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十四)
停在路边大树下面的汽车启动了,迎合着周边来往交错的车灯,我呆呆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轻轻将头依靠在了车窗边沿。微弱的眼睛里面不时穿过车辆的过往,耳边此时虽然依旧还是可以隐约的听到街边小贩为了养家糊口拼命的叫卖声,可我却怎么也无法再坚持那个想要改变点什么的念头了...
汽车穿梭在了这个充满欢声笑语、怨声叹气的繁华都市,这时我渐渐混沌的脑海里面泛起了关于竹小叶的片片痕迹。那首迟迟没能随着她的画卷送过去的长诗,这时随着她那幅描绘两种阶层、两种年味的画卷悄悄飘到了我的脑海深处...
星河密布,天乾地坤,世纪长河漫过滚滚红尘。
一粒沙,一细风,岁在辛未,度我万千花灯。
一席中原,一隅偏安,猛虎已卧荒丘,几剩余年春秋。
落叶一片一片,枯竹一点一点。
长空归雁,小楼长叹,苦笑年华已过半。
幼读经史,亦有权谋,一怀思绪几多愁。
赳赳老秦,泱泱华夏,庙堂高远喜近忧。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善居低处看细水长流。
曾几何时,我何尝不是想要做到心中七窍所期盼的那样。可现在除了无法停止的呼吸可以证明我还存活着,我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证明我还活在这个世界的证据了......
也许正如诗中所写的那样‘几剩余年春秋’...现在对我而言,对于父亲的忽然离去,我应该也找到了些许的缘由。只是不知道如果再相见时,他会不会为我的改变而感到吃惊,仅此而已...
一路上,眼前这个变了样的虎子一直保持着沉默,刮去了胡茬光滑的脸上也未再露出半点的情感。
不知穿过了多少红绿灯之后,伴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潮,车子停在了米琪ktv门前路边的一个下水道井盖前面...
虎子轻轻地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抬了起来,又不知为何轻轻放了下去,没有扭过看我:
“谢谢你能让我将那个故事讲完,我...”
随着汽车平稳的熄火声,我这片一直混沌的脑海也渐渐平静了。抬头看着前面闪的让人睁不开眼‘米琪ktv’招牌,我这才稍稍感觉到自己回来了...
耳边这个一路上都在平静中沉默的虎子,忽然说出了这句带有感情却没有讲完的话语,我一时之间只觉得一直弥漫在车中的气氛似乎显得多余了。轻轻推开了车门,嘴角随势抖了抖:
“都是为了一口饭,何必要说谢谢呢...”
话语刚落地,我便将打开的车门掩上了,仅仅留下了一个渐渐远去的身影...
伴随着路人交错的目光,身上这套在‘屠宰场’换上的新衣服,此时似乎遮去了我身上腐臭,余留的皮囊一步一步走进了眼前这个在我看来似乎可以算是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虽然我不是一个酒鬼,但今晚我却忘记了我自己喝了多少酒...
独自一人坐在了这个灯光通亮最奢华的包间里面,宛若一条干渴的吸血虫,一杯一杯饮尽了手中的烈酒...
不知口中第几滴烈酒顺着喉结滑落之后,模糊的神经渐渐失去了本该有的知觉。此时我也不知道被扯破衣扣的上衣丢到了哪里,已经完全被酒水噙湿了的这条白色衬衣上面的三个衣扣也不翼而飞了,泛白的胸膛完全展现在了眼前的玻璃酒桌上面...
昏沉的脑袋随着酒精在肺腑之间的袭扰,也渐渐变得不再属于自己了。一个个被摔到地板上的酒瓶,此时还在顺着瓶口向外滴落着我的懦弱...
不知地面上的酒瓶是否将我的懦弱流尽,我便一头倒在了身前的这个玻璃桌上,身子随着双腿的软弱也倒在了沙发下面那一片已经被酒水侵占铺着貂皮的地板上...
此时我不知是没有了压制住眼泪的力气,还是觉得躺在地上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好受一点,虽然曾说过已经流干了所有的眼泪,可此时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霎那,两行热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是不是只有在靠酒精麻醉自己神经之后,才会俯身拾起丢到地上的勇气?’
模糊的神经此时忽然被一声勾魂的声音唤醒了,顿时周边的情景也都发生了翻天的变化。自己躺在一个山涧旁的一块大岩石上,柔和的阳光将我包裹,山涧的溪水不时在我脸颊嬉戏。
‘呵呵...呵呵呵...这样有什么不好呢。一壶浊酒,歌遍山河八万里;一叶扁舟,维见长江天际流...’
‘你觉得你和诗仙相比,你俩谁更快活?’
‘我不是他,我也更没有资本和他相提并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我却知道:醉卧中,人间宠辱皆忘,世态炎凉尽空。你说我俩谁更快活?’
‘哈哈哈,话都说到这份上,我看我那坛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今天非要拿出来了...我们今天便席地而坐一醉方休,也算是我送你的第五样东西...’
听完七窍这句坦言,我似乎像是中了魔,一下子便站起了身,向溪水旁那栋草庐走去...
不知为何,今天我再次坐在七窍这扇草庐之中,全身的那股压得我将要窒息的感觉全都消失了,仿佛自己像是一片轻云...
‘哈哈,还未打开便嗅到了它的醇香,来,我们先干了此盅...’
