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午时分,天边滚来了一片黑云,淅淅沥沥的寒雨,说下就下。
窗外雨打芭蕉,而屋子里炭盆点红苗旺盛,却春意盎然。
老族长、张牧、巧儿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张牧抬头看着桌上四碟菜果,然后又放了四碟案鲜:红邓邓的鸭蛋,曲弯弯王瓜拌金虾,香喷喷油炸的烧骨,秃肥肥干蒸的劈晒鸡。
第二道:三热腾腾碧莹莹绿畦香稻粳米饭,一瓯儿滤蒸的烧鸭,一瓯儿水晶膀蹄,一瓯儿白炸猪肉,一瓯儿炮炒的腰子。落后才是里外青花白地磁盘,盛着一盘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
这些食材都产自家里的庄子,新鲜自然是不用多说了,而且没有化肥,虽然少了一些近代的调味品,但是依旧让人食指大动。
张牧起的晚了一些,所以并不太饿,而老族长只是尝了几筷子,吃了半碗米饭,可能是年纪大了,不喜欢荤腥,而且肠胃到底也不行了。
吃的最欢的当然是巧儿了,此刻他嘴里嚼着鸭肉,筷子上还夹着排骨,眼睛看着饭桌中央的鲫鱼汤,两弯眸子,高兴的如同月牙一般。
老族长看着巧儿吃的满嘴的油腻,不禁莞尔一笑,张家人丁兴旺,这倒是不假,只是可惜都是小子,所谓物以稀为贵,看着怎么一个可爱的丫头,老族长心里着实的喜欢,便吩咐道:“给巧丫头盛汤。“
松纹站在边上急忙伺候着。
“王庄头来请安了。”这个时候,张文广在门外通报道。
“让他进来。”老族长伸手,便有人递过来水盆,净手,漱口。
“给族长,少爷问安来了。”这个时候王庄头弓腰进来作揖,随后问道:“庄上不比府里,没什么精细的东西。这都是些头鲜儿,族长、少爷吃的还可口?”
“还好。老王头啊,今日我带牧哥来,一呢,是让他自己看看自己的庄子,知道这一食一物来之不易。第二呢,也是让你见见新主子。你可算是府里的老人了,伺候了我堂哥几年,又伺候了燃儿和他媳妇多年,如今到了牧之,还要你好好的看着这片祖业。”
说道这里,老族长回头道:“牧之,还不给王庄头作揖?这读书做学问,他不如你,但是这农耕种地,你以后可还要多问问王庄头。”
张牧急忙起身,走到王庄头面前,恭恭敬敬的作揖道:“以后还要多仰仗王庄头了。”
“可不敢,可不敢。”王大急忙闪到了一边,满脸堆笑的说道:“这不是折老头子的寿么?咱们庄家人可受不起。少爷慈悲,给了小的和庄上几十口人饭吃。那里还敢不好好伺候?只要不是灾年,少爷就安心做学问,这庄上的事情,小的给你料理的妥妥当当的。”
“牧之啊,你有了这片族产,你就要好好经营。日后无论是做学问也好,为官也罢。总之要比那些穷官活的阔气。这官啊,无欲则刚,只要腰杆子挺直了,眼睛才能看到远处。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说话都不硬气,这官便当的没什么意思了。”张?语重心长的说道。
张牧听着这番话,就前世官场混迹多少年经验来说,可真正是肺腑之言。官场上总要受制于人,要么西方压倒东风,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想站的稳,走的远,最起码自己的屁股要干净。
不然,不是被西风压倒就是被东风压倒,这官当的,确实没什么意思,于是急忙道:“孙儿会好好琢磨琢磨的。”
“文广,今天的雨我看是停不了了。你把庄上的老宅收拾出来三间,老夫今夜在这里住下。在城里闷了许多天,来这里透透气也是好的。”张?笑道。
“小的这就去。”张文广急忙退走。
“牧之啊,你现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张?意味深长的说道。
张牧自然明白,这是老族长要调开张文广,具体问问庄子里的底细。
张文广到底是周姨娘的人,老族长不放心,不摸摸底细,怕张牧吃亏,这年头欺上瞒下的奴才多的是,老族长活了一辈子,这点手段,他自然明白。
“王庄头,现在庄里到底还有多少地?一年有多少粮食?”张牧问道。
“回少爷的话,老头子手头里拿着都是张家二房的祖产,按照祖宗的规矩,祖产不分,所以老头子手里的地,一分未动。祖产上还有各类田亩五百多亩,正常年月,供给府里最少一千石米粮。
“剩下的两个庄子,乃是二府太爷挣下的,起初有二十多顷,四五个庄子,后来燃大爷和炽二爷分家,分走了一半。少爷和敖二爷分家又分走了一多半。眼下少爷的那片庄子,都是下等田,出不来什么粮食。种些桑树可算可以。”王庄头笑道。
“混账!”张?听到这里,顿时咬牙骂道。
“族长息怒,小的那里说错了?”王庄头吓了一跳,急忙跪在了地上。
“老夫不是说你。二府的孽障,仗着没人给牧哥做主,竟然做事如此不公!亏的牧之还有祖产,不然真要去喝西北风了。”张?怒道。
张牧无奈一笑,当初张敖自立门户的时候,周姨娘还做主二府,张敖乃是他的亲儿子,她岂有不偏心的道理?
