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虎子听到房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不等刘娟儿迈进门来,他便抬头笑着招手道:“娟儿快来,你找梅花定的熊毛斗篷送来了!看这针线就知道是她亲自动手给你缝的!你瞧她多疼你!”刘娟儿端着一个小托盘漫步走到茶桌边,勾头朝那手工精制的滚毛皮斗篷上探了两眼,笑眯眯地点头道:“真不愧是我未过门的嫂子!瞧这手艺,别说在清河道,怕是在整个太岳府也算独一份呢!听说等入了冬那熊瞎子就不好猎捕了,到那时候就只能用些硝好的陈货!梅花姐姐真疼我,瞧瞧这毛色,一准是顶新的货!嘿嘿,比给哥做皮拢子还好呢!”
“你还说?眼见着才刚要入秋,你要来这么些皮毛货干啥?就你精怪!也不说心疼一下你的梅花姐姐?哼,天羽阁开门迎客这么大的喜事儿,你就给送了那么一小碗甜汤过去,还是那个孤女子给做的……”虎子瞪了她一眼,眼底的宠溺却藏也藏不住。他为着跟花无婕的那点不痛快,背地里都称她为“孤女子”,况且他也没尝过百水甘露,不知道这甜汤的好处,想不通自己这妹妹怎么就那么待见花无婕的手艺!不过自打那次针锋相对地撕破了脸,花无婕至今还算老实。
“哎呀,哥,我不都说了么?这个时候做出来的皮毛货才新鲜呢!搁着到了入冬那会子,梅花姐姐也不好意思给咱们用陈货呀!再说了,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咋还跟花大厨一个女人家斤斤计较啊?!毕竟人家受了咱们的指责也没说闹脾气,成天还呆在厨房里帮手干活呢!花大厨的力气大,一个人能顶五六个厨工,你也念念她的好吧!”刘娟儿如今只管花无婕叫“花大厨”,再也不肯叫一声“花姐姐”,就怕唤醒她原本压下去的心思。那日刘娟儿当面表明了自己永远是刘家人的立场,听得虎子心里十分熨帖。对她的疼爱更深了几分。
兄妹二人又打趣了几句,刘娟儿见虎子心情不错,便将话锋一转,挨在桌边撇嘴道:“哥。咱们今儿的早膳光第一波就送出去了两百多份!送餐的伙计倒有一大半被人拉着问咱的酒楼啥时候开门迎客,回来后一个个都蔫头巴脑的!这可咋办呀?就算不怕人家追问,这么着也不成啊!伙计们都累得够呛,若正式开业了,咱也不好就把外卖送餐的点子给撤了吧?!我明明看你和爹在村子里记了那么些人名,咋就招进来了二十几个人?这里里外外都要人手,哪儿够用啊?”
虎子皱了皱眉,一手在熊毛斗篷上轻轻抚弄,满脸认真解释道:“娟儿,虽说是为了咱爹在村子里好做人。咱的酒楼也需要人手,但是用了这么些村子里的人多少有些迫不得已。你瞧瞧那孤女子把事儿给闹得,如今满城风雨,咱们商量出来的这个换牌送餐的点子又离奇古怪,若是传回村子里去了。还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闲话呢!如今选进来上工的人可有讲究,二十五个后生里倒有一大半是孤儿,以往是在村子里四处给人做零活的,咱算是好心帮衬给招进酒楼来上工,乡亲们也没法说咱不好。其余的人,要么是在外县干过跑堂的,要么是性格老实不爱惹事儿的。这些人懂规矩,多半不会学那起嘴碎的婆妇往外传闲话。”
闻言,刘娟儿这才了解到虎子和刘树强的苦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眉小眼地轻声道:“哥,我知道这事儿挺让你和爹为难的。这选人的事儿我又没帮忙出主意,不过我哥这么聪明的人,我咋会信不过你的眼光呢!恩……旁的都还好说,我就是不知咋糊弄大山哥,大山哥的早点手艺当真不错。做起来又快又好,我还真不舍得把他给摘出去!”说着,她悠悠叹了口气,轻手搁下托盘。
