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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食府的门前审案结束后,胡子鱼带领水鱼帮的十来个游勇帮手清理了那些被砍砸得一团稀烂的鱼蛇混尸,刘娟儿特意出门来致谢,心惊胆战地盯着胡子鱼手中的烂鱼头轻声问:“这食人鲳的肉当真能用来当食材么?吓死人了,这么长的牙!谁敢吃啊?!”胡子鱼嘿嘿一乐,提着半个鱼头打趣道:“这天下就没我不敢吃的鱼!小娟儿妹妹,这些佐证不需要了,就让咱们提回去做汤吧!”妈呀,你还真吃得下?!刘娟儿点头不迭,只恨他提走的不够快!
“得嘞!全都清理干净了,咱还得回乌篷船去守着!”胡子鱼朝身后的游勇们招了招手,正准备朝舵口的方向迈腿,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对刘娟儿沉声道:“对了,我有件事儿忘了提!水哥让顺路跑船的人给咱带了信,说是本来找到了破白,但又被他溜走了,啥也没来得及问!但他准备让二鱼接手万青湾那头的船队,这些时日也回不来,让咱给你带话,说是得闲了就继续找破白!”刘娟儿点了点头,一股烦闷的情绪郁结在心里,忍不住开口道:“胡子鱼叔,你们游勇有特别的方法传信吧?是不是能快些传信到水哥手里?我想让你给我带封信!”
“这个不成问题,这一阵江面上风平浪静的,气候也好,往来船只多了去了!咱们这么些年跑船下来,相熟的商家也多,有些贵商的船走得比千里马跑山路还快呢!”胡子鱼自豪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随手将手里的鱼头扔进附近一个游勇怀里,那人被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跺脚道:“德行!”刘娟儿被逗乐了,忙对胡子鱼点头道:“快跟我进酒楼歇歇脚,我这就回房去写信!”
恰好善高翔在门外帮着清理,听刘娟儿说了这么一耳朵,举着大扫帚疾步前来。面带几分不安地轻声问:“娟儿,你们酒楼不打算做晚膳的买卖了么?县太爷不是都说了,今儿这祸事不怪你们酒楼,趁着天还没黑。这趟买卖能不丢还是不丢吧!你们摆的流水宴费了不少银子,多少得捞回点儿本钱来呀!”
闻言,刘娟儿眉头高皱地想了想,轻轻摇头道:“不成,毕竟有街坊被咬伤了,这会子还不知道医馆那边情况如何,咱们今儿的买卖肯定是做不成了!即便今儿的祸事不怪咱们,咱的态度也得摆正了才成!你想想,哪儿有人家还在医馆里受苦受难,咱们却照旧开门赚钱的理?这要是心胸宽厚的人也许不会计较。但若是被那起小心眼的人揪着往外传话,咱们以后的买卖一样不好做!”
善高翔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咱们在紫阳县的面铺子多有人关照,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祸事儿,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真丢人。做了几年买卖还没你看得通透!”刘娟儿莞尔一笑,抬着娇嫩的小下巴轻声道:“翔子你可别这么说,你这几年当真是长进了不少!咱们这就回酒楼吧!”
如此这般,胡子鱼跟着两个青葱少年进了百川食府的大门,随着暮色透出第一丝暗黄的光线,百川食府赞新的黑漆大门慢慢合拢,在一声沉重的磕响中关门落市。谁也没发现。本想来照顾买卖的程爷摇头叹气地转回了茶馆。酒楼内也是四处无声,刘娟儿朝前后左右张望了一番,还没等拉着人问话就见童儿匆匆前来。
“小姐,我把东家和娘子都送到偏房里去安置下了!娘子受了惊,头上有点发热,东家说是要去买药。这会子可能已经从后门走了!”童儿顾不得自己满头大汗,就跟见到宝贝似的挽上了刘娟儿的胳膊“我帮着打了热水就来找小姐了,今儿这祸事这么凶险,我真怕还有恶人转回来害人!小姐,你要去看娘子么?”
