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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君主认为治理天下是一件难事,虚心接受监督,从善如流,舆论监督的确会使国家兴旺;如果君主只喜欢听好话,不愿意听反对意见,这样国家就危险了。所以能左右这场胜利的不是大人你,也不是言官,而是皇帝!“不等杨峥反驳,徐朗继续说道:”至于第三点很明显,言官能让人害怕,是他们的抱团的力量,制造一拨又波的舆论,当舆论也是一边倒的支持,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时候,这一点但凡在朝廷位居高位的人都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大明的言官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的身后若没有更为强大的身影支持,是断然不会那么飞扬跋扈的,如今你在明,敌在暗处,你说说这盘棋的漏洞有多大?“
杨峥一直以为自己这盘棋子下的精妙,此时被徐朗一番破习之下,方才知晓漏洞这么大,事实上徐朗所说,他这几日也有想过,但在对方咄咄逼人之下,一向稳重如他也未免有些急躁,加上这几年来,经手所处的大事,莫不是做的完美无缺,与内心深处也多了几分自信,故而在没有细细斟酌之下,急急忙忙布下了局面,徐朗此时这番话,虽让他心惊,但最大的好处的事情尚未到最坏的地步,二来按缠绕心中多日的不安终于解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迅速调整部署,让这盘偏离了跪倒的棋局,还能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独自思索了一番,虽有些眉目,但还不明朗,索性也不在多想,望着徐朗轻声说道:“依军师所见,接下来我该如何挽回?”
“挽回,为何要挽回?”徐朗淡淡一笑道。
杨峥一愣,心道:“你爷爷,不挽回那你说什么一二三,感情是消遣小爷?“
徐朗似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一二三并没有错,那是让明白此局的漏洞罢了,日后能更谨慎些,切莫做出草率的举动来,我还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受教了!“杨峥真诚的道。
徐朗与他身边多日,与他性子也算熟悉,听他如此语气,便知他是真的听进去了,微微一笑,跟着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客套的话儿,过了片刻,方道:“此事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地步,你想好如何全身而退没有?“
杨峥苦笑了声道:“面对的是一群疯狗,又不是一群尼姑,想要全身而退如何容易,再说了军师方才所言,虽是提醒我日后谨慎,但如今日的棋局,莫不是漏洞百出,我怕是退不出了?“
徐朗一笑,眼里精光一闪,盯着杨峥道:“那可未必?言官是疯狗不假,可再疯的狗也有人管得住不是,此棋局不管你如何斗,只要那个人还是信任你的,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的,如今最要紧的,乃是朝廷,也就是当今圣上对你的态度?”
杨峥本还有几分失落,此时听徐朗冷不丁的这几句话儿,登时心头一喜道:“是啊,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言官再厉害,说到底还不是大明的臣子么,他们敢咬我,未必敢真的咬皇帝吧,难不成他们反了天不成,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的这边动静再大,去留可不是言官说得算,而是皇帝本人,只要皇帝不让我走,言官威力再打,又能如何?“
想着自己这次为了皇室惹得一身骚,顿时有些不服气,心道:“陛下,小臣这次也算是为了你,你不能看着我吃这么大的亏无动于衷吧!”
“你现在要做的,可不是坐在这儿,而是回家,铺开文房四宝,将你这番委屈呈到御前,以你对皇上的忠心耿耿,想来皇帝的御笔也能手下留情吧!“一阵沉默后,徐朗缓缓道。
杨峥盯着徐朗忽的嘿嘿一笑,道:“军师还不知道我么,我这人是一见奏折就疼痛的很,再说了如今棋已下了差不多了,能不能赢得这盘棋,看得就这一步了,军师不会见死不救对吧?”
