可那气运可由不得我们不在意……要不是叔叔那么说,那贾宝玉,我本是准备避着他走的。他家的事,哪能不打听一二?”
他又道,“那宁荣两府分府别居,宁府就先不说了,人口简单。就那贾珍的姬妾多些,可怎么和贾宝玉扯上关系?就是荣府那头,袭爵的贾赦那边,据说内院倒是有些乱,可和贾宝玉的干系也不大。至于贾宝玉那一房,他老子不过两个妾室,还都是家生的丫鬟出身,说是被他母亲管得服服帖帖的,几个姑娘的年纪又都还小……谁会接触那些人,又有胆子用钱把邪祟引进去?要是时间多些还好办,就是没那个心也能引出来。偏叔叔又要求得急。”
崖松就慢条斯理的道,“你之前也说了,便是我们什么也不做,保不定也有旁人会去做类似的事。”
可这是说之前那个“邪佛”的事。
“少主也不会只让你一人去办。”崖松这才接了话道,“要说隐匿行踪刺探消息,我们这边还得数寒枫。之后他该会去找你。至于贾家,往常也有那么几个三姑六婆的走动,他盯着贾府有一阵子时间了,知道那些,想来能帮着你。另外,你忘了少主的话?少主只让你往贾府里送些‘邪祟’,却没让你一定要盯着贾宝玉。”
从这个张祥宫的态度里,崖松至少看出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对贾家的了解并不多。至少,那个几乎已经传遍了贾家外院下人耳中的**案,就一概不知。甚至,连贾家刚放出来的宁府的“邪祟”一说,也一无所知……
这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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