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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事儿到了这儿也差不多了,谁知那些无所事事的言官这会儿开始没事找事了,他们同样开始骂人,比起百姓的的话儿,越发不堪,尤其是对方人多势众,差点没将杨峥钉在祸国殃民的十字架上没下来,偏偏他们有闻风而动的本事,就算与他们辩论,自己也不过是一张嘴巴,而对方是两百人,就算无论输赢,与自己没半分的好处,可任由这帮疯狗骂人,他又心有不甘,所以这两日也思索着反击。
也不知是他的沉默,给了言官好欺负的印象,往日八竿子达不到一撇的官儿这会儿也都跳了出来,更让他寒心的是,对方显然是显示自己的存在,什么八大姨,七大姑的芝麻禄蠹的小事都带出来了,并且他们言辞唯恐不夸张,往往凭借着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就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他们关心的并非所论是否属实,而是能否凭借刻薄的言辞哗众取宠,一举成名。
给人“挑刺儿”是最容易的事情,再完美的人,也能挑出个毛病,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事,总能和你联系在一起。你在位时骂你,罢官后还要骂你,活着骂你,死了还要骂你,好像不把你搞臭,就显不出这些言官的水平。短短几日,杨峥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一个龌蹉猥琐,卑鄙无耻,活着都对大明朝是一种自然浪费的人,若不是亲自领教,他实在没想到这些言官是这么能骂人。
其实杨峥也知道他们的心思,自洪武以来,言官们以参劾为己任,朝廷让他们畅所欲言,错了也不加罪,且严厉禁止被参劾的大员对言官打击报复。但是,金有足赤,人却没有十足的傻子,言官们所上奏折,绝大部分都不疼不痒,平日子无冤无仇的,谁也不把人往死处得罪,很多言官上奏的参劾内容,有很多是:瞧你一心扑在工作上,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所以他们每天书写参劾他人的奏折,就像前世的人们玩微博一样,每天发几条出去,告诉大家自己还活着,如果发言的内容有点营养,立马有人表示关注。为了引人注目,有些黑马语惊四座,直接挑战成名的人物,不管挑战的是什么人,说的是什么事儿,总能招来喝彩一片,虽然这活儿干的冒险,但人家玩的就是肝颤!
既然写折子参劾他人是工作本分,大臣们也就习以为常不以为怪了,一来二去的,这事儿还成了言官与大臣之间的一个游戏,双方配合的很默契。有些大臣很希望经常性的被言官们参一本,在皇上面前念叨一下自己的名字,反正也是不疼不痒无关紧要。如果在很长的时间里,言官们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不仅没人缘,也没前途!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那也得看谁,在杨峥看来,有他的地方有江湖不假,那也是自己主导的江湖,所以百姓的辱骂他可以忍,因为那是他们还不明白他的心思,看得不够远,不够深,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可这些言官就不同了,他们饱读诗书,百姓看不到的他们能看得到,百姓想不到的他们能想得到,百姓感激的地方,他们未必感激,他们更多的是彰显自己的名声,闻风而动,其目的就是借他上位,当然了他也不否认,言官中有海瑞,林润芝、杨继盛这样的好官,爱诸多重大问题上都做出过震撼人心的举动,尤以对皇帝的规谏最为突出。如后期嘉靖皇帝沉溺斋醮青词,不理政事,御史杨爵痛心疾首,上书极谏,被下诏狱,备受酷刑,数次昏死,仍泰然处之。其他言官得知后即冒死声援,也付出了血的代价。由于言官对于皇帝的德行非常关注,那些游戏国事、昏庸不振、生活奢靡、长期怠政的皇帝就经常遭到言官的批鳞谏诤,以致于皇帝也怕起言官来。