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不觉,已是四月,过了初六便是立夏,天儿也越发热了起来,到了中午还在地里忙活,实在是热得不行。
趁着吃饭的时间,珊瑚娘回家去了一趟,珊瑚爹吃过也躺在树下,草帽往脸上一盖就这么睡了过去。珊瑚实在热得不行,饭也吃不下,坐在树荫下还一阵一阵地往外冒汗,呆子见她这样,站在一旁问了一声。
珊瑚抬头,看着一旁高大的身影,只觉得很是安心,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来。
呆子见状,也顺势坐在一旁,两人靠着粗壮的树干,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呆子简单地答着。
“呆子,我问你,”珊瑚依旧靠着树干,闲不下来的手从一旁的地上揪起棵杂草,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甩着草地,“要是有个人老欺负我,还欺负了好多年,我是不是该给她还回去了?”
话一出口,珊瑚只觉得自己傻极了,问这样的话做什么?可这两天心里总觉得不公平,或者说是不甘心,不甘自己一直被这么欺压而不还手。
从重生以来,自己家的事儿,翠兰一家再加上个珍珠,直让她头疼,若说香兰的事情确实不在她意料之内,但珍珠的婚事翠兰被休却是珊瑚费了点儿心思的,那些人不犯她头上来,她也不愿使花招。本以为将身边这些给清理干净了,大约也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没想到原来还有崔春英在四处搞鬼!虽说只想安稳过日子,可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再这么无作为下去,恐怕连安稳日子都没法儿过好!
“谁?”呆子不答反问。
珊瑚这头说完话便有些出神,被呆子这一问倒是顺着口就说了出来。
“崔春英。”
呆子闻言一挑眉,知道是之前龙王出巡那天上家里闹的那女人。本以为是上回在老屋里说过的那人,可这个崔春英……就呆子所知的,那女人那回见面像是才认识珊瑚,可珊瑚说欺负她多年了,这说的是一个人?
“再这么下去,该让人以为真是傻子了。”珊瑚喃喃了一声,扔开手里的那棵杂草,头靠上树干闭上了眼。
呆子见状,也没再问下去,心中却开始盘算了起来。
除开农忙时必须每日下地,平日里偶有遇上过年过节的,想趁着偷偷懒,也还是可以的。这日正好遇上立夏,珊瑚爹娘也着想趁着这日就不下地了,在家休息一日也好。
说到立夏,杨沙村倒是热闹,除开中午时要吃的立夏饭,最欢腾的就是孩子们了。这日孩子们可以放开了玩儿,斗蛋赢了还能去里长那儿领赏,得好东西吃。
铁树早早儿地就跟双财商量好了,要去后巷找平日里玩得好的那几个斗,不管谁赢了都能领着东西,回头再分着吃。于是这才一睁眼,就把爬到珊瑚的炕上要她起来给他煮蛋玩儿。
珍珠少有早醒,这会子天才放亮,早得很,被铁树这么一折腾就睡不安稳了,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要铁树赶紧滚。铁树这头好容易说得珊瑚愿意起床帮他煮蛋了,心情好着,背着珍珠做了个鬼脸,心满意足地张着嘴对着口型比划着,要珊瑚快点,这才下了床。
“这才多早啊你要跟人斗蛋去,赢了里长也还没醒,上哪儿领吃的去?”珊瑚进厨房的时候铁树已经蹲在灶边等着她了,珊瑚过去摸摸他的头,“大姐没法儿生火,咋给你煮蛋啊?”
铁树闻言,道:“那我来生火!”说罢便到处找着火折子,像模像样地要动起手来。
“可省省吧你!”珊瑚一下把他抱出了厨房,圈在怀里不让他跑,铁树心里着急着,想趁早把东西给准备好,回头跟人玩儿的时候才不会来不及。说是说谁赢了都没关系,可毕竟是男子汉,哪儿能没比就认输了!
说到斗蛋,其实也就是孩子们便三五成群,闹闹哄哄的游戏。蛋分两端,尖者为头,圆者为尾。斗蛋时蛋头斗蛋头,蛋尾击蛋尾。一个一个斗过去,破者认输,最后分出高低。蛋头胜者为第一,蛋称大王;蛋尾胜者为第二,蛋称小王或二王。
从前几年起,里长不知是应承了哪个孩子要是的了大王就可以上他那儿领东西吃,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规矩,就这么成了,每年孩子们一到立夏斗蛋就争先恐后,非要斗赢了不可,当然也有像铁树这种年纪小点儿的,心思活泛点儿的,跟小伙伴商量好了,谁赢都没关系,能得点儿吃的就成。
铁树这会儿被珊瑚圈禁得很是郁闷,听到一旁有响动,见着呆子收拾齐备,就要上山的样子,高兴得猛力一挣,挣开了珊瑚的臂便立马跑过去抱住呆子的大腿,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对着呆子道:“能不能帮我大姐生个火?”
呆子三两下将火生了起来,珊瑚放了点凉水进锅,问道:“今天还要上山?”
“嗯。”
“昨天不是说了今儿中午得吃立夏饭,你这山上了还能吃上么?”珊瑚嘟嘟囔囔,明明昨天就跟他说好了今天得吃立夏饭,不然整个夏天筋骨疲软的,还怎么干活儿!
