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茶桌上的米色珐琅浅食盘里摆着三个拇指盖大小的黑褐色料团,何老爷觑着眼瞅了好半响也看不出其中的区别,只好抬起身来对虎子苦笑道:“刘少爷就别打趣我了,就这么看怎能看出区别来?”虎子一脸神秘地笑着不吭声,端着茶杯凑过来瞧热闹的罗公子好奇地眨眨眼,指着中间的那颗料团轻声道:“这一颗的颜色最深……嗯……不对不对,好似旁边那颗的颜色更深……”
刘家独门秘制的蛇鼠汤料团经过花想容的亲手改良和制作,从外形上来看已经能看出有了质的飞跃!虎子却是清楚的很,这一批汤料团的妙处绝非表面这么简单,不止遇水则化,而且融化后连一丁点固态的残渣都看不到!
又看了片刻,何老爷无奈地捋着胡须,干脆拣起中间那颗料团凑在鼻子前狠狠一闻,又俯身在另外两颗料团上闻了几闻,愣怔了片刻才朗声笑道:“我算是辨出区别来了!这三颗料团中蛇肉和鼠肉的配比都各不相同,左边这颗油味重,想来鼠肉更多!右边这颗水味重,必是蛇肉更多!而这一颗……”他将料团摆在手中掂了掂,一脸笃定地挑眉道“蛇肉和鼠肉的配比应该是恰好一半一半!这一颗才是极品啊!”闻言,虎子哈哈大笑,拱着手对何老爷拜服不已。
“既然是要用于增加卤料的口感,刘少爷为何如此做鬼?”罗公子抿了口茶水。伸手将那颗蛇肉比鼠肉多的料团拣起来把玩“这不是故意为难何老爷么?何老爷家大业大,在如今兵荒马乱的南边都开有烧卤分铺,成日闻卤香。鼻子自然比旁人灵敏!刘少爷这是想考考何老爷?”闻言,虎子大笑着摆摆手,又对笑而不语地何老爷拱手道:“非也非也,这蛇肉和鼠肉各配了一半的料团虽然口感和香味都是最适中的,但也不能说最适合用来增进卤料的口味!”
何老爷两眼一亮,捏着料团抚须笑道:“这么说……刘少爷是想让我把三颗料团都带回去试用,选取最适合用来添料的一种?!如此。你倒是有心了!我果然没看错人!”虎子点头微笑道:“正是!农家宴过后,家妹曾对我提起。说是何夫人因为义妹的一句话而心生误会!以为我百川食府要利用汤料团来添新菜,顾不得跟何老爷的买卖了!何小姐都差点和家妹闹急了眼……我为此和义妹长谈了一场,她性子直,若有得罪。还请何老爷莫要介怀!其实……”
虎子话音未落,却见罗公子一拍大腿笑嘻嘻地插嘴道:“哎呀,我懂了!刘少爷是想让何老爷先选出最适合配卤料的料团,这样一来,其余两种料团自是可用以在酒楼里添新菜的,两家买卖相互不打搅,何老爷也能得到独门的口味!妙!妙哉!刘少爷如此仁义的买卖人可不多见,我也没看错人呀!你这个兄弟我可攀上了!呵呵,何老爷可曾试过用海味配成卤菜?”见罗公子刁滑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何老爷云淡风轻地笑笑,虎子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他一把。
“罗兄,你和咱们的买卖还没正式走上章程。咱们酒楼最新的海味菜单都还没来得及总出来,你就想借着我的地方来跟何老爷谈买卖了?哪有你这般捡便宜的人?!再者说,我也从来没听说过海味能配成卤菜的……”虎子这么说,罗公子脸上却连半分羞态也没有,嘻嘻哈哈地回了他一打“这有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旁人无法用海味配成卤菜,怎知何老爷就不能?”
“别闹了。说起来我和刘少爷倒还真有一趟买卖须得麻烦罗公子……”何老爷轻轻放下手中的料团,又把罗公子手中的那一颗也抢过来放好。将两人拉坐在圆凳上。这不过是须臾间的功夫,罗公子却等不得了,伸长脖子对何老爷追问道:“当真?何老爷和刘少爷肯抬爱,我一个小小的行商必然没有二话!不知你们这是……”虎子见何老爷笑而不语,忙咽下嘴里的茶水,压低嗓门对罗公子悄声道:“是辣椒……罗公子可能用你们家的商船从南方低价购运大批辣椒过来?”