的确在澄清吏治、除暴安民以及发展经济、维护边防等方面,也发挥了较大的积极作用,可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人不乏附势苟全、趋利避害、甚至枉法残民之辈,于这样的人,让他任由他们满口胡言乱语,是绝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几日,他看似不懂声响,实则观察动静,他看得出,言官不少人蠢蠢欲动,好借他之名,彰显自己的名声,看明白了这一点,杨峥知道这帮人绝不会和那帮百姓一样,待着你骂几日过过嘴瘾,出出气也就算了,他们的目的更大,精力更为充沛,打得起持久战,所以若不趁势压制他们一头,这样的日子将会没完没了过的下去,被人追着骂的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蓝妮小轿中,杨峥正低头看流传的骂他的文章,这是最近市面上流行最广的文章,据说出自朝廷某位言官之手,一时被人交口称赞,毕竟是骂自己的文章,不免有些好奇,让人购买了一份,趁着这会儿功夫看一看,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坏。
文章的叫《劾吏部侍郎杨峥疏》,光看题目,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看下去饶是他还算镇定,也惊得一声冷汗了。文章写道:“窃照吏部左侍郎杨峥,本以时运得承简命,历升清要,位贰冬卿,朝廷之优礼也,可谓至矣。为杨峥者,臣不知宜何如以报朝廷也。夫何频年以来大肆身谋、蔑视国法。臣不暇一一悉数其罪,谨择其一二尤者以渎天听。夫爵赏者朝廷之典也,臣下恶得而私之,然世蕃则视犹己物,广致赂遗。每一开选,则某官银若干,某官银若干。至于升迁也亦然,某缺银若干,某缺银若干。群众相竞,则价值转增。盖未有不遂其所需而可以自然得者。试单一以例其余,往年史部稽勋司缺主事,凡资格相应者悉就而谋之,如群儿争啖一饼然。于是杨氏之门纷然如市。家人为之递送,竞升吏部主事。人以所贿之数,有符昔之富民沈万三者,乃以沈官儿呼之。士论嚣然,丑声日甚。本官寻以抱愧抑郁,遂告病去。夫京官之升转,未必尽此辈也,然此辈不终无也……?“看到最后,杨峥更是满头大汗,爷爷的这那里是骂人啊,这分明是要老子性命了,这帮狗娘养的言官还真是狠毒啊!”叹了一口气,再看了看文章,脑海里清晰了几分,他礼尚往来不假,可似这样大摇大摆的根本不曾有过,再看文章最后,什么沿路取索,郡邑为空,恣意鞭箠,民生涂炭,此其为心何如也?夫今天下水旱频仍,倭虏未服,民穷财乏,难以措置者,正由杨峥贪yin过甚,为官者势必剥民脂膏,空人皮骨,以奉彼之欲,以偿己之费而后已。夫是则民奚以不贫?民贫则国奚以得富?根本是无稽之谈,这一点不要说是皇上不信任,就是天下官儿,有几个相信呢,但这文章的手笔,还是让他感到一股杀气,不免心有余悸,心道:“爷爷的,看来老子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了!是时候给他们尝尝厉害了?“
动了这个心思,也懒得去吏部坐职了听那帮疯狗朗诵骂人的文章,掀开帘布对着为首的轿夫,道:“去翰林院!“
“大人,前面好像有人不让过?“为首的轿夫低声道。
杨峥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京城之地,王侯将相不少,他这个三品的吏部侍郎,说大也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摆上台面,未必就输给了那帮王侯公孙,再怎么不及,也不是这帮言官能请看的。
“刘大哥,给你说个笑话,愿意听么?”杨峥忽然一笑道。
为首的轿夫名叫刘三,家中排行第三,为人天生蛮力,算是京城一代有名的杠夫,杨峥从安南回来的时候,应了大小姐的要求,三品官儿该有的排场也该有,便找来了他,如今大半年过去了,主仆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听杨峥说笑,刘三扭头应了声道:“谁不知大人是天下才子,旁人想听大人说笑话还没这个机会,我们有了这个机会,哪有不听的道理?”
轿子继续向前,杨峥掀开的帘布也没有放下,微微一笑道:“话说,一个狮子看见一条疯狗,赶紧躲开了。
小狮子说:爸爸,你敢和老虎拼斗,与猎豹争雄,却躲避一条疯狗,多丢人啊!”
狮子问:“孩子,打败一条疯狗光荣吗?小狮子摇摇头。让疯狗咬一口倒霉不?小狮子点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干吗要去招惹一条疯狗呢?“说完,看了一眼前方的黑压压的人群,对刘三道:”刘大哥听懂了么?“
这刘三平日里在京城里出入各大官儿家中,倒也有几分见识,听完嘻嘻一笑道:“大人说话儿就是有趣,这是不是告诉我们不是什么人都配做你的对手,不要与那些没有素质的人争辩,微微一笑远离他,不要让他咬到你。是不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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