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回出声的,正是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的荷花,穿着灰黄的衣裳站在门边,脸色有些白,整个人好似风中柳絮,随时可能被风吹走的似的。
看吴全这这副模样,荷花瘦的有些凹陷的颊边牵出几不可见的一抹笑,吴全偏巧在这时候对上了她的视线,惊得浑身一颤,暗叫不好!
只见荷花走上前来,二话不说跪倒在堂前,不是求里长伸冤做主,也不是举证吴全做了多少罪大恶极的事情,而是三指合一,对着殿上的龙王肃穆起誓:
“我荷花,在龙王爷跟前起誓,要是今日所说有半句虚假,我,我爹娘,还有我那早早就走的苦命孩子,都遭了天打雷劈,不得善终,在地下不得安宁,魂飞魄散!”
荷花此话一出,却是惊到了不少的人,这是怎么了?竟下如此毒誓?
“老叔,我有冤要伸!”荷花本体虚,说起话来总是轻轻浅浅的,可这一句,却是说得掷地有声,此中隐忍压抑,是露半分,藏半分,众人不禁叹:是如何的冤屈,能使得平日里老实巴交不善说辞的荷花发下这样的誓,竟连自家的老父母和已经死去的孩子都拿出来赌咒?
是以,众人肃静,都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冤屈。
“有啥冤,你跟老叔说,这里这么多乡亲听着,老叔也一定给你主持公道,有啥冤屈你只管说!”里长有些动容,说起话来脸都涨得有些红,也没注意嘴边的唾液不小心飞溅出了来。
荷花感激地点点头,好容易控住即将掉下的泪水,极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声音却掩不住有些哽咽:
“去年我爹的腿被碌碡碾断了,家里把能花的钱都花了,也没治好,本想着兴许我能生个儿子,婆家要是高兴了,还能借点钱相帮,可哪知那会儿竟生出了妞妞,婆家本就不满,又怕我爹这腿拖累了他家,就把我给赶回来了。”荷花一下有些控制不住,哽咽得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荷花娘在后头听着,荷花本让她别出来的,可她不放心跟了出来,才知道今日是要抓了这遭雷劈的吴全来开刀审问,放在躲在后头听着荷花讲着这一年来家中的变故,字字泣血,心中不禁酸楚,老泪纵横。这下看到荷花说到此处哽咽着得全然说不下去,实在心疼,冲出来就一齐跪下,抱着荷花哭得伤心。
没想到荷花娘会来,荷花这一下有些吃惊,问她怎么来了?
荷花娘没回答,只抱着她哭,嘴里叫着我苦命的荷花,一声声叫的堂上的人都心酸落泪,有几个荷花娘常日较好的婶婆婶娘,更是哭得伤感,上前来拉住,劝说着别太难过了。荷花见状,也实在耐不住心中酸楚,靠在荷花娘怀里哭了一阵,还是让让荷花娘先回去。
荷花娘自然是不愿意,在一旁哭哭啼啼着硬是要陪着荷花,周围的人也劝着就让她陪着吧。
荷花脸色不太好,想了一会儿,看着堂上的乡亲和殿前的里长,还是没有再坚持,叹了口气接着说了下去。
“那会儿家里实在是没钱了,能借的也都借了,叔婶们这么帮我们,大恩大德,我荷花这辈子是没法儿报了,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还了!”荷花此话一出,却是吓到了被人扶起站在一边的荷花娘。
“可不能想不开啊!荷花,我跟你爹还靠你呢!你说这话啥意思!”荷花娘早已泣不成声,要不是人架着兴许早就软下去了。
荷花摇摇头,等人把荷花娘拉开了,才接着道:“也是巧合,我也是无意间听到能借黑贷,一时鬼迷心窍才找上去借了钱,借的也不多,三两银子,就想还了要钱,再给我爹买点儿米补补身子,谁知道黑贷竟这么黑,才两月不到,竟就成了三十两……”
此话一出,众人嘘了一声,继而便是大骂不断,直骂得吴全狗血淋头,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心中惴惴,只怕待会儿荷花把事情说完,就不只是被骂了。而一旁人群中的钱三儿钱柱子更是早就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抱着头蹲在墙角哎呦哎呦地直叫痛。
“有一回我从地里回来,想先绕到四嬷嬷那儿拿了药再回家,哪知道半路就遇到了他!”荷花从开始说话脸上就没干过,此时更是因为怒意,双目发红地瞪着吴全,吴全被她一指不禁抬头看她,只觉得那瘦的颧骨突起的脸竟那么可怕,吓得浑身一抖,“噗通”一下跪倒在珊瑚面前,求饶道:“别说了!别说了!我把地契还给你,房契也还给你,钱我不要了,那张单子在我身上我现在就拿给你!”
说着,吴全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开将他五花大绑的麻绳,奈何挣脱不了,只是一直扭动着身子。本在一旁押着他的狗子嫌恶地踹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伸手往他腰带胸口探了探,果真从胸口探出了个巴掌大的荷包,里头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不薄的一叠房地契跃然于众人眼前,一时有些骚动。
里长一皱眉,招手让狗子拿过去。
“荷花,你接着说。”里长看了眼那东西,放在手边,想知道到底是啥事儿,让吴全紧张到连着东西都拱手相送。
“别……唔……”吴全还想开口阻止,狗子扯下脖子上挂的汗巾一把塞进他嘴里。
“闭嘴吧你!”