除了祖产之外,剩下的两个庄子,好田地都被张敖拿走了,就给张牧剩下了一些下等田和中田。
“爷爷不必动怒,随他去吧。以后岁月还长,我慢慢的会挣回来的。”张牧安慰道。
“哎,你倒是个慈善的。真是家门不幸。”张?无奈的说道。
“当初分家的时候,小的也跟太太说过,不过人微言轻,没起什么作用。如今剩下的两个庄子,产的粮食除了交了税粮和徭役之外,八百多亩只能产出不到一千石粮食。这还是老头子追的紧。不然真是不好说了。”王庄头尴尬的笑道。
张牧和张?互相看了一眼,和张文广叫交出来的真账簿出入并不大,可见张文广并没有在里面捣鬼,倒是张炽这四年差不多把二府的积蓄都给掏空了,老族长想到这里,脸上不由的挂上了几分怒意。
一时间房间内一片安静,吓的老王头气都不敢大声出,就能听到巧儿吃饭的声音。
“老庄头快起来,这人心都是朝下长的,太太护着点张敖也无可厚非,跟您没啥关系。”
张牧急忙王老王头扶起来笑道。
“少爷真是菩萨心肠。这把老骨头跟着少爷,也算是值了。”老王头急忙恭维的笑道。
“眼下二府就我一个主子,这些产业我一个开销,绰绰有余。爷爷您也不用生气,只是,王庄头,难道就没有什么提高产量的办法了么?”张牧笑问道。
“哎呀少爷,快别说了,老头子侍弄了一辈子庄家,天天跟泥土打交道。真是使劲了浑身办法了。那些薄田,种什么也不好产量。反而还要亏人力。真是巧媳妇也米,也做出来好饭啊。”王庄头急忙笑道。
“我看也不尽然吧。”张牧若有所思的说道。
“牧之,王庄头可是庄稼的一把好手。你一个读书人,那里知道这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张?急忙打围道。
老王头是个老实人,听到张牧这样的问他,只以为是张牧嫌他懒惰了,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心里也委屈,为了那些薄田,他可是绞尽脑汁,可就是没有办法。
如今被张牧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火,便道:“少爷,您别怪老头子无礼,这种地,老头子一辈子,自问没有输过谁。不然也不会在张家干这么多年。就那些薄田,少爷您是没有去看,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如果少爷要是有好办法,能比老头子种出来的地产量高。老头子甘愿给少爷白干两年。”
“呵呵,王庄头别恼。牧之年纪小,又生在城里,五谷不分的,你快别他计较。老夫知道是你是勤奋的人。”张?急忙安慰道。
“王庄头,你别动气。我说几点,你就按着办。我保证明年粮食产量,比现在强。”张牧抬头笑道。
“那不可能勒,除非天上掉馅饼。”王庄头赌气道。
“这样,我说,你看看有道理没有?”张牧笑道。到底之前从基层摸爬滚打起来,虽然没有亲自下地干过活,不过民以食为天,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虽然在现代,商业看的很重,但是农业作为第一产业的地位,从未动摇过,尤其是在十三亿人中国,张牧就农业上的问题,听报告都听的耳朵起茧了。
张牧今日仔细分析的一下,如今就是张家最好的上熟田,也不过一年产量是三石,加上菜花之类的一石,一年三种,也就是四石粮食。
这还是上等田,中等田根本达不到这个要求,一年两种也算是可以了。
按照大明和现在的换算,就算是上等田,下人们再勤快点,一年产量也不过五六百斤的样子。和现在粮食产量,才是现代粮食产量的三分之一到四分子一。
原因自然很简单,第一是品种,目前水稻的品种没有经过改良,根本无法耐旱抗虫,遇到天灾,真是靠天吃饭,第二个就是没有化肥农药,没有办法人为的提高的单亩产量。
而如今洪武年间,高产的农作物比如番薯,土豆,花生之类的还没有引进,要想改变目前的现状,确实不大容易。
不过这些对张牧来说,问题并不大。
于是张牧笑道:“咱们下说下等田,下等田土地不肥沃,确实不好出产量。不过,咱们动动脑筋啊,庄头,你想,如果咱们在下等田里除了种上农作物,再在田埂四周堆高,种上桑树,这是不是一笔收入?其次,在下等天理放上鱼苗,泥鳅,这是不是又是一笔收入?”
王庄头听到这里,顿时一愣,眼前一亮道:“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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