罗公子恍然大悟,不由得摸了摸下巴,两眼发亮地试探着问:“这于我而言倒是容易!必定比何老爷在市面上购得的辣椒要低三成价!但何老爷是要调配卤汁,需要大批辣椒也算合理,刘少爷却为何也要辣椒?你们的活页菜单上不论新旧都未见几道辣味菜,有功夫托我去南方代购,不如就去牙行买来更划算!这长途跋涉的,若非运量大,可压不下多少价格来呀!”罗公子虽然心眼多,但他这番话却很实在。虎子彻底安了心,凑过头来低笑道:“我至少得要三百斤!”
“噗……”罗公子一口茶险些喷进了盛着三颗料团的盘子里,何老爷吓了一跳,忙一把将那珐琅盘子整个捞在怀里!罗公子呛了个半死,憋红着清俊的脸庞讶然道:“三……三百斤……刘少爷你是打算当成水果来卖么?”虎子挑了挑眉,故作神秘地摸着下巴笑道:“山人自有妙用!”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何老爷搂着三颗宝贝料团起身拜别,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去实验卤料,虎子哭笑不得地拦住他,用罗公子难以听清的细微声量将那三颗料团的辨别方法解释了一番才放人走。待何老爷离去后,罗公子依旧是沉浸在从天而降的大买卖中无法自拔,强拉着虎子要喝酒助兴!
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了酒楼午膳这一波的买卖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接下来还需要空出大约两个时辰用以让伙计和大厨们换班休息以及准备食材等事。这期间的事务是很重要的。毕竟晚膳这一摊的买卖来的食客会更多!瞧罗公子这“雅兴”,虎子哪里敢随意接茬?若是在大白天就喝醉,身边又没有会做强效醒酒汤的义妹和正牌妹妹。待到晚膳期间又能如何顶事?
虎子不乐意喝酒,正在兴头上的罗公子哪里肯依?偏偏他的缠功又相当强悍,自认为跟虎子称兄道弟关系非同一般,竟双手扒着茶桌不肯走!虎子好不容易摆脱他的纠缠,一手将他顶到了房门口的位置,正想推开房门把人给劝回去,却闻一声娇呼平地而起。惊得两个人险些双双绊倒在门槛上!虎子惊魂不定地一回头,只见一个面容艳丽。身姿娇柔的少女满脸羞红地匍匐在地,刘娟儿和童儿一前一后地愣怔在通门口,刘娟儿甚至保持着迈出一只脚的动作!
“这是……”罗公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沉鱼落雁的红枫,只见她一脸羞怯。眼中的泪花泫然欲滴,正如秋日的枫叶那般鲜艳夺目!罗公子微微张着嘴,明知此时应非礼勿视,却怎么都挪不开自己的双眼!虎子惊呆了,因钱妈妈有意敲打过,红枫往日在刘氏新宅里出入时多半垂着头,是以连身为少爷的虎子都不曾正儿八经地见过她几面,一时竟有些认不出来!
看到跪坐在冰冷地面上的小美人儿含着眼泪捂住了脸,罗公子心生怜悯。正想开口安抚两句,却见一幅流水般的裙摆从斜刺里淌了过来,须臾间就把红枫遮挡得严严实实。“罗公子。这婢子太过鲁莽,竟连走个路都会绊跤!失礼了……”刘娟儿一脸淡淡地对罗公子福了福,候在她身侧的童儿也跟着蹲身行礼,垂下头时狠狠白了红枫一眼。实际上童儿唯有在刘娟儿面前才显得单纯一些,她可不傻,适才红枫脚下那一滑是真是假。她便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
“刘……刘小姐!”罗公子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忙装模作样地对刘娟儿拱手行礼。表面一本正经,实则心潮起伏。他怎么都没想到,不过十来日未见,刘家这位不满十二岁的小姐居然大变了样!她娇丽的五官和细长的身子一如昨日,但不知何时竟生就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出尘气质。秋日微冷的日光透过窗棂泼洒在室内,刘娟儿恰好站在几缕并不刺眼的光线中,淡淡的笑容恍若精灵。
若说红枫之貌美足矣撩动凡人心,那么刘娟儿之貌美却是让人心生敬畏,罗公子发现这一点不足为奇,怪的是虎子竟也是这会子才发现自己的妹妹不知何时已变得有些不同了!若能将此时的刘娟儿和红枫以刘娟儿前世的方式来形容,刘娟儿就是娇妻相,红枫则一脸小三相。不拘如何,罗公子再这么大喇喇地盯着刘娟儿和红枫看得眼睛都不眨,虎子就要对他翻脸动拳头了!
