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烈的日头,我老丈人咋还没回呢?”刘树强眉头高皱地迈进主屋房门,抬眼却见胡氏正孤身一人跪坐在炕头上拾掇杂物,那铺了凉席的炕头上四处散乱地堆放着布匹、装匣、包袱皮和一些零碎的首饰,可谓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胡氏双手搂着一个首饰匣子翻开来看了两眼,见其中的一对白玉坠子成色还不错,忙又归置到一边,伸手去拉散乱的包袱皮。她分明听到刘树强的问话,却也没特意招呼两声,只背着头轻声道:“山里面凉快,搂着蛇更凉快,怕是舍不得回。”
见状,刘树强心里越发苦滋滋的,为着他们突然寻回来的“亲生女儿”,这对原本连脸都没红过几次的恩爱夫妻爆发了一顿大吵!争吵过后,又开始冷战,胡氏已经有几日不曾用心搭理刘树强了。便是明知他这一段为着地里的庄稼忧心,胡氏也冷着脸不让自己心软,愣是没流露出半点关心之态。总不能这么着吧……这不是让娃儿们为难么……刘树强叹了口气,慢慢凑到炕头边挤了一个角坐下。
“他娘,还生我气呢?我那不是急了么?”刘树强勾着头察言观色,见胡氏依旧是一脸淡然的模样,便伸出手轻轻扯了把她的衣袖,摆出一脸讨好的笑容低声道“你想想啊,陡然来了这么个小女娃,你和虎子都说是咱们的女儿回来了,我莫非不高兴?!可那……那娃儿吧,瞧着就不对劲呀!一进门就摔了个大花瓶,倒像是咱们掳她回来似地!我说让你先送到山庄里去藏起来,免得让下人说闲话,这是为了咱们好呀!你咋就恨不得一口咬死我呢?后来虎子不也说……”
“你这憨头!你哪里懂得我这当娘的心……”胡氏突然丢开手中的杂物,瘫坐在炕头上醒了醒鼻子,待她转过头来,已是满眼泪光盈盈“好不容易寻回来了,这还是咱们娟儿背着咱们给水帮的人撒了不少银子才寻到的音信!可怜我的娃儿呀。这么多年就跟着那帮跑船的蛮子过活,学的一身土匪气也就罢了,竟还不认我这个娘,愣是要回那个啥洪勇帮去!这可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见胡氏伤心欲绝的模样。刘树强的心口处忍不住一揪一揪地疼,但想到虎子一脸愧疚的沉重模样,又想到刘娟儿强颜欢笑的乖巧模样,他心中陡然一狠,咬紧下唇低声道:“我说他娘啊,你倒是摸着自己的胸口问问,若是没了咱家娟儿,这个女娃儿怕是连个影子都寻不到!娟儿都知道养恩比生恩大,也知道为着了却你的心病主动去寻这个可怜的妹妹!你还是个当娘的,咋就没顾着点娟儿呢?!”
“我咋没顾着了……”胡氏陡然一抬头。挂着满脸泪痕嘴硬地嘟囔道“我……我也没想……我自然还是要把娟儿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守着她慢慢长大,瞧着她风光出嫁……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咋就冷落娟儿了?”她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说着说着。又难以自持地感到有几分的愧疚漫上心头。
仔细想想,自打将那个小女娃绑进门,她的好似当真没有正经瞧过刘娟儿一眼,只是一门心思地揣着满心伤痛里里外外地伺候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不是如同刘树强所说么?!既然一碗水端不平,又如何能称道自己是顾着刘娟儿的心情了?思及此,胡氏的一颗心几乎被愧疚淹没。只用衣袖堵在脸上嘤嘤低泣道:“他爹啊,你让我咋办好啊?为啥女儿就不认得咱们了?她这是受了啥苦啊?”
“你瞧瞧你,唉……往日里那么伶俐的一个人,咋就糊涂了呢?”刘树强摇着头叹了口气,就手捞起胡氏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劝慰道“过后我和虎子一合计,总觉得这事儿挺古怪的!要说咱们当年同那渔婆子的儿女打成那样。我腿上还被那渔婆子踹了好几脚,他们哪儿有功夫偷走咱的娟儿?这冷不丁就从天上掉下个亲生女儿,那来路也不明不道的,你咋就肯定她当真是咱们的娟儿呢?”
胡氏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正要开口接话。却见刘树强赶忙摆摆手,指着自己的头脸急声道:“他娘,你甭急,我那会子也是被这天上掉下来的亲女儿给砸晕了,愣是没顾上仔细揣摩!虎子和你也是一样的,娟儿更是不好多说啥!你倒是想想看,我这副模样,扔到人堆里都瞧不见,长得像我有啥稀奇的?这普天下长得像我的人怕是有千千万,还有……这小女娃糊里糊涂就被咱们绑回来了,你说这家里这么些人,还有老丈人在,咱们咋能给出个正经说法来?”
