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珊瑚娘在里头听着响动赶紧跑了出来,大叫着“怎么了”到了厨房,却见着两人蹲在地上,呆子毫不遮掩着将珊瑚虚虚地揽在怀里,而珊瑚则缩成一团发着抖,低低的呜咽着。
“你干啥!”珊瑚娘大惊,立马上前将呆子扯开了来。
珊瑚娘这声没吓住呆子,倒是将珊瑚给叫醒了过来,见着自己娘亲大张着手护在自己面前,珊瑚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抱住她娘的腿,叫了声“娘”便又大哭了起来。
不这样还好,珊瑚这反应倒是让珊瑚娘直往别处想去了,也不顾还抓着自己腿的闺女儿,伸手抓着呆子,似是怕他跑了似的,嘴里还对着屋里大喊:“她爹!她爹你快出来!这家伙欺负珊瑚了!她爹你快出来啊!”
呆子听得浑身微微一震,欺负她?
“不是不是…”珊瑚听到珊瑚娘的大喊声,却是彻底清醒了过来,连忙站起来拉住她娘的胳膊,急声道:“不干他的事,是我自己是我自己…”
珊瑚娘回头,一脸的诧异。
花了好大功夫,珊瑚才让她娘信了不关呆子的事,珊瑚娘叹了口气,摸着珊瑚的头,道:“都怪赖麻子,要等老天来收拾他!可怜我闺女儿,被那大火吓得…”
饭后,珍珠撅着嘴不情不愿地收拾下了碗筷,嘴里还絮絮叨叨着说着些什么,珊瑚听得有些烦躁,一句话没说地便往外头去了。
门口的柳树,早因天气萧肃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条,底下的大石板被多人坐踏得光滑,前头道上的沙石没规则地分边堆着,路旁还扔着只破鞋。
珊瑚垂眸,坐在了柳树下的石板上。早上的事儿看着闹的不小,那赖麻子这会儿大概也在县城的大牢里了,珊瑚心里暗暗有种解气得很的感觉。
珊瑚看看自家烧得看着有些破败的屋子,这代价…似乎有些大,今年冬可怎么过?
本还怕自己做的有些过,毕竟那日带了刀到村口拦人是自己冲动了,还差点害双福丢了胳膊,那日的事,对着谁珊瑚也是不敢多说的,可这回可是赖麻子自己送上门来的,还是赵四爷给出的主意,可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说起赵四爷,珊瑚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世最后一程是他送走的,珊瑚心中对他有种畏惧,早上见着他的时候,珊瑚几乎以为他是来宣判自己的,直愣在一旁好长时间,还有赵伯君那一记眼神…若不是呆子扶着自己,恐怕早就软倒了!
“明明还没我爹年纪大,咋那么吓人…”珊瑚嘴里嘟囔了一句,前世见他不多,唯有印象的一次便是他来终结自己的那次,只是那时珊瑚的意识早已涣散,何曾去仔细看他?今儿早晨一见,倒是颇有些意外,这赵四爷,年纪竟不是很大!至少不是自己想得七老八十,若不是身上的衣裳颜色沉,估摸着,也就三十岁?
珊瑚眉头一皱,怪不得才死了媳妇儿就有人上赶着把闺女儿送上他家的门,原来还是生龙活虎的。冷哼了一声,暗骂自己没出息,随意在地上捡了跟树枝在地上圈圈叉叉地不知画着什么,左甩右甩地直打着地上的石子儿。眼前有块看着极其不顺眼,珊瑚手上使力一扫,那石子儿“咻”地飞了出去。
珊瑚顺势一抬头,只见那石子儿直往自家门口飞了去,此时门后却忽然出现了个身影,珊瑚一惊,却见那人敏捷一闪身,石子儿堪堪擦过那人衣襟,往后飞了去。
哟,反应还挺快!
“伤都好全了?”珊瑚扔下手里的树枝,走了过去。
呆子闻言一顿,微微点了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珊瑚扫了一眼他的胸口,略显得有微隆,早上他扶着自己的时候好像还按着他伤口了,怎可能好?
“今儿太忙了,明儿我领你去四嬷嬷家再换回药罢,不过要起早,她不定哪时候会上山采药去。”珊瑚说着,也不问呆子。呆子没开口,知道珊瑚说的四嬷嬷该就是之前给自己治疗伤口的二黑奶奶了。
珊瑚看他一眼,有伤不说,还真是个呆子!
见珊瑚也不说话了,呆子反而自在了些,往前走了两步,眼望着门前坡下的山水人家,一双眼睛久久停住,似是在发愣。
珊瑚上前,站在一旁才发现,这呆子长得还真…高壮?站在一旁直矮了他快一个头,看那挽了一截袖子的胳膊肌肉纠结的,珊瑚暗暗点头,家里男人少,刚好抓来当壮丁,瞧着身板儿,肯定是个种作的好手!
“喂——”珊瑚试探地叫了他一声,呆子闻声回头,眼中有些迷茫。
“你…真的记不清自己是打哪儿来的?连名儿都忘了?”
呆子顿了顿,摇了摇头,依然没有开口。
珊瑚用力地一点头,“嗯”了一声似是下了决心的样子,道“那好!就在家里住下吧!”
先把人留下来,给吃给住的,往后做活儿叫上他,不怕他不来!
