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娟儿回到刘源的院子里时,村长同虎子谈笑正酣,刘树强脸上红得跟抹了几斤野莓子僵似地,一令打着酒嗝靠在桌边,不时梗着脖子插两句话。村长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了,只怕不能笑掉门牙,刘娟儿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顿时有了数,只轻手轻脚地摸到虎子身边坐下,此时胡氏却不知去了哪儿。
“孙叔,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和爹早就想为乡亲们做点事儿,既然衙门愿意出资修桥,您就尽快安排人手吧!这请工饭都由我和爹来安排,您放心,断断不能丢了咱石莲村的脸面!”虎子双手捧碗,对村长拱手道“我先干了,您随意!”
“好好好!好小子!不愧是咱石莲村的后生!”村长一仰脖子,喝干了碗中的残酒,擦着嘴角接口笑道“以后你们家可就是咱石莲村的乡绅大户了!这吃回老家,你们父子有啥安排没有?快和叔说说,但凡是叔能帮的,一定帮你们安排妥当!就说你们家那老房吧,也真是见不得人,你们如今身份不同,怎么着也得先捞块地起屋子吧?还是打算回去同老人一起住?”
“呃……那当……当然是要回……回……”刘树强醉醺醺地摆了摆手,身子晃得东倒西歪,他会喝得这么醉,也是虎子有意灌酒,好让自己方便行事。刘树强的话只说到半头,就被虎子硬生生切断,却见虎子对村长朗笑道:“我爹这是喝多了说胡话了……嘿嘿!孙叔,不瞒你说,咱就是准备把修桥和起屋子搁在一起办,也免得四处踅摸人工,这事儿还得孙叔帮忙!”
“那感情好啊!这有啥不容易的,咱石莲村多的是汉子后生,修桥也好,起屋子也好,怎么算人手都足够,就是这个工钱……”村长的小眼珠滴溜溜直转。摸着下巴轻笑道“如今你们家富贵,想来也不好吝啬这工钱吧?”
不等虎子接口,刘娟儿抬着下巴娇笑道:“孙叔,我听娘说,她给你们家婶儿和娃儿都备了份礼,这会子天色晚了,明儿一大早,我就跟娘去您家凑凑热闹,你说好不?我都多久没去过你们家了,弟弟妹妹可还好?我怪想得慌的!”
刘娟儿私下已同虎子打听清楚了村长家的境况。晓得他们孙家祖传一门酿造苦梨花的手艺。自家造了个酒作坊。长年累月往乌支县大大小小的酒坊酒楼供货,手里很有几分家底,但他们全家人都是吝啬鬼,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更舍不得穿衣打扮,是以才死赖着不肯配合县衙开请工饭。
村长听她这么说,眼珠子都快笑掉了,只摸着满头大汗一叠声道:“我的肉儿,你婶儿也想你想得发慌,你弟弟妹妹如今都满六岁了,就盼着有个大方水灵的小姐姐去陪着他们耍,明儿就在叔家吃晌午饭,就这么定了!虎子。你可要来呀,我瞧你爹还没你能干,那些事儿拉拉杂杂的,咱还得好生商议!”
虎子自然点头不迭,他见刘树强已经醉趴在饭桌上。急忙抬头对看不清表情的刘源轻声道:“族爷爷,我还是先扶我爹回房歇息,让他醒醒酒,免得呆会儿吐脏了您家的院子!”说着,他正要起身,却见五子不知从哪儿冒头粗来,丢下手中的两只小黑猫就去扶刘树强的胳膊。
“少东家,都说了这些事儿让我来,你还是陪着村长说话吧!那些修桥起屋的大事儿可耽误不得!来来,稳着点儿,行,就这样!”五子将刘树强的半边身子扛在肩头,头也不回地朝空屋走去。
只等他走没了影,虎子这才一脸认真地面向村长沉声道:“还有一样事儿得麻烦叔,咱在外辛苦几年,为的就是回村来屯田买地,好让我爹娘将来也有一份家产傍身!我是断然不会一直呆在村子里的,以后少不得还要出去做买卖,叔,我都这么说了,你能知道我的意思吧?”
“唉……你这小子还是这么虎性!想当年,同你一样大的娃儿才刚刚学会赶牛,你就只身去了紫阳县学艺,当真是心狠又血性,叔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村长一脸唏嘘地叹了口气,拍着虎子的肩膀朗声笑道“也多亏你在紫阳县扎了根,这才让你爹娘带着妹妹投奔过去么不是?成!叔知道你的意思,反正修桥那档子事儿也要同衙门打交道,你和叔说说,想买多少田?心里头有个估价没有?”
重点来了!刘娟儿只觉得精神为之一震,忙竖起耳朵仔细听,一句相关的话还没听到耳朵里,却见刘源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两眼直直地看着虎子,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刘娟儿忙扯扯虎子的衣袖,虎子一扭头,迎着刘源满脸纠结的表情飞快地抬手拦住了村长的话头。
“虎子啊,这么大的事儿,你可不能自作主张呀!”刘源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布满皱纹的额头对虎子沉声道“就你们家那几亩肥田,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得归你爹的!你这会子慌着买田做啥?等你们买了,那本该你们得的田还要不要?若是不要,又咋能对得起你爹?想当年,也就是你爹肯卖命去侍弄那庄稼!”
还有这事儿?!刘娟儿想到适才伯娘的嘴脸,满腔怒火直冲脑门,她知道当年刘树强是个包子,却不知他包子得如此彻底,竟把自己侍弄好的良田拱手让人,莫非爷和奶就这么偏心大儿子?