刘娟儿冲她咧了咧嘴。扯出一个僵笑点头道:“我急着回房写信,八娘和九娘还没回,也不知道受伤的人安置妥当没有,咱们都去偏房吧!横竖那几间偏房都在一个反向……对了,胡子鱼叔,我让一个伙计带你去小厨房吃饭吧!”见胡子鱼摸着大胡子频频点头,善高翔主动提出带他过去,刘娟儿意外地轻笑道:“翔子,你咋知道咱们工人用的小厨房在哪儿?你不还得去瞧弟弟妹妹么!”
善高翔顾不得多话,领着胡子鱼跑开了好几步才回头挥手道:“小看我了吧?我已经在你们酒楼里转过一圈了!大厨房是难得一见,小厨房还不容易找么?”刘娟儿和童儿都乐了,童儿轻轻抚着刘娟儿的小臂点头道:“行事稳妥,机灵敏捷,小姐这位友人真值得信赖!若他肯长随少东家左右,倒是比我爹更合适一些!我爹咋说也三十多岁了,长得又不好看,若是这位翔子小哥……”
“胡说个啥呀!”刘娟儿嗔怪地点了点童儿的眉心,一脸认真地叮嘱道“你这话可千万别往外漏!我最懂翔子的心思,他总觉得几年前犯下错亏欠了咱们家,若是听说自己合适当虎子哥的长随,怕是这就要赖着不走了!但他说啥也是做了几年买卖的,是个小当家的料,咋能当虎子哥的长随呢?毕竟奴是奴,仆是仆,虽说咱家对下人都还带着仆从的礼,但说出去也没有自己当家做买卖好听呀!”
闻言,童儿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半响才红着脸忸怩道:“我让我爹也给我淘换身契交给东家,我要当小姐的家奴!小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主子了!我乐意服侍小姐一辈子!小姐,你可别不要我了!听说石莲村宅子里的丫鬟漂亮又能干,我还没见到几位姐姐都觉得比不上呢!”刘娟儿苦笑着拧了把她的脸蛋儿,心道,家里的丫鬟虽说能干,但各人都有点小心思,要说比,还真是谁也比不上童儿!童儿跟八十多个精兵是一路性子,对主人忠心耿耿,甚至满怀奴性,犹如家中的猎犬石蕊!虽说把人和狗一起比有些不太地道。但这也不是她能改变的!
横竖不打算做买卖了,主仆二人也放松了不少,一边小声说笑一边朝偏房的方向慢慢走去。刘娟儿虽说揣摩不透吴大将军的想法,但她知道童儿以前一直藏在将军府的浣衣所里做杂事。便开始话里有话地打听将军府里的事。童儿压根就没打算对刘娟儿隐藏半分,小嘴嘚吧嘚吧一阵响,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话语间还不时会带上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和她自己的推测。
“听说吴夫人和将军大人早年间的感情还是挺好的,但是吴夫人头一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过了几年才生下长女!将军大人焉能子嗣稀少?江北道的皮货世家鲁氏一族在当地颇有名气,也不知是谁牵的线,将军府没过几年就抬了吴二夫人进门为贵妾!据说鲁氏一族凭借将军的关系,这几年也送了几个族中庶子从军。虽说吴二夫人是妾,但和平妻一样尊贵!因为吴夫人身体不好。一直留在将军府管理后宅,吴二夫人……咳咳,其实该叫她二姨娘,二姨娘头胎得男,待人又好。还经常让她娘家出资充军饷。将军大人十分看重二姨娘,还带着她南征北战呢!”
“二姨娘头胎得男?吴夫人生下的是长女?童儿,那威远小将军是……”
“咳咳……都怪我多嘴,污了小姐的耳朵了!这个……那啥……我、我……”
“没关系,你已经是咱们家的人了,知道啥就偷偷告诉我呗!我不过是听个乐,等回了石莲村。也没功夫和那些贵人打交道,你就算告诉我了也没啥呀!”
