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12年1月13日。@顶@点@小说 天津,小雪。
戈伟觉得自己快被挤扁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卫嘴子”们如何这般热衷于煎饼果子,他曾一度以为那是他家乡的专利。甚至直到在天津住了两个月后,戈伟仍然固执的认为还是自己家乡的煎饼果子口味最正宗。
顺着排队人群自然涌动,戈伟往前挪动了小小的一步,然后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身上这条洗得有些发白牛仔裤的口袋,这是他今早上第七次做这个动作了。
绝非因为挤在他右面的,是一名漂亮女生挺翘的屁.股,而是戈伟清楚的知道,如果口袋里的那点东西失踪不见的话,那么,在这样一个能呼出水蒸汽的鬼天气里,他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好过的。
“店家,浆子一份儿,多给半儿拉白果儿哎!”
“作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奥巴马将在当地时间9号下午,在白宫发表演说,针对美国黑人敏感问题……”
“哎你介人恁么不讲理儿呢?挤什么挤?”
戈伟耳边充斥着早间新闻和人群喧杂的声音。他对于队伍前面那个染着黄毛的男青年是否要求厨子多加半个鸡蛋抑或奥巴马是否要发表讲话都丝毫不关心。现在,他正一门心思地在算计着,待会自己买了煎饼果子之后,到底要不要再买一份豆浆。如果不买的话,就可以省下明早坐公交的钱,他想明早多睡会;要是多买份豆浆的话。又能让自己这上午不至于饿肚子分神,他这月的生活费已经透支不少了。
在纠结权衡这两种利弊的同时。戈伟心里也有些忐忑。当然,不是为了豆浆。更不是因为奥巴马,而是今天早上的考试。
戈伟第八次摸了摸裤子口袋。东西还在。
作为一名专攻半导体材料前沿技术的理论物理研究生,戈伟自觉熬过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洗礼,自己早已脱离“考试综合症”的行列了。而之所以每当想起今天早上将要进行的考试,心里就变焦躁,仿佛刚刚来大姨妈不久的小女人一样——戈伟这样自嘲的想——那是因为,这场考试的成败,将会决定今后自己每天早上买一份煎饼果子和一份豆浆的同时,能否再多加一个煎饼果子。
是啊。有时候。连戈伟自己都觉得好笑。
像他这样的小市民,每天所考虑的事情无非就是下顿饭吃什么,而之所以去考虑这个问题,是因为那样就能有机会考虑再下一顿吃什么,而不是饿死。
吃,是为了下一顿能更好的吃。这个结论很沉重,也很哲学。
戈伟不喜欢哲学。
他有些冻得缩了缩脖子,精瘦的脖颈和凸显的锁骨让他外表上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他打着晃,随着队伍的涌动又向前一步。
“一份煎饼果子。对。不需要豆浆。”戈伟把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来的一张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五块钱递给窗口里的中年妇女,在等待的同时,戈伟抬起头看向餐厅大堂悬挂着的电视机,眼光若即若离。电视上面仍然在播放着早间新闻。据说祖国形势一片大好。
“喝多了白天要跑厕所,不要豆浆是正确的。”戈伟接过找回的一块钱硬币,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里。轻轻拍了下。这是今早第九次做这个动作。
“啊,好爽……”
戈伟感觉到一阵温暖传到了自己的小腹。激动得让他有些不能自已。这种感觉每天只有这么一次,戈伟不想轻易放过。
戈伟的一只手伸在衣服里。隔着两层外衣,外面仍能看出他的手在下腹处上下耸动。
戈伟一边享受着快感,一边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学校大门方向走去。从面食店到校门口,只有不到五百米,很多没吃早餐的学生都会来这里光顾。
一个大学女生从戈伟对面走来,瞧见戈伟手的举动,红着脸低头啐了一口,加快脚步跑掉了。
戈伟哀叹一声,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只好恋恋不舍地从衣服里把滚烫的煎饼果子拿了出来。
失去了供暖作用的煎饼果子,很快就被戈伟消灭掉了。迎着时时扑面而来的凉风和小雪花,戈伟打了个饱嗝。
马路上,奔驰、宝马、奥迪穿梭不息,如同行云流水,一刻也不肯休止。偶尔夹杂着一台兰博基尼或者保时捷,惹得其他车辆纷纷让路。
戈伟对此仅限于多看上一眼,并不奢望或过于关注。
当他步行,临近校门口的时候,他发现在前面不远处,聚集了一圈行人。
这些人里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大部分是成年人和大学生。他们聚在一堆,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一些行色匆匆的路人,有的也定下脚步挤过去看上一眼,然后大部分人选择接着赶路,好像不关心的样子。
戈伟来到人群跟前,刻意放慢脚步。他听到旁边一男一女的对话。
“唉,可怜呐,谁家的老太太,这么不小心。”男人的声音说。
“就是啊。”女人同情的声音:“也不知道这家的亲人在哪里,知不知道这里出了事情。”
“唉,走吧走吧,这事不归我们管,也管不着。还要赶着上班呢,一会儿还要开会,经常迟到可要扣年终奖的。”男人催促道。
戈伟仗着自己身高还算够用,伸长了脖子,往人堆里望去。
只见,铺着一层冻霜的路面上,侧身躺着一个人。由于是站在背面,戈伟看不出这人的面容。从体态和服饰上看,再加上刚才听到的男人和女人的对话,戈伟判断。这大概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
这时候,戈伟听见其他人也在议论纷纷。
“看样子。在这儿躺了有一阵了吧。”
“听最开始有人说,是摔倒的吧?”