“知道,现在去中午能回来。”呆子见她模样,也不含糊地回了她。
珊瑚一听这才有点笑模样,“那你早点儿回来,我给你留着饭。”
呆子点点头,回院儿里拿上东西便说走了。
许是上回跟他说的事儿他真的存心里了,现在出门进门都记得说一声,珊瑚问话也不会不言不语,这样儿不就好多了!
珊瑚这会儿心情不错,上鸡窝里掏了几个鸡蛋,拿水洗了洗,放进刚刚有点热度的锅里煮了起来。
等到鸡蛋煮的差不多了,珊瑚爹娘也醒过来了,常年早起的,要他们睡晚点儿那也是睡不成的,见铁树在院儿里蹦跶,珊瑚爹走过去便将他抱起来,一口的胡子蹭着铁树的脖子,直蹭得他嘻嘻哈哈地笑闹了起来。
珊瑚娘见珊瑚正捞起鸡蛋往大盆冷水里泡,探头看看锅,笑道:“这么大早就起来煮,不是要到中午才用上么?”
珊瑚放好鸡蛋便将锅里的水倒了出来,无奈道:“这小祖宗一大早就把我赶下炕来,非要早早儿地煮,都说了这么早里长不发吃的,他还不信,你看这会儿,双财都不知道醒没醒,我看他上哪儿找人斗去。”
珊瑚娘闻言笑得开心,只跟珊瑚说起昨天听人说的事儿来。
“我听人说那苏神婆厉害,那会儿你掉海里了也是她给救醒的,前儿你不是还陪你舅婆去了么?你觉得咋样?”
珊瑚听这话听得有些懵,什么是她觉得怎么样?
“你这阵儿不是事儿多么?这三天两头就大病小灾的,我不是想着要是苏神婆能给施点儿法术,看看能不能好点儿……”珊瑚娘这头说着,心里盘算着家里还剩多少点儿钱,上回请她回来就花了不少钱了,这回不知道还要花多少。
“不用了娘,”珊瑚只道,“前儿我跟舅婆过去,她也给我算了算,说是这阵儿气运不太好,过段儿就没事儿了。”
“她这么说了?”
“嗯。”
正说着,铁树蹦跶着进了厨房,非要珊瑚帮他装好鸡蛋,好让他待会儿跟人出去玩儿。
珊瑚笑着摇摇头,回屋去把前两天就给编好的细网袋子拿了出来,将泡了挺久冷水的鸡蛋往里一放,挂在了铁树脖子上。
“你就打算这么挂着到中午?”珊瑚看他挂着鸡蛋在院儿里一下跑一下跳,时不时还张望着篱笆那边儿双财出来了没,样子好笑得很。
铁树乐呵呵地点头说是。
才吃过饭,双财就跑过来找铁树了,见着铁树脖子上已经挂好了鸡蛋,就是一阵不平衡,冲回家里非要双福娘赶紧给他煮鸡蛋,铁树看着好玩儿,也钻过狗洞跑到双福家去了。
再晚点儿,村儿里就热闹了起来,孩子们满街乱跑,笑笑闹闹的声音很是响亮,珊瑚从地窖里拼拼凑凑的,倒是把赤豆、黄豆、黑豆、青豆、绿豆全给凑了出来,凉水一泡,就等着中午做五色饭了。
这头才放好东西,那头便听到有人叫她,珊瑚从厨房探出头来的时候,绿翠正挎着个篮子站在院儿里,见她探头笑吟吟地让她快出来。
从之前知道珍珠跟二黑的事儿,珊瑚就直不敢找绿翠,虽说与她无关,可珊瑚总怕绿翠会像前世那般疏离她,没想好该怎么说之前,珊瑚也一直没上她家去过。
绿翠倒是没事人似的,跟往常一样同珊瑚说着家里村儿里的事。
“我姐这回看着好多了,看着脸色都红润润的,之前整个都白的,我看着害怕也不敢乱说。”绿翠这是刚从红串儿那儿过来,见着珊瑚就说了起来。
珊瑚也应和着,要说红串儿这怀上也有四个月了,成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再不起身也该看着有些好模样了才是。但是珊瑚再傻也不会直说,只点头说是便是了。
这头两人说着话,珍珠在里屋“砰”的一声响,像是摔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出门来,见着绿翠跟珊瑚说着话,招呼也不大,瞥了一眼便扭着腰走了。
两人坐着,久久没开口,最后还是绿翠低着头,低低的唤了珊瑚一声,道:
“珍珠跟二黑……两人快成亲了吧?”
珊瑚闻言一惊,道:“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绿翠抬头,见珊瑚反应有些过激,安慰道:“也没啥,那会儿也是说着玩儿的,二黑挺亲着珍珠的,我知道……”
二黑跟绿翠家离得不远,两条巷子的事儿,珍珠每日往二黑家去,总是要经过绿翠家的那条巷子,二黑又常在巷口等着她,珊瑚知道,绿翠始终会知道这事儿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就这么以为他俩要成亲。
“不是,绿翠你听我说……”
珊瑚这头正想解释,外头忽然吵吵闹闹地变地大声,还有锣鼓唢呐越来越近的响动,珊瑚这头还没解释清楚,声音就被那奏乐声给盖住了,站起身来正想去外面瞧瞧,却见刘寡妇一个推门进来,激动地满脸通红地对着珊瑚道:“珊瑚,快出来!有人来向你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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