徐朗脸色一黑,道:“我上辈子欠你的?”嘴上虽这么说,身子已经站了起来,从书架上拿来了笔墨纸砚,杨峥知趣,忙绕到一旁,乖巧的磨起墨来。
徐朗翻了一个白眼,提笔在磨好的墨水上,轻轻点了点,略一沉吟,便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半柱香过后,杨峥怀中揣着徐朗一挥而就的奏折走出了书房,徐朗的才学,自不言而喻,更为重要的,徐朗在奏折中,先是陈述了此番与言官交恶的重重,并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至于自己是为那十分之一的宝物惹得一身骚的话儿,虽没有直言,但以徐朗的妙笔,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提醒了几句,如此一来,整个奏折里弥漫着一股委屈,心酸,甚至比窦娥还要冤几分,让人无限的同情,文章的最后,则是表明此番举动希望获得皇帝的支持……?“回到家中,杨峥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份奏送到了皇帝御案之上,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朱瞻基的回复倒也快,只是让王振瞒着众人去了一趟杨家府,送了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做好官!好做官”这话儿就好比徐朗们眼前的对联““好读书不好读书,好读书不好读书!”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在这话儿里还能听出一点别的意思,那就是做好了官儿,才能好做官儿了,或者做个好官,才能有前面的好做官!意思不清不楚,似是有同意他的做法,又似不想与自己带上干系,但所幸语气并没有太强硬,加上这事儿不是下了圣旨,而是让王振亲自跑了一趟,其用意就不言而喻了,所以顿时放下心来。
他这边是放下了心态,可言官那里就不好过了,这不也不知是谁放出了消息,说言官这次如此气势汹汹,其目的就是因为杨峥私自建议将西洋宝物的十分之一留给皇室作为家用,他们认为此举是祸国殃民之举,当以取缔才是!消息送到了宗人府,洪武爷的子孙顿时撑不住气了,洪武年间分封的藩王,不但待遇优厚,而且军政权力极大。尤其是有兵权,北方几个藩王,诸如宁王,燕王,谷王,辽王等王爷,更掌握着明朝精锐武装,各个雄视天下。自不在乎那点西洋宝物,可自己的好兄弟,好叔父、好父亲靖难后,天下是坐稳了,可他们的苦日子也就来了,起先朱棣还能做做样子,坐了天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藩王平反,之前被建文帝修理过的藩王们,大都恢复了爵位。另外还有优待,不但提高藩王们的经济待遇,还提高王府官员的品级。封赏也很大方,比如对周王,一即位就赏赐了两万多钞。接着周王过生日,更又送了大批财物。
那时候他对诸位藩王“倍加恩礼”,真如春天般温暖,让人难以忘怀,只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可比自己侄儿强多了。
可天是会变的,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春风拂面固然是好,可大明的天下也不能总是春风拂面不是,这不,才几年的功夫,就电闪雷鸣。削藩行动开始了。
早在对藩王无比恩宠的时候,朱棣就已经行动,在各位藩王的身边密布眼线,严密侦测一举一动。而且这帮藩王们,除了蜀王周王等少数人,大多数都劣迹斑斑。罪过不难找,就看时机。
最先倒霉的是宁王朱权,早年宁王坐镇北疆,手握重兵,一个不留神被朱棣挟裹了造反。事后朱棣也很关怀,也把宁王迁到南昌,说是给他个经济富庶的好地方享受,其实是监视起来。随后就百般找茬,偏宁王本身也牢骚,闲暇时常有怨言,被朱棣知道了,立刻派人搜查,虽然没找出什么证据,但明白利害的宁王,就此吓得不轻,从此沉迷鼓琴诗书,绝口不提政事,总算躲过一劫。
比起接下来其他人,宁王的遭遇,其实还算好。
紧接着倒霉的是代王,刚恢复了爵位,没半年就被朱棣治了三十二条大罪,虽然勉强保住爵位,但兵权基本被削光,成了死老虎。齐王很嚣张,恢复爵位后恶性不改,甚至还杀死了地方官,这下朱棣逮住由头,永乐四年五月将齐王囚禁南京,子孙废为庶民。类似倒霉的还有珉王和肃王,都是被揭发过错,然后严肃处理,王号都被削夺。
而其中最传奇的,却是周王朱橚,他本身朱棣的同母兄弟,按说关系最亲。但也因此张狂,甚至还在封地上张榜贴文,给地方官发号施令,这下触了朱棣大忌,期间几次被削去爵位,几次又宽大处理复爵,一直到永乐十八年十月,朱橚再度被告发,而且朱棣放话说要严办,这次朱橚终于悔悟,进京哭求免罪,总算再次宽大,被削去了护卫兵权,昔日威震天下的藩王,彻彻底底变成了孤家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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