看着眼前这个又换了一副面貌,像是一位山野白发隐者的七窍,我此刻似乎再也找不到之前在车上不敢用手触摸自己肌肤的恐惧了。在这里,我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在大学期间和我那些哥们之间的感觉。
两盏酒盅‘当’的一声碰撞之后,我便完全沉浸在了这一片现在对我来说已是奢望的幸福之中。口中的美酒随着舌尖顺滑到了肺腑之间,渐渐弥散开了那一股股甘甜清冽的醇香....
‘比起奈何桥边的孟婆汤,我这酒怎么样?’
‘哈哈哈,好酒!好酒!’
随着记忆的遗忘,草庐这壶摆在草席上面的女儿红的醇香也渐渐的挥散在了我全身的各个角落。昏昏的视线看着眼前这个白发飘飘,白须过胸的七窍这张已经微微变红、皱褶的老脸,在我这个朦胧晕沉的记忆里渐渐泛起了父亲的身影...
‘七窍,你觉得:首孝悌,次见闻。这句话说的对吗?’
‘呵呵,如果要只用四百毫升的杯子盛水去装满五百毫升的水杯,你觉得这样做有可行性吗?’
‘呵呵...呵呵呵...好比喻...’
还未等我将这段对我而言短暂却又美好的时光留下一丝的牵挂,眼前这位白发飘飘的七窍便逐渐在我的眼中消失了,眼前的草庐、腿下的草席也随之消失了...
“小夕哥?...小夕哥...我是襄格,我找你有事,你快醒醒...小夕哥...怎么一个人也会喝醉?...小夕哥?...”
当我顺着这缕像是顺着细风吹到耳边的呼喊,梦转千回寻来时,模糊的视线里面映出了一张模糊但却泛着香味的脸...
“嗯?...”
“小夕哥,你快醒醒啊...竹小叶有事要见你...你快醒醒啊....小夕哥?...小夕哥...”
此时我只觉得自己的耳边像是带有香味的小喇叭在不断地放着广播,而自己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支撑着,整个上身都悬在了半空...
“小夕哥?...真的有急事啊...你快醒醒啊...小夕哥...”
“嗯...嗯...”
我也不知道事情接下来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只觉得我是抱着了一个小喇叭在不断地寻找可以关掉它的开关。
架在不知何时来到这里襄格瘦弱肩膀上的右臂,此时一用力便将她揽在了怀里,而我整个身体也随着这一用力又倒在了地板上那片酒水还未干的地毯上...
此时怀里这个由于我猛然的动作受到惊吓而发出尖叫的襄格,一下子便惊动了此时站在门口的那两个男服务员...
两个男服务员在顺着还未掩紧的门缝看到了里面的情况之后,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呆呆地站在门口。直到费了很大力气挣脱我的束缚走到门前的襄格,告诉了这两个服务员包间内的情况之后,我才被抬到了沙发上面。这些也都是在我喝了后勤经理为我亲手熬得醒酒汤,缓过酒劲之后襄格告诉我的。我想今晚如果没有襄格忽然的到来的话,我将会在这个‘酒池肉林’里酣睡一个晚上...
迷糊之中喝下了这碗醒酒汤之后,肚里顿时只觉得翻滚的厉害。没过多久,我便将已经流入胃脏里面的酒水,随着一天的食物吐到了事先就准备好的那个垃圾篓里面...
待我吐完之后,我便被抬到了办公室里面。这晚我也不知身上这件早被酒水噙湿的衬衣是否干过,我只知道在我被一张十分冰凉的毛巾激醒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办公室那张连坐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
“小夕哥,你终于醒了...”
模糊的视线渐渐地变得清晰了,而昏沉的脑袋此刻却感觉到特别的重,只想倒头在沙发上面...
“...你...你怎么来了?...你先回去吧,今晚消费全都记在我的账单上...”
在听到我这句又像是梦话的襄格,一下子便着急了,两只一直摁在我大腿上的小手一下子加重了力气,脸上顺势便嘟起了小嘴,满脸的热汗加上变粗的呼吸,活像是一头母狮子...
“你快醒醒啊!是竹小叶!她找你有急事!”
耳边忽然传来这一声像是吼叫的声响,我本来还准备倒在沙发上的脑袋一下子便抬了起来,两只平放在胸前的双手一下子摁在了沙发上面,直坐在了这个连坐沙发上...
“竹小叶?.........她...说是什么事情了没?”
此时也像是被我猛然间的转变吓到的襄格,上了淡妆的粉脸上本来还十分愤怒的表情惊慌之中,一下子变得十分的乖巧了。两只刚刚还用力摁压我大腿的小手,此时连忙捂在了自己那张被淡红色斜刘海和瘦弱肩膀上的波浪卷包裹着不是特别出众的小脸上...
“小夕哥,你醒了?...”
“......我说我是在说梦话你信吗?呵呵...”
在听到我这声像是冷笑话的话语之后,襄格脸上又露出了那一丝的调皮,两只捂在嘴巴上的小手此时放了下来,嘟起了小嘴...
“给,这是竹小叶的电话,她说要你今晚一定要打过去...”
“她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在男人和男孩之间来回穿插、而且游刃有余的襄格略显调皮的表情,我也陪上了自己嘴角最擅长的笑...
我轻轻将还带着酒味的右手伸到了她的胸前,带着一怀甘甜的笑,将这句微微尴尬的话吐出来了:
“能用你的手机打吗?我的手机被我摔了...”
“.......好吧...”
眼前这个调皮之中又带有一丝挑逗的襄格,轻轻地将自己放在身后的那个白色的包包拉开了,两只小手不停的在里面摸来摸去,完全没有在意那一个已经掉在我脚趾上面的杜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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