“大山哥的性子比咱爹还憨厚,跟大伯大仁红珠他们真不像是同一个锅里的料!我是觉得吧……只要他心里能向着咱们,就留下来得了呗!大房别的人我不乐意去管,但是大山哥……唉……大山哥其实也挺可怜的!我刚回村那会子还以为他早就娶媳妇成家了,谁知道好好的一门亲被伯娘给搅散了!说起来也怪咱们,伯娘不想出彩礼,癞死癞活拖到咱家回村那一年还没让儿媳妇过门,眼皮子又浅,以为能从咱爹手里骗些家当过去,还瞧不起人家清明白白的贫家女儿呢!她愣是寻了个由头退了亲,险些都遭人打上门来了!大山哥背地里都哭了一场……”
“啊?”刘娟儿手一抖,险些碰翻了茶杯,她还当真没听说过这事儿,怕是爹娘和大哥那会子都觉得这事儿太难听,就瞒着没告诉她。想到刘大山憨厚老实的笑脸,刘娟儿心里有点酸酸的不是滋味,只觉得伯娘蒋氏当真是个害人精,竟连自己儿子的亲事都舍得搅散!这可咋办呀?大山哥虽说可怜,但到底是大房的人,耳根子又软,没准被他爹撺掇两句还真能祸祸咱酒楼的买卖呢!除非……除非给他说个能干的媳妇,让他在乌支县安定下来,分出小家来过活!想来想去,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在刘娟儿眼前,她轻轻抿了口茶,当下已有了三分主意。
“对了,这会子你端茶点来干啥?”虎子怕斗篷被弄埋汰了,赶忙卷巴卷巴收回包袱皮里,眼见那托盘上放着茶壶茶杯和一盘点心,忍不住皱眉道“午膳的订牌怕是不会少于四百份,咱们最多就能歇小半个时辰,你是想就着这点心随便吃一口?那可不成啊……”他话音未落,就见刘娟儿明媚一笑,伸手点着盘中的马豆莲轻声道:“哥,程爷可是日日都送一盘马豆莲过来,你莫非不动心?”
虎子心中一沉,推开托盘正色道:“我倒是想承程爷的情,但吴二夫人还没回信来,咱的百川食府都没法子开门迎客,谁有功夫想那点心铺子的事儿?我明白程爷的心思,他是不服气,也算欣赏我,但咋也得等咱们的酒楼走稳了再说吧?你这小虎妞。胳膊肘惯会朝外拐的!放心吧,哥迟早会开点心铺子的!不拘有没有程爷的邀约,我的点心铺子肯定也能开出来,咋也得比那如意斋大一圈!”
“哥。你可别大意轻敌啊!”刘娟儿随手捡起个马豆莲,一掰两半,伸手递给虎子一半,两眼灼灼地提点道“徐帮主的马帮队伍除开一些候在豆芽儿她爹娘铺子里的人,另有一些人早就开始在乌支县里挪腾买卖了!他们为啥迟迟不肯集结成气候?那还不是看在千里叔和豆芽儿她娘的份上,想着助咱们一臂之力么?!水鱼帮如今大部分人手都帮着衙门当差呢!水哥为了打探卞斗的消息也回了万青湾,每每探到消息送到咱耳边来的不都是马帮的人么?说起来我还真不好意思……我说虎子哥,那么些消息都吓不住你啊?这个薛孙子真是心狠……”
虎子一脸凝重地大口咬着马豆莲,没品出什么味来就胡乱咽下,抖抖衣袖沉声道:“呆会子你让人送信回村去!如今这乌支县是刀光剑影。随意走两步就是一个坑!哪怕爹娘再担心,我也不敢让他们贸然前来!”刘娟儿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边伸手去够茶杯一边点头道:“恩,我呆会子就写信!就让蹄子跑一趟吧,他骑马回村也便宜。新马车还得留着有大用呢!哎呀,糟糕……今儿早间你是不是只让他买一匹马套回来?恩……不过南街尾的车马棚也可以赁马……”
“你别忘了写信的时候把五牛那事儿再添上一笔,我怕爹娘稳不住章程!”
虎子突如其来的提醒打断了刘娟儿的思路,害得她险些被半口马豆莲给噎着!自打五牛被核桃乔装一番偷偷摸摸送来新酒楼,他便一直隐姓埋名藏在伙房里干活。刘娟儿原本很为这事儿糟心,但她历经了几重风险后,反而想通了很多。如今深深地觉得,不论遇到啥糟心事,逃避自怜肯定是没用的,唯有冷静面对才能思路清晰!是以,就在虎子设宴款待水帮和马帮的时候,刘娟儿就一个人呆在偏房里布纸写信。待虎子提着食盒来给她送饭,她又拉着虎子仔细商议了一番。最终,兄妹二人把想好的法子逐字逐句地写在信里,这才让核桃带着信匆匆赶回了石莲村。这封信递到刘树强和胡氏面前时,鲁氏一族的马车才刚走!
