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火灾中烧得只剩半面墙的李家旧宅背后,刘树强一家三口正协同李铁一起守着一个躺倒在地半死不活的女人,仅留新过门的李家儿媳妇段氏一人在前端院中为她公爹守灵。刘娟儿皱着小脸半蹲在吴敏敏身边,不时推推她僵硬的肩膀低声劝道:“敏敏姐姐,你还是把实话都说出来吧!李爷爷都丢了命了,你咋还要维护那放火的恶人呢?瞧你好好的脸蛋子都弄破了相,莫非那人值得你舍弃一辈子的幸福?你……你好歹先起来呀!流了这么多血怪吓人的!”
胡氏也俯在刘娟儿身后跟着劝,她眼角涰着泪花,声情并茂地柔声道:“吴妹子,你就给句明白话吧!这火灾……是不是同你姐姐有关?我昨日吃宴时就觉得她的态度不对头,你们家同老李家那点渊源我过后也听人说了,就觉得她仿佛是嫉恨铁头没坚持娶你,反娶了青苗那丫头!唉……但我看你也是个明事理的好人,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我也不劝你帮理不帮亲了,但你总得给铁头一个交代!啊?来,我先扶你起来敷药,不然你这脸可要烂了!”
却见吴敏敏就如一条死鱼一样匍匐在地,咬着牙根不作声。她是被李铁硬生生拽着头发拖过来的,此时头发乱如雷炸,全身都是泥灰,挨着地面的那半边脸不止脏兮兮的,还滚满了细小的擦痕,另外半边脸血肉模糊,那片被勾下来的皮是不论如何也贴不回去了,显得她的样子既难看又可怜。
见胡氏和刘娟儿好说歹说吴敏敏也不松口,李铁心中恨意更深,不禁双手环胸对刘树强和虎子冷声道:“让嫂子和小娟儿别劝这恶妇了!既然她不肯说,那就让她这么躺着,等脸上的肉烂成了黄泥再扶她起来也不迟!哼,莫非她不咬出吴敏芝那个贱人,我就束手无策了?虎子,你这就跟我去吴家一趟!”
虎子点了点头。作势要走,却见原本趴在地上装死的吴敏敏突然瞪大了双眼,两手撑地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乞怜的神色“求求你了……铁头,看在老李家同我吴家相识一场,莫要再追究下去了……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给你媳妇当丫鬟,便是要将我吴家的兽皮买卖全数让给你们家也成!我只求你……”
“你给我闭嘴!”李铁顿时气得脸泛青白,全身剧烈颤抖,一脚踹在吴敏敏的脊背上。用力发狠地碾了又碾。随着吴敏敏痛苦的尖叫扬尘而起。李铁的眼中滑下两股清泪。咬牙切齿地一边碾踩一边高声叱道“你求我?你这个时候还有脸求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吴家?当年我为了救你被毒蛇咬伤脸破了相,伤还没好就遇到你父母登门退亲!如今你那狠毒的姐姐又害死了我爹,天可怜见!如若不是虎子恰好半夜起床遇到那恶人放火,我们全家和刘家人恐怕都要葬身火海!你说。到底对我有何深仇大恨?!冲着我一个人来就罢了,为何要放火?!为何要放火啊?!你要如何还我爹命来?!!我踩死你这个臭婆娘!!!”
见他越踩越狠,瘫软在地的吴敏敏眼看就要被踩断了气,刘树强和虎子忙一边一侧地扯住李铁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才好歹将他拉开了一些!虎子满脸纠结地抱着李铁的肩膀低声劝道:“铁叔!铁叔你这会子可别冲动,踩死了恶妇是小事,但若没了她这一头的线索,想要抓到那个放火的恶人怕就难了!瞧着深山野林的,躲个把人岂不是容易得很?”
刘树强也接着虎子的话头不停嘴地劝说。劝着劝着,他自己反倒觉得越来越难过,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哭音“铁头啊,你别气坏了身子……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用,平时饭也不少吃。遇到火灾却被熏得爬也爬不起来,明明是个有手有脚的人,却还得靠你爹来救我的命……大哥对不起你呀……”
闻言,胡氏也顿感心酸,哪里还有心思看顾半死不活的吴敏敏?只见她扯着自己不算干净的衣袖捂在口鼻上,跟着刘树强的节奏哭了起来,见爹娘如此伤心,刘娟儿恨不能也跟着哭一鼻子,但她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生生将满心的伤感压了下去!随着一阵高一阵地的哭嚷声,李铁反倒冷静下来,堪堪站稳身子,抖开刘树强和虎子的胳膊嘟囔道:“顾不得了……还得先去把那姓吴的婆娘抓来,免得她望风而逃……”
虎子听到一耳朵,忙拍着胸脯接口道:“这有啥难?铁叔,我这就去抓人!我过去就说她妹妹不当心伤到了脸,眼看就要破相了,我就不信她不来!爹,娘,娟儿,你们都在这儿守着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见虎子甩着胳膊就要走,刘娟儿忙退后一步拦在他面前。她自认从前世以来就不算一个很聪明的人,但这一世无奈藏在小女娃的身子里过活,令她养成了一个好习惯,那就是勤于思考!
刘娟儿是觉得,从刚刚吴敏敏自毁容开始,李铁的态度就有些不对劲,按他往常的性子,见吴敏敏这般举动,定然会立即怀疑到吴敏芝身上!若是别的事儿倒还能缓缓,但此事涉及到李老头的无辜身亡,换位思考,若她是李铁,恐怕早就冲到吴家去抓人过来审问了,却为何三番四次说要走又不走?莫非是故意而为之,为了从吴敏敏嘴里诈出真相来?
