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远侯登门求娶自家闺女之事,崔玦与李氏的第一反应一个是惊一个是喜。
崔玦出入朝堂,他想得自然多一些,与崔护一般首先想到的是其背后有何目的。
而李氏则纯粹为自己女儿高兴,能让自家公爹如此郑重的说起此事,自然是有谱的。
还有什么比自家闺女能幸福重要呢!
一想到她家那般出挑的闺女不用孤独终老,李氏就想感谢苍天开眼。
对于他们夫妻的反应,崔护看在眼里也都能理解。
崔玦先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他们知道亦丹的事儿吗?”
李氏听了也是一脸紧张的望着崔护,心就像一只手揪着般七上八下的。
她既担心他们知道了亦丹的事儿嘴上不说心里嫌弃她,又怕他们现在不知道,以后早晚都得知道,然后接受不了折磨她。
“知道。”
崔护点了点头,把清远侯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完,崔玦脸色阴沉,低头沉默着手不由紧紧攥起,李氏却没有这般容忍,愤怒的叫道:“他们把亦丹当什么了,伺候他们裴家的老嬷嬷吗?谁稀罕做他们裴家的主母!”
“那你们稀罕什么?”
崔护打断老大媳妇的话,淡淡的问道。
李氏一噎,反驳的话说不出来只能不甘心的扭了头。
崔护看着他们叹了口气,缓缓的道:“先小人后君子,裴之睿这事儿没办错。”
“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省的以后两家后悔。这足见裴家的诚意了...再说,你们好好想想,他这话虽然难听,却是从来就不是事儿。即便亦丹不嫁裴家,不也得养着那些小妾生的庶子庶女?嫁了别人家做继室,不仅仅只有庶子庶女。也得有前面留下的嫡子嫡女。一堆的孩子,一堆的女人,还有一堆乱七八槽的妯娌亲戚,能好受得了?”
“若是碰上的知礼懂事的男人。亦丹还算幸运,若是碰上只知道拈花惹草寻欢作乐的纨绔,亦丹还能反悔不成!”
“难道你们还打算真让亦丹一辈子留在家里啊,你们舍得,我也舍不得。”
崔护一席话说得崔玦和李氏哑口无言。
但他们仍是心疼女儿,万一就这般答应了,一过门就得面对几个已经开始懂事儿的孩子,以后还得靠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她捧在手心里娇养的闺女为何要受这种委屈!
李氏一想起来心疼的直抽搐。
“你们多虑了,”崔护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接着道:“老裴头儿想的好,亦丹要替他们照看孩子。要真心疼他们。说来这年头哪家的孩子是主母自己养的,亦丹他们几个你是给他们喂过饭还是穿过衣?”
李氏摇了摇头,又听崔护道:“那几个孩子自小的也六岁了,若亦丹与她们能处得来便处,若处不来便不管。裴家还能少了伺候的嬷嬷。我看中的是亦丹嫁过去以后。裴东柏没有妾侍,咱们亦丹模样不差,人又聪明,难道连个男人都收服不了?”
“只要柏之护着她,一颗心都在她身上,便没有人能欺负了她去......”
说服了崔玦夫妻俩,就是剩下崔亦丹了。
崔亦丹是个有主意之人。对于她自己的事情,裴家众人都习惯了问过她。
而且,最近家里的事情崔护也喜欢问问亦丹的意见。
“那回头是你们把这事儿告诉亦丹,还是由我来说......”
“不用了!”崔护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外面边穿了一声清脆的话语:“我嫁!”
崔护与崔玦夫妇转头吃惊的望着突然出现崔亦丹。
“亦丹,你...你都听见了?”
崔亦丹点头。
“丹姐儿你还是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吧!”
李氏不由劝道。
“不用了。既然必须嫁人的话,嫁去裴家也不错了!”
崔亦丹坚持。+
她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了,本来是为了下月祖父生辰之时来询问的
此事崔亦丹都同意了,崔护便打算明日让人给裴家送信,让裴家侧个日子登门提亲。
翌日。裴家荣寿堂里,裴之睿得到消息后很高兴,当天下午跑了趟钦天监测提亲的良辰吉日。
因皇后去世不久,国丧刚刚结束,为了防止太过显眼,裴之睿特意挑了个两个月后,十月初九的日子登门提亲。
他派人连日往崔府送了信儿,然后紧锣密鼓的开始安排提亲所需的东西。
其他东西都是现成的,唯独一对活大雁。
清远侯特意派人遣进京郊的后山还同有北边山里的猎人找寻活大雁。
而整个崔府也忙碌了起来,虽说有皇后国丧在,他们不可能立马成亲,但这些年她们一直没有整理过崔亦丹的嫁妆。
还有嫁衣也要崔亦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时间可真是紧得很!