“听……听说威远将军是二姨娘所出,刚落地就给抱到吴夫人屋里养着了!这事儿将军府还不让往外传呢!据说……据说威远小将军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妾生的儿子,吴大将军一直都只让他认吴夫人为母亲……”
刘娟儿听得目瞪口呆,不知不觉就顿下了脚步。原来胡茹素看中的威远将军是庶出!既然连童儿都知道,恐怕将军府上下也是心知肚明吧!庶出的次子是不是就没那么尊贵。配不起公主,和胡举人家的小女儿相亲也不算奇怪?乖乖,若是他们知道胡茹素乃是胡举人的红颜知己所出,那还不得大发雷霆呀?!糟糕,这相亲宴的消息要是传回石莲村去。保不住吉氏还要作祟!不对,那威远小将军是不是嫡出关我啥事儿呀!重点是自己未来的嫂子鲁梅花!照年岁来推算,梅花姐姐应该同威远将军差不多大,最多相隔一岁,保不定还是一母同胎呢!这究竟是遭了啥迫害才逼得吴二夫人和梅花姐姐骨肉分离十八年?!如今虽说认回去了,却永远也不敢对吴大将军坦白,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呢?!
童儿怕东家和娘子久等,拉着想呆了的刘娟儿几步转进偏房,开门只见刘树强和胡氏正一脸沉重地坐在茶桌边,八娘和九娘正高一句低一句地汇报医馆那头的情况。八娘听到门响,回头对刘娟儿咋咋呼呼地高声道:“小姐来了?你放心,那些街坊都被安置下了!伤得不重,就是胳膊腿上的肉得等日子才能长好!咱们听了少东家的嘱咐,该花钱就花钱,光是诊疗费就用了不下五十两银子呢!”
“光诊疗费可不够,这对人家来说也是无妄之灾,咱们还得准备上门赔礼道歉,多少贴补人家一笔银子好过日子呀!”胡氏叹了口气,刘树强也跟着摇头,刘娟儿却突然展出个明媚的笑容,凑到胡氏身边娇声道:“娘,这些事儿就交给我哥他们去办吧!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咱们吃了晚饭就去瞧新宅子去!芳晓姨和艾花姐姐她们带着几个小丫鬟收拾了这么久,肯定都布置利落了!”
听她强颜欢笑地这么一说,胡氏心里明白女儿是怕自己难过担忧,却依旧忍不住对那只来得及看过一眼的新宅满怀憧憬!
眼见母女二人眼中神采奕奕,刘树强却颇为煞风景地低叹道:“咱们酒楼头一日的买卖就这么没了,爹心里还真难受!也不知会不会被人传出风言风语去,若是以后的买卖也不好做,那可咋整啊?咱们娟儿的嫁妆还得靠这酒楼呢!”
闻言,八娘咧了咧嘴,伸手推推九娘的胳膊,九娘这才醒过神来,忙从腰带上取下个钱袋子摆到刘树强面前,一脸柔色地轻笑道:“东家可别着急!咱们姐妹俩的一包鲜买卖算是租借在酒楼里摆排场的,实际上赚回来的钱都是咱们和酒楼共有的,少东家和小姐出资入了股,东家和娘子可不得等着分红么?今儿咱们门内门外的流水宴上但凡是叫了一包鲜的来客都得花钱买!瞧瞧,咱们卖了几百串呢!这里面都有酒楼赚的银子,咋能说这头一日的买卖就给搅合了呢?”
刘树强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响才明白九娘的意思,忍不住咧开了嘴,老实憨厚的脸上满是笑容,拍着大腿直夸自己儿子这主意想的好,又能帮着八娘九娘撑起买卖又能得分红!要知道他一刻钟以前还指着虎子的鼻子骂了个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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