思及此,刘娟儿越发觉得虎子不适合掺一脚,忙双手推他的身前堵着他的路,同时凑到李铁身边低声问:“铁叔,你为啥不干脆去抓人?是不是有啥事儿要顾忌?莫非是怕乡亲们埋怨你欺负两个失孤女子?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娟儿,你猜对了一半……”李铁飞快地瞥了地上的吴敏敏一眼,见她有气无力的瘫在地面上,似乎半昏了过去,这才压低嗓音接口道“这吴家姐妹负责帮乡亲们往外销兽皮,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也不好就冲过去抓人!你要知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利益当头,我可不敢相信乡亲们都会由着我压制那婆娘!”
原来如此!刘娟儿恍然大悟。不禁对李铁的深思熟虑佩服到了骨子里!如若是她的亲爹无辜惨死,她自己怕是不能保持冷静来分析计较得失!刘树强和虎子也听清了李铁的顾虑,虎子堪堪收回脚,一脸难色地看着刘娟儿。刘娟儿见眼前的三个爷们都露出黔驴技穷的神色,她眼前陡然一亮,想到些不易察觉的细节!
虎子哥说昨夜遇到的那个放火的恶人是个汉子,这么说火灾就算同吴敏芝有关,也不会是她亲手而为之!但谁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行此恶事呢?若说是花钱收买的杀手之类的人物……那也不对劲呀!一来吧,吴敏芝没有必要对老李家杀人灭口,别说她只是有些妒恨之心。便是有再深的仇恨也不必冒上烧光村子的风险!要知道。昨晚若不是村长抢救及时。这五林村当真有可能被大火夷为平地!
二来吧……刘娟儿飞快地瞥了地面上的吴敏敏一眼,这个当妹妹的都想开了,为何当姐姐的却不依不饶?吴敏敏同吴敏芝的态度差别太大了,让人不由得起疑!什么东西能让女人忘掉前情旧事。开开心心地来参加旧情人的婚宴?刘娟儿大胆推测,莫非是有了个新情郎?!若真有这个人存在,那昨夜放火的……
刘娟儿不敢往深了想,毕竟自己是毫无凭据地胡思推测,她故作天真地蹲在吴敏敏身边,指着她皮肉翻飞地侧脸叹气道:“唉……敏敏姐,莫非你还忘不了同我铁叔的情谊?你咋能就这么破了自己的相呢?!这下可咋办?你以前生得那么美,铁叔都不愿到你家重提亲事,这下整张脸都毁了。变得这么难看!哪个汉子愿意多瞧一眼?唉,姐姐诶,你太傻了!我娘都教过我,让我以后别为了个男人家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当爷们的才薄情寡义呢!看你不美了,凭你为他做过些啥事儿。立刻就能翻脸呢!娘,你说是不是呀?”
“天呐,你这娃儿胡说些啥呢?!啥男人爷们的?娘啥时候教过你这些?!”
闻言,胡氏吓了一跳,跺着脚冲过来捂刘娟儿的嘴,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刘娟儿的话音未落,却见原本背着头僵在地上的吴敏敏弹动了两下,身子诡异地弯曲成一个虾型。胡氏正要戳着刘娟儿的额头指责一番,吴敏敏又突然撑起自己的身子,抬着血肉模糊的脸直直地看着她。
“婶儿,小娟儿说的都是真的?男人家果然只贪念咱们女人的美色,便是我为了维护他毁掉了这张脸,他过后也一样会抛弃我?”吴敏敏声如蚊呐,似乎是对胡氏发问,又似乎是自问自答“这下可咋办……我这张脸变得连姐姐都不如……销兽皮的路子原本就是姐姐独自铺垫的……呵呵……他肯定不会要我了……肯定不会了……”说着说着,两颗很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滑落下来。
见状,不远处的李铁满心佩服地看着刘娟儿的背影,趁刘树强和虎子都听呆了去,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胡氏和刘娟儿背后,探着头冲半坐在地的吴敏敏轻声问:“你说的那个‘他’是谁?事到如今,你不如和我说实话吧!我也不怕同你打包票!只要抓到那放火的恶徒,我便不再追究你姐姐的责任!”
“呵呵,他是谁?他是我山盟海誓的夫君……只是未曾拜过堂而已……我……我却已经把身子和家当都交付给他了……”吴敏敏两眼模糊地望着某一处,抬起双手捂住嘴,含含糊糊地连声道“我真傻……我怎么这么傻……他听姐姐说了吴家同老李家的渊源,说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给老李家一个教训……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听姐姐的话下这般毒手!!!对了……他一定更喜欢姐姐……我好说歹说他都听不进,姐姐的一句话就胜过我千言万语……呜呜呜……”
刘娟儿越听越火大,抖开胡氏的手冲上前去,扶着吴敏敏的颤抖不止的肩膀急声问:“那么他这会子藏在哪儿?!敏敏姐姐,时倒如今,你还要维护这个渣男……维护这个杀人犯吗?我看他就是到你们吴家来骗财骗色的!你怎么也不想想,若真是的有担当的汉子,怎么会伸手要你们女人家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我看连你姐姐也受骗了!你快告诉铁叔他藏在哪儿!不然,吴婶子……”
“啊!”吴敏敏浑身一抖,顿时清醒了几分,忙扭头朝向李铁,哽咽着急声道:“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是个周旋在我和姐姐之间占尽好处的分食之夫!铁头!他如今多半就藏在我们放置兽皮的那个屋子里,你快帮我去拿住他,别让他再想心思欺骗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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