就在崔家低调备嫁,裴家暗中筹划之时,圣人的一道圣旨砸得裴府裴之睿顿时晕头转向满天星。
圣旨不是下给清远侯府的,而是天下读书人的。
原本定在九月的秋闱因薛后的崩逝而推迟到来年三月,春闱推迟到五月,这就意味着很多在京城艰难求生存的学子又要艰难的度过一个难熬的冬天。
甚至会有很多没了盘缠而无法入住客栈的学子冻死街头。
这个消息本来就为沉甸甸的京城添了几分压抑,而这道圣旨一下子压垮了天下读书人最后一根稻草。
圣人在圣旨里严厉谴责近来读书只能诵其文却不识其意的弊病,在明年的乡试中取消了帖经考试,加了农务与诗歌的考试项目。
书本里的字句倒背如流却不识其意,只为科举而读书的弊病非一日两日养成,现在的那些学子早已习惯了那种不需要动心思的考试方式,而诗歌反倒是从未引起重人重视。
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平日里不食五谷杂粮,更何况考他们务农,还不如让老农来读书利索。
这个圣旨一出,绝大多数的学子变觉得犹如晴天霹雳。
不考帖经,不考明经,反而考农务与不务正业的诗歌,这不是往死理逼他们吗?
他们哪里懂得四时天气,哪里认识麦子与杂草的区别。
所以,京城所有的学子顿时暴动了。
那些平日里时常出入清远侯府学子便一窝蜂的聚集到了清远侯府门口。
而清远侯此时正眉头紧锁的关在书房里琢磨圣人此举的意图。
即便圣人不满科举弊病,渴求珍重有才之士,也不该如此鲁莽冲动的作出这种决定。
都说读书人造反,十年不成。
但是读书人的笔杆子,言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裴彦馨窝在榻上品着红茶听说了此事时,手上端着的茶盏不稳,险些扔了出去。
她放下茶盏,一把抓过小丫鬟问道:“祖父呢?”
“侯爷在书房里,一直没有出来。”
小丫鬟连忙回道。
“外面守了多少人?”
“不下两三百人,正门侧门角门都有人等着见侯爷,府里的管事都不能出门采买了。”
裴彦馨起身深吸了口气,望着窗棂外有些刺眼的阳光,觉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之感。
裴彦馨想了想往外走去,篆儿见状连忙跟上。
她走到荣寿堂门口又住了脚,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时,荣寿堂帘子被掀开,走出一个人影来。
“五娘子,您要见老爷吗?”
汪嬷嬷的手牵过裴彦馨,一如既往的温暖。
裴彦馨眉头微皱,不经意的把手拉出来看着她问:“祖父怎么样了?”
汪嬷嬷回头朝里面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裴彦馨咬了咬牙转身往回走。
汪嬷嬷见状忙道:“五娘子不见老爷了吗?”
“不了,我都是小事儿,就不给祖父添麻烦了。”
裴彦馨又回了住处,遣了篆儿她们下去,一个人坐在榻上出神。
她记起前世时的一件事儿。
那时好像也是这一年,上康九年。
上康九年,江南水涝成灾,因当地县令应变处置不当造成众多良田颗粒无收,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再加上薛后离世的打击,圣人痛定思痛决心整顿吏治,而且是从官员选拔的科举身上着手。
这一举措引起全天下读书人的强烈反对。
作为门生遍布,读书人代表的裴之睿被一群学子祈求,上书请愿。
那时她九岁,心思并不在这些朝政上面,所以知道的很少,隐约知道祖父联系了多位当今大儒一起请命,请求圣人收回成命。
说是起码要给学子们一个适应的过程,而不能一下子全部打死。
当时请愿的声势很浩大,几乎大部分科举出身的文官被卷了进去。
当时圣人下圣旨虽有几分意气在内,更多的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他却忽略了天家文人的反应程度。
她隐约记得最后圣人英明接受了众人的请愿,在圣人与文人的这一役中,文人胜了。
现在在想来,裴彦馨隐约感觉到这并非请命,而是威逼。
有哪个君王能容忍被臣下威逼呢!
所以,当年参与那件事情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朝堂,祖父便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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