这么说倒也是……胡氏抽抽噎噎地沉心想,恰好虎子他们回来的那日爹还没回,自己也是匆匆忙忙驱散了家中下人偷偷摸摸地把那小女娃给绑进了偏房里。却没想到她一松绑就闹腾起来,摔了满屋子的家伙什不说,还虎着脸指着自己的鼻子威胁要告官,除了连夜送到山庄去,怕是也没有更合适的法子……
“他爹,那你说说看,咱可咋办好?那女娃儿可是你大嫂领到我面前来的,还不知她是咋寻思的!可咱们也不能把闺女锁在那山庄里头一辈子吧?!”胡氏一时间心烦意乱,随手将自己身边的杂物挥扫开,两眼发红地瞪着刘树强苦巴巴的脸。她虽说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但也从来没遇到如此挖心刻骨的事儿,这大半个月日日夜夜都在担忧,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莫要失态,实际早就方寸大乱了!
刘树强哪里能想出好法子来?只得唉声叹气地接口道:“先这么着吧!听说这些时日江面上不太平,不拘啥水帮啊水匪的都打成了一团,县太爷都愁得吃不下饭呢!虎子不是探到消息说近期的商船都没法子靠岸么?我估摸着……大嫂他们一时半刻也不得回,咱们也只有先把人给安置着,好吃好喝的待着……”
“爹,娘,你们就别为这事儿操心了!”一个清脆的女音自门边响起,胡氏和刘树强同时全身一抖,双双抬头朝刘娟儿看去。却见刘娟儿穿着一身薄纱裹体的轻便胡服。手里拽着个透满了汗渍的花手帕,一脸淡淡地迈进屋门,还未走到炕床边就抬起下巴轻声安抚道“咱家如今也算人多眼杂了,这事儿你们不好出面。还是交给我哥他们去办吧!这不是,刚刚咱们去练骑射,白哥哥都说了,若是要查明那个女娃儿是不是妹妹,还须得从水帮那头入手去调查呢!”
“那咋能成呢……那可都是些莽汉水匪,哪能让奉先去冒那么大的风险……”胡氏满脸愧色地喃喃道“咱家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已经麻烦过奉先好几回了,这欠下的情分都数落不清……你虎子哥就更不成了,他还得管着酒楼改建那摊子事儿呢!夏伯也是个腿脚不便利的……”
眼见爹娘双双露出一脸忧色,刘娟儿的心中也不免漫起几分苦兮兮的酸涩感,但她并未表露半分。只摆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坐到刘树强身边,抬着小下巴娇声道:“白哥哥说只有他能去办这趟事儿!娘,你总不舍得让我出头跑到那兵荒马乱的江面上去寻水哥吧?只有白哥哥见过那个乱撒银子扔画像的小后生,横竖也得去还他两百多两银子,那不让他去还能让谁去?也只有多欠他一份情了!”
“唉……都是好娃儿呀……”刘树强一脸感慨地摇了摇头。拍着自己的大腿连声道“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用,大事儿小事儿都得你们自己拿主意!娟儿,你替爹嘱咐奉先两句,让他万事小心,回来还得温书准备赶考么不是?对了,他娘,你收拾这么些包袱是打算去山庄呆几日?胡小姐还在咱家呆着呢!咱们和娟儿都去山庄了。这头可咋办?总不能让老丈人一个人呆这院子吧?”
听他这么说,胡氏仿佛被提醒了似地又开始动手收拾包袱,一边抖落着大包袱皮一边轻声回道:“我爹不是收了姜小子这么个好徒弟么?这后生也当真是古怪,对我爹就跟对自己老亲爷似地孝顺!艾花也能帮帮手,这边少不得也只有丢几日吧!那不是还有芳晓和立春帮着打理么?桂落跟着五子回他老家给他娘相看去了,等他们一回来就要成亲。山庄那头我不论如何也得先过去收拾收拾!”
“嗳!是这个理呢!娘,你就别为旁的事儿操心了,给五子哥和桂落姨办好这大事儿才是正紧呢!爹,你也甭担心庄稼了,我哥这回去乌支县。就是要以咱家的名义去找县太爷商量修水车的事儿呢!”刘娟儿见胡氏脸色好转,忙也摆出一脸松快的笑容轻声道“对了,爹!茹素姐姐还想去劝胡举人,说是想推任你当选下一任的村长!你觉得咋样?嘿嘿,没想到咱爹也能当村官了!”
“你说啥?!”胡氏和刘树强同时吓了一跳,双双摆着一脸木讷的表情死死瞪着刘娟儿,似乎压根没听懂她刚才说的话!见状,刘娟儿忙又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挥舞着小拳头连声道“爹,我原来也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但仔细一琢磨,还真觉得非你不可呢!你想啊,那通路的石桥明明是咱家摆宴出钱请人修的吧?偏偏让老孙家占尽了好名声!老孙家如今是啥样的光景,你们莫非还不清楚?夏至以后庄稼都快干死了,孙叔可有想法子来解决这难题?这眼瞅着咱又要在乌支县开酒楼了,名声可顶重要的啊!爹,你这回可不能推脱!这村长,你当定了!”
闻言,刘树强双眼圆瞪地张大了嘴,半响才惊声接口道:“我、我来当村……村长?!这……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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