面对刘源的质问,虎子皱着眉头犹豫了半响,错眼瞧见刘娟儿正对他拼命眨眼,就差替他发话了!妹妹的心思他自然是懂的,但思及刘源是族中长辈,他也不好拿大,只得一脸认真地接口道:“族爷爷的好心我懂得,这事儿也不必追着办……孙叔,你别急,总之请工饭和起屋子的事儿,还请你放在心里!”
哎呀,为啥不就说开了呢?!若是明儿让爹知道这事儿……刘娟儿急得几乎跳起来,却见胡氏从主屋伸出脑袋,面朝她的方向高声嚷道:“娟儿,快帮着娘进来分礼,咱准备去见你爷奶和大伯一家了!”
“哦!来了——”刘娟儿无法。只的丢开这边,双手搂着那个装满了黑米糕的竹篮朝主屋走去,她离身前,虎子偷偷抓住她的胳膊狠狠捏了一把,暗示他不会放弃,一定会让自家有屋又有田!
刘娟儿暂且宽了宽心,搂着竹篮一路疾走到主屋内,抬眼只见胡氏正搂着两匹细布犹豫不决,她见刘娟儿脸上不太好看,忙柔柔地笑着说:“别急。娟儿。哪儿就能一口吃个大胖子呢?又是修桥。又是起屋,那买田的事儿缓缓再说也成呀!你瞧,这杏花色的料子是不是轻佻了些?你伯娘可能压得住?”
“嗐!啥压得住压不住,娘。你只管挑好的送去就是了!”刘娟儿一脸沉重地走到炕边坐下,就手将竹篮推到胡氏面前“刚刚我出门去村里散,伯娘过来寻我了,给了我这一篮子黑米糕,娘,我劝你可别吃!”
“你说啥?”胡氏双手一抖,两匹布双双摔在炕上,她急忙白着脸凑到刘娟儿身边,搂着她的小肩膀轻声道:“咋会这样?你伯娘为啥会私下来找你?她……她咋会认得你呢?你咋就接下这点心了?你这模样……若是旁人还罢了。但她多少会起疑心,这下可不好……不成,我得去找你爹商量商量!”
“娘,你别去了,爹都醉了。已经被五子哥扶着回屋歇息去了!”刘娟儿见她娘急得满头冷汗,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了几分,一脸怯怯地问“娘,你在怕啥?伯娘兴许是听乡亲们说了咱家回村的事儿……那多半也会有人说我长得和六岁的时候不太一样咯!我猜她就是看我的衣裳料子不一般……”
听刘娟儿这么一说,胡氏的脸上越发白惨惨的,她身子一软瘫坐在炕上,呐呐地自语道:“不成……这会子我不能送上去让人拿捏……娟儿,咱不急着去见礼了,怕是还得在你族爷爷家多住两日!”
“为啥呀?”刘娟儿着实不懂,却见肖氏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脸上笑容全无,只冷冰冰地瞪着胡氏怒道:“像个啥话!强子就那么醉了,莫非你是有意的?!回了村又不回家拜见爹娘,连吃饭都要特意到咱家来吃,这不是打脸么?我说强子媳妇,咱当女人家的可不兴这么撺掇爷们儿!你出门问问去,不懂孝道的人有啥好下场没?那也是你公婆人好,才不和你这不懂事的媳妇计较!”
我去!这老婆子有病吗?刘娟儿两眼冒火地跳了起来,却被胡氏一把拦在身后,胡氏一脸淡淡地将竹篮朝肖氏的方向推了推,垂着头轻声道:“族婶,您别急着骂,这是他伯娘私下背着咱们送过来的,您看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那不是人家懂事儿么?想着让你们尝尝自家做的吃食……”肖氏揭开竹篮取出一个黑米糕,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脸色陡然一变,就手将扔下,跺着脚叹气道“唉……这婆娘也是作死,好好的处起来不么?硬要用陈年的霉黑米来打你们的脸……你们这一脉呀,两个媳妇儿都不懂事,但你总归是小儿子的媳妇,凡事也得谦让几分呀!”
刘娟儿都快气笑了,不管不顾地从胡氏身后冲了出来,对着肖氏厉声道:“咱家如今可不同往日了!我爹和哥哥要出资帮咱村子里修桥,同县衙的县丞大人都谈得差不多了!咱家还要起大大的新屋子,囤地买田,过富贵的日子!我娘如今眼瞅着就要成了个地主娘子,凭啥还要受这霉米糕的埋汰?!”
天色渐黑,村长打着酒嗝出了刘源家的院子,虎子一路相送,只等他们一前一后的迈出院门,村长这才扭头低声道:“虎子,旁的不说,咱村的规矩你还没忘吧?你想买田,那不是拿出银子就能算数的!你得给乡亲们开一次请田宴,这才能服众,嘿嘿……树大招风啊……”
“叔,我省得,总之,明儿一早我就带着娘和妹妹去你家做客,到时候咱们再仔细谈!”虎子一脸漠然地点了点头,心中无比坚硬。
五子将刘树强扶进屋后,忙又回院子里帮着拾掇残羹冷炙,他捧着一大叠碗盘从饭桌边抬起头,却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飞快地冲出主屋的房门,脸上泪痕斑斓,看似受了好大的委屈!
主屋中,胡氏眼神冰冷地对肖氏轻声道:“族娘,娟儿就算不尊重长辈,咋说也就是个小娃儿,莫非您当年打得不够痛快,如今还要接着打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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