末时三刻,酒楼后厨另一侧的李家小院中气氛十分紧张,一个个子瘦高,头发稀疏,身板十分硬朗的中年汉子靠坐在院中唯一的摇椅上。其余的三个壮年汉子分两侧站在他身后,双手环胸,虎气生生地瞪着脸色难看到极点的马千里。那摇椅中的汉子便是乌土木,徐营马帮的二当家,帮子里的人都称他为“乌锅头”。乌氏缩着脖子坐在乌土木对面的方凳上,孙秀云小脸煞白地靠边站着,另有一个十岁出头,看不出是否年满十二岁的少年怯生生地凑在孙秀云身边。
“锅头!您不能这么干呀!”马千里犹如芒刺在背,憋红着脸膛躬身道“这……当初都是我不对!我不是人!可仙儿是无辜的,她流落在外时吃了那么多苦,卖掉豆芽实属无奈!总不能让他们娘儿俩都饿死在外面吧?!”
闻言,乌氏脸上又白了几分,忍不住抬起衣袖捂在脸上小声哽咽,孙秀云愤怒地瞪了她一眼,跺跺脚对乌土木急声道:“姥爷!您可千万不能由着我娘的性子来!我不能就这么没了爹呀!”乌土木耷拉着眼皮不说话,那个名为豆芽的瘦高少年扭巴扭巴凑到孙秀云身边,正想说什么,却被她恶狠狠地一把推开!
“这事吧……”乌土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肃着脸沉声道“各人都有各人的错!若真要追究起来,就连我的错也不小!仙儿,爹问你,你当年背着人跟马千里好上了,瞒着别人也罢,咋不跟你爹我透个风?你娘走的早,这事儿咋说也该爹做主,你说你这傻妮子……其实我早就看好了马千里,想让这小子入赘当我的女婿呢!你这不是白白受了一番苦么?!唉……”
闻言,所有人都惊呆了,马千里脸上就跟打翻了颜料盒子似的,白中泛着青,青里透着紫,紫里漫着红……乌氏脸上还挂着泪珠,整个人已全然呆愣了过去,她好半响才醒过神来,面忍不住面露悲色,撕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料放声哭嚷道:“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我的爹啊,你咋也不早点儿说出来呀!!呜呜呜……”见女儿哭成这样,乌土木心里也不痛快,清清嗓门嘟囔道:“那啥……你那不是后来又成了亲么?!你让爹哪有脸旧事重提?!若提了,你是能和离还是咋地?你在孙家虽然过得不痛快,但咋说也有了两个娃儿呀!”
“姥爷说得没错,我是孙家的女娃儿!”孙秀云气急败坏地绕过乌氏冲到乌土木身前“噗通”一声跪倒,抬起瘦得尖尖的小下巴抽泣道“姥爷,秀云往日也没见过您几面,但您可得给我做这个主呀!明明是我娘不对,她咋能说走就走,让我平白无故没了爹呢?!呜呜呜……姥爷,您去劝劝我爹吧……”
随着一声脆响,乌氏的哭声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只见乌土木甩甩手,窄瘦的长条脸上满是阴霾,孙秀云的右颊上一片红肿,呆呆地捂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马千里怒吼一声,一头扑到孙秀云身边,一边抬手帮她揉脸一边瞪着乌土木沉声道:“锅头您这是咋了?!豆……秀云她总归是您的亲外孙女儿呀!就您那力气,对付五六个汉子都不在话下,咋能下狠手打她?秀云,快让叔瞧瞧打坏了没有?!”见状,乌土木不改阴沉之色,一手拍在大腿上怒道:“咱们马帮的女人不兴向着外人说话!孙秀云,你若还想叫我一声姥爷就不准忤逆你的娘亲!小混妮子,头发还没长到屁股呢就敢不尊重长辈,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我看是随了你的性子!”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平地而起,多日不见的徐营长不紧不慢地走到众人眼前,他一身风霜,黑瘦了不少,唯有表情还是那么淡漠。(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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