想到鲁梅花的一步登天。刘娟儿依旧喜不自禁,顿下茶杯就对虎子打趣道:“哎呀,也不知爹娘的提亲礼准备的咋样了?哥,你还等啥呀?你们拜堂成亲的日子得等着吴二夫人来定,但定亲就不必等了吧?不过这乌支县里也没有个体面的媒人……干脆还是让咱娘去提亲吧!”刘娟儿话音未落,就见虎子噗嗤一笑,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个响的“你这丫头糊涂了吧?!娘的媒人身份还挂在紫阳县的县衙里呢!这乌支县的衙门可不承认!这事儿不急,保媒的人选还没商量妥当……那、那啥……水哥还没来信?水鱼帮的人还没打探到奉先的消息么?”
提到这个冤家,刘娟儿真是有气都没处撒!为了让百川食府站稳脚跟,此番布局吴二夫人暗中插了手,她确实不想依靠白奉先来出谋划策,却也没想到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只留了一书就跑没了影!那都不能算是一封书信,最多算是一张小纸条!长不及一掌的纸页上仅有草草八个字——“扎根难稳 寻旧聚力”。这算是啥意思呀?刘娟儿想破脑壳也想不通,摔了那小纸条就跳脚骂道:“白奉先,你读书读傻了吧!学谁不行啊学卞斗?!谁有功夫学你们一样猜来猜去?!”
好在刘娟儿和虎子这次本就不想让白奉先插手,毕竟他还有吴大将军那一层关系在,兄妹俩多少也得顾忌些,就怕一不小心惹得他为难。虎子见刘娟儿的小脸气得通红,忙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有吴大将军在乌支县,他迟早也得回来么不是?!我看也没别的,他怕是也听吴茗江说了白家的事,跑到紫阳县探底去了!这也是人之常情,那毕竟是他的亲爹……再者说,不管处得咋样,他若是想参加秋闱就得认归家门呀!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你放心,哥也能护着你!这一段别轻易出门,上次你能扮成小伙计去舵口边假装伺候人,那是有马帮的人暗中跟着呢!如今徐帮主多少也得分下心来挪腾买卖,咱可不敢大意啊!”
“恩,哥你放心吧!我觉得大山哥那事儿……”刘娟儿连连点头,正要多说几句,却闻门外突然传来吕管事沉重的声音——“少东家,洪响回了,他说有要事禀报!”闻言,虎子和刘娟儿不禁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犯嘀咕,怎么听这吕管事的声音感觉他心情不太好?虎子不敢轻视,忙起身回道:“让他快些进来回话吧!吕管事,厨房那头麻烦你盯着点儿,我和娟儿一时半刻还过不去!”
吕管事应了一声便疾步而去,如今夏如实不在酒楼坐镇,他是片刻也不得安心,就怕哪里出了岔子闹起事端来!虽说心里揣着事,但吕管事怎么说也是打小就开始摸算盘寻思买卖的人,当着东家的面一向行事得体,这会子眼瞅着忍不住气了,那还不是被洪响闹的?!偏偏这洪响又不是一般伙计,在东家小姐面前得眼,还跟东家家里的管事有同乡情谊,令他不知如何管教才好,只能憋着气!
等洪响灰头土面的迈进门来,虎子和刘娟儿只瞟了他一眼就知道不对劲儿!洪响的性子就跟一匹小野驹子似的活泛,平时老爱找人逗趣儿,总是一副笑模样,骨子里也有几分傲气,对待客人该有的礼数很周全,却极少奴颜婢膝。此时见他一副蔫头巴脑好似做错了事儿的模样,虎子的态度不由自主地严厉起来“蹄子!我瞧你怎么好像是被人给打了?莫非是出什么事了!快给我说清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洪响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退出房门,头也不抬地跑回工人房那头梳洗更衣去了。房内的刘娟儿还在给虎子顺气,虎子满脸通红地捏着一封信笺,就跟捏着仇家的脖子似的拽得死紧!刘娟儿叹了口气,起身给虎子倒来一杯茶,轻声慢语地安抚道:“算了,哥,别置气!让蹄子吃个教训也好,以后他就不会得意忘形了!对了,梅花姐姐说的选宅是咋回事儿呀?”
闻言,虎子好不容易压下火来,展开手中的信笺正色道:“这事儿咱们得一起去找你梅花姐姐,就趁着赶车送餐的功夫一趟去,你再扮成个小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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