……
过了收冬的季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天儿冷得就更快了,早晨醒来身子都懒得动弹,更何况最近粮食不够,为了能省着点粮食,珊瑚一家子一反常态,往日里抹黑起床的那股子勤快劲儿全不见了,也不知在屋里做啥,总之每日在屋里窝到日上三竿才肯出屋子。
珍珠烦躁地躺在床上,左翻右翻,实在是饿得睡不下去了,一个猛地甩坐了起来,把坐在炕边缝衣裳的珊瑚吓了一跳。
只是珊瑚现在也不愿开口,看她一眼便继续低着头分着手上的衣裳——这是双福穿的,给稍稍改大点,旧是旧了点,但如何都能给呆子御寒,省的好容易从海里给救活了,现在又被冻死了。
珍珠紧皱着眉,对着珊瑚道:“你就不饿?”
见珊瑚没啥反应,珍珠闷着气猛地掀了被子,寒气一阵就袭了来,冷得珍珠一顿,到底要不要下这暖呼呼的大土炕?
珊瑚看了她一眼,没开口。
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下,一股酸气直冲喉头冒了出来,珍珠重重地哼了一声,抓起一旁的袄子快速套在身上,散着一头乱发便冲了出去。
上辈子怎么会大落在她的手里?
珊瑚微微皱眉,不禁冷冷地自嘲了一句,继续手里的活儿。
珍珠气呼呼地到了外头,寒风一吹浑身抖了几抖,看着外头屋檐挂了冰串子,树枝上兜着积了一夜的雪,院里明显扫过的痕迹,可能因着方才又扬了雪,干净的细沙地上铺上薄薄的一层白。
一头钻进厨房,珍珠就想着翻点什么东西来垫肚子,左翻右翻的,就剩下半块糙米饼子还放在锅底,坐在厨房恨恨地啃了几口,心里怒火愈升。好容易将那小半块饼子吞下肚却差点噎死,掀了水缸舀了小半瓢凉水,一入口直钻牙缝,冻得她一哆嗦,心口的火蹭的一下便冒过了顶,甩下葫芦瓢便往外冲了去。
脚步未停,一甩手,将那本就薄脆得很的门猛力一推,直直地便闯进了院儿里那间临时搭造的棚屋里。
呆子坐在窗边发愣,她这猛地一进来,呆子几乎是顺手抄起窗杵警惕了起来,等看清了来人,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
珍珠本就怒气冲冲的,也没去注意呆子在干啥,只知道一冲进门来,冷气从外头灌了进来,浑身一抖,这屋子也没暖和多少,地上的小火盆儿烧得也不怎么暖,跟外头冰天雪地的差不多了,看这呆子住在这里,心里没来由地缓了缓气,暗自有些爽快的舒坦感。
“你!咋地就听不懂人话?不跟你说了早晨中午别出来,人高马大的一顿也不知要吃了多少!不知道家里没粮食了?还得招呼你这么个大活物,还真不知道爹娘是咋受了蛊,整饬这些个没边儿的事,这年可够窝火了,还招了这么大个人来糟蹋粮食,都不知道今年要咋过年了!”珍珠就这么跑进来,没来由地指着鼻子说骂了一通,末了还踢了踢脚边的小火盆儿,嘀咕着:“什么没用的东西…”扬着头便这么出去了。
呆子看着她摔门而出,眉微皱,唇微抿,伸手按了按胸口的伤,本就是打算伤好了便走的,实在没必要跟这刁蛮的山野村姑争论,何况还是她们家救了自己…之前伤口被海水泡久有些溃烂,好起来不容易,在这老洪家虽然是粗茶淡饭还常吃不饱,但现在伤口也是好得差不多了,虽说脑中空空不知该往哪儿走,却也不能留。
自认也不是矫情的人,没了衣裳御寒多少矫情都是白搭的,将珊瑚改大了给自己穿的两件衣裳一打包裹,背上便出了门,正打算往大屋去跟珊瑚爹娘打声招呼,才走到窗下便听到里头传来吵骂声。
“他能干啥?搭个棚子都能压断梁子,连烧个火都不会,你还能指望他下地干活儿?这么大个人,光吃就能吃穷了咱家!何况现在糠米全见缸底了,天儿凉船也都坏了,吃啥啊!就不说没东西过年了,能不能捱到过年都说不准儿了!”珍珠尖利着嗓子大喊着,大约是刚才找他说事儿被珊瑚爹听到了,这时候语气委屈得很。
“你小点儿声!别给呆子听到了,往后还咋处日子?”珊瑚娘压着声音阻止她,接着又是一声低叹,道:“这看着也确实不是会做活儿的人,只是这么壮实的小伙儿,不会做活儿是咋养的这样彪壮的?”
“所以我说这人就会糟蹋东西你们还不信!”珍珠好容易听着有人松了口,赶紧表明立场。
“你搭棚子?你下地?照我说,糟蹋东西的是你!”珊瑚爹压着的怒气始终是爆发了出来,喉头的烟痰糊了声音,咳了两声清嗓,珊瑚爹便大骂了起来,没几句能听的。
透着窗缝儿,呆子见着坐在一旁的珊瑚一直没开口,但是珍珠大骂自己的时候她始终皱着的眉头却是显而易见的。呆子顿了顿,本这样的事儿,写了信留下便好了,只是在这里住了小半月,愣是没见着半点纸墨笔砚的影子,想来,也不识字的。
呆子紧了紧包裹,转身便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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