“还活着吧?”
“废话。没看见还呼着白气呢么。听,好像还有声音。”
“真是可怜……”
围观的人群在老太太周围围了一个宽敞的圈,所有人驻足而立,仿佛地面上有一条隐形的警戒线,阻止着所有人往前再多跨一步。
戈伟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出自内心同情这个摔倒的老太太,可是,似乎没人打算更进一步行动。
戈伟回过头去,看见刚才对话的那对男女已经走得远了。男人好像正在对女人讲着什么有意思的内容。惹得女人用小手捂着嘴,遥遥的传来一阵不真切的笑声。
戈伟冻得缩了缩脖子,他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快消灭掉煎饼果子的。天气越来越冷了。
“爸爸,为什么大家都不去扶那个老奶奶呢?是不是那个老奶奶做错了什么?”一个小女孩问他的父亲,声音显得十分稚嫩。
小女孩的父亲没有作答,只是拉着小女孩的手,示意她继续走。
小女孩跟在父亲身后,缓缓地远离人群。她一步一回头地望着这个由人构成的圈子,清澈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不解。
戈伟的心在往下沉。
戈伟自诩不是什么三好青年。乱扔杂物、考试作弊、偷看女生洗澡他不是没有做过。戈伟觉得,如果自己有人生信条的话,那么这信条一定跟大多数国人一样——别管闲事。
可是,戈伟认为自己也不是恶人。如果这时候有个歹徒持刀在自己面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撒腿就跑。但问题是现在没有歹徒。
只有一个羸弱的老太太。
戈伟深吸了一口气,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在“警戒线”前。戈伟又向前迈出一步。戈伟觉得这样做是对的。
“哎,听说了没。最近好像经常有种人,专门假装摔倒、出事故什么的。然后就找机会讹你一把。”
“是啊,听说过。好像前阵子有个案子,还在全国范围闹得沸沸扬扬。”
戈伟骤然停下了脚步。
刚刚迈出的一步,又退了回来。
“这世道,好人难做啊。那个救人的小伙儿,好像反而还被罚了好几万!真是没天理了……”
“这年头,好人当不起啊!”
戈伟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周围两个人的对话,像一颗顽石,在他刚刚下了主意的心里投下了一道波澜,疑虑、犹豫、彷徨,像水纹渐渐荡漾开来。
这两人所说的这个事情,戈伟也有所耳闻。
虽然他平常大多数时间,都要么混迹在实验室里,要么藏在图书管理,但是像这种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事件,他不想不知道都不行。
戈伟脑海里闪过那件的始末。据说当时有一名路人,见一个老太太在路边摔倒了,于是出于好心去搀扶,结果,被老太太当面指认为是造成自己摔倒的肇事者。双方理论无果后,闹上法庭。最后,法院判决,路人甲和老太太都无过错,但是出于公平原则,路人甲要对老太太的损失给点表示,赔偿五万元。
这个案子当时引起了广泛争议。戈伟还记得自己寝室几个哥们探讨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假如某一天,他们遇到这种事情,那么,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戈伟转身,走出了人群。
身后的议论声,再也听不入耳。
“还是继续走我自己的路吧,等会还要考试呢。”
戈伟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略感轻松。他只是个最最普通的大学生,不应该背上这种包袱。他扭头,望向人行路的尽头。
那名跟着父亲离去的小女孩,正用那种疑惑和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眼神……
戈伟气息忽然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一阵干冷的风冲他扑面而来,刺激得他直流眼泪。
戈伟再一次转身,再一次挤进人群。
而这次,他的动作变得十分坚定。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太太跟前,弯下腰吃力地将老太太沉重的身体扶了起来,让其身体靠在了自己腿上。
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
戈伟没有在意其他人向他投来的复杂目光,自顾自从挎包里找出常年关机的手机,准备拨打救护电话。
而就在这时,戈伟感觉到有一双手钳住了自己的小腿,力度大得让他有些吃痛。
戈伟低下头,发现原来是老太太正抓着自己的小腿。
老太太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小伙子啊,你不能走啊……你把我撞坏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刚拨通电话的戈伟,顿时呆若木鸡。
“您好,这里是南开区急救中心……喂,请讲话?……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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