荷花见着那房地契,唇齿有些抑制不住地抖了抖,深吸了口气才开口道:“就在北山下,要不是遇着珊瑚……要不是珊瑚救了我……这个禽兽险些就……侮辱了我……”最后四个字,荷花说得几乎没了声,深深地低下头,只觉得脸上的一层皮就这么被揭了下来,让她无所遁形。
堂上的人更是一下沸腾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冲上来踢了吴全一脚,接着便一群人围上来,拳脚一齐上,打得吴全连哼都哼不出声来。
荷花娘更是呆愣在一边,痴傻着问:“你不是跟我说他打你了,后来珊瑚拉着你跑了么?……你怎么能骗娘?”
荷花依然不敢抬头,算是默认。
这件事情,荷花最不敢告诉的就是荷花娘,所以今天才叫她别来,可现在……
荷花就这样跪在大堂中,没有言语,荷花娘便也站在一旁哭,从怪她没有告诉自己到后来抱着她哭着心疼自家闺女儿竟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也没敢说出来。
里长见这状况,让荷花扶着她娘先回去,“你放心,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他跑不了的,这是你家房地契,好好儿守着收着,这里老叔给你做主!不会让他好过的!”
呆子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从人堆里把狗子给拽了出来,狗子还骂骂咧咧着网吴全身上吐了两口水,这才回过头来问呆子啥事。
“你去荷花家,别让她看到,也别让她做傻事。”
狗子一愣,往门口看了眼,两人的背影很是单薄,路都有些走不稳,只靠着相互支撑扶持着,忽然一下明白了似的,拍胸点头说包在他身上了。
呆子简单交代了两句,就让狗子去了,自己则往堂上看了眼,转身出去了。
闹闹腾腾的,也不知道闹了多久,等到里长看不下去,觉着再打就该出人命了,这才叫人拉开了打吴全的人,这会儿吴全已经被打得昏死了过去。
天也整个黑了下来,里长看了看门口,赵伯君竟还没来。看热闹的有要回去吃饭做饭的,有要回去带孩子的,里长也干脆挥挥手让人散了,又瞥了眼崔春英,等吃了饭再来解决这一个。
熄了几盏油灯,剩下的长明灯照着,显得整个龙王庙有些暗淡,崔春英坐在大堂中间,绑着她的绳子没人帮她解开,勒得手腕有些疼。
刚才二黑妗子凑过来,大概是觉着自己这样做实在不道义,前日还是主呢,现在就成仇人了。问她要不要吃水吃饭,崔春英似乎有些不清醒,只摇头,愣了半晌才开口道:“你去告诉俊笙,让他来救我!”
二黑妗子一愣,不该找杜老爷来救命么?
可见她这样,也不好再多问,一溜烟就往杜家去了。
杜俊笙来的时候,崔春英依然恍惚着眼神,像只待宰的母猪那般侧身摊在地上。
杜俊笙停在门口,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过去。
“俊笙……”见到杜俊笙,崔春英没有叫没有闹,轻轻柔柔地唤了他一声,响应似的,泪水顺着眼角,坠珠似的滚了两颗下来。
杜俊笙低头看她,睥睨苍生似的,没有回应。
“俊笙……救我……”崔春英绵长地吐出四个音节,忽然,像是猛然清醒过来似的一跃而起,直往杜俊笙身上铺了过来,望着四周急切地低喊:“快!俊笙!快帮我解开绳子,然后我们一起逃走!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京城么?我陪你去考科举,离开这里,离开杨沙村!”
双手虽被绑住,可十指却还能自由活动,崔春英抓着杜俊笙的长袍,说得很急切,眼中却是憧憬,似乎已经看到了两人美好的未来。
杜俊笙被她拽的有些烦,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拽了拽自己的长袍,又甩了两下,看崔春英的眼神,仿若看一只即将被屠杀的野狗,半分怜惜都没有,深深的眼底,崔春英似乎看到了不耐和厌烦。
可她怎么会信!
两人曾经山盟海誓,将一切书上能找到的誓言绝唱都说了个遍。崔春英本不识字,可杜俊笙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崔春英就学,不懂的就抓着人问,非把那些个句子曲子给背下来,每回说给他听时,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惊喜,是崔春英这辈子收到最美的礼物。
可此时的杜俊笙,浑身上下都觉着不舒服,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崔春英刚才抓了他的袍子。
二黑妗子刚才来找他,他也很是讶异。他现在虽也不喜崔春英了,可再怎么样崔春英都是杜家的姨娘,说重了,这还是他们杜家的脸面,别人可以不顾,可他不能不顾。追问了二黑妗子好一阵子,她都憋红了脸不敢说,只让杜俊笙去了便知道,可杜俊笙哪里肯干?
杜俊笙拿出谢老三做假账的是的事情提点了几句,二黑妗子却是半点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地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杜俊笙一听便火了,这样的事情,怎么来找我?该找老爷去!
二黑妗子也不敢瞎说,只说崔春英让找的杜俊笙,她也是听了崔春英的话办事的,过会儿里长赵四爷吃了饭就要再审了,也只有这会儿能说说话。
杜俊笙这头沉吟,想了想道:“我先去看一下,过会儿,你去跟我爹说,别提我去过的事儿。”
这会儿,堂内就剩下这两人,门口有几个汉子守着,也是吃着饭,没空理会他们说什么。
杜俊笙靠近了,他来就一句话,说完就走。
“有些话,自己想清楚了再说,要是想不清楚,那就想想春生,你就能想得明白了。”杜俊笙的声音很低很沉,话里没有任何温度,崔春英如坠冰窟,愣在一旁一时也没了反应。
春生……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第一天上岗被抓去熟悉业务差点要了半条老命,昨晚回家已经11点简直是累爱qaq
昨天没有更新我错了,明天二更补偿吧【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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