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氏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鸡汁焖锅巴走进院子时,刘捕头已经将刘树强屋里的桌椅都拖了出来,虎子帮忙将桌椅摆好后,推说自己受伤,便要回屋歇息。
趁着刘捕头拉着虎子问伤势之际,方思劳和万氏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被刘娟儿错眼瞧见,故意扯着嗓门高声招呼道:“表叔表嫂也过来一起吃呀!”
“不……不用……吃过了吃过了……”方思劳和万氏铁青着脸向东边大屋的方向缩动,万氏恼恨刘娟儿多事,偏偏当着刘捕头的面又不敢呵斥她。
刘捕头见状,哈哈一笑,几步冲过去扯住方思劳,提小鸡似地将他拉了过来,嘴里不断寒暄:“客气个啥,不都是一家人么?刚刚误会您两人是贼匪,多有得罪了,我可得和东家您多喝两杯!”
万氏见方思劳无力反抗,忙扭着粗腰跑向胡氏,一面将自己庞硕的身子藏在苗条的胡氏背后,一面扯着笑脸说:“咱女人家的不兴上桌子,在厨房里随便吃点就得了!强子媳妇,你说是不?”
“嗳……”胡氏尴尬地笑笑,心里万分不乐意和她单独去厨房。
“呸!在我这儿可没这种说法!”刘捕头一巴掌猛地拍在桌子上,吓得方思劳一脸冷汗“我弟妹辛苦给大家做饭,咋能让她到厨房里吃呢?”
刘娟儿从善如流地将胡氏拉到座位上,扭着身子撒娇道:“娟儿要和娘一起坐嘛!娘真是的,平时咱家吃饭的时候明明都是所有人一起上桌的!”
“坐,坐,都坐得下,他娘,你跟娟儿和表婶做一道儿。”刘树强见气氛不对,忙起身打圆场,几人又推让了半天,最终都团团围坐在小木桌旁。
刘娟儿靠在胡氏身边,好奇地打量着缩在对面半天不敢伸筷子的方思劳和万氏,不时捞一块锅巴喂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她平时就算饿一顿也不愿意跟那两口子同桌吃饭,今儿却是八卦心起,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好奇得紧。
刘捕头取下腰带上的酒壶,满满斟了三杯,分别放了两杯在刘树强和方思劳面前,自己双手端起一杯,一脸诚恳地说:“来,东家,我先敬你一杯!”
“承让承让……”方思劳端起酒杯就往喉咙里倒,没咂摸出啥味道来,已经一口灌进了肚子里,顿时觉得小腹中又热又辣,犹如烧着一团火。
刘树强正要端起面前的酒杯,却被方思劳快手夺了去,只见他面上酡红,双眼散光,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一面高声叫着“好酒!”,一面又满杯倒进嘴里。
刘捕头无视刘树强尴尬的眼神,拍着方思劳的肩头大笑“东家海量!来!吃菜吃菜!这鸡汁锅巴香掉人的舌头!用来下酒真是绝佳!”
万氏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一面双手去拉方思劳一面讪笑着说:“这老鳖驴,灌多了黄汤就要发疯!让刘捕头见笑了!我这就带他回房去醒醒酒!”
“这是什么话?!”刘捕头沉着脸,伸手将满脸嬉笑的方思劳按在条凳上“今儿我在这边的朋友家里饮酒,还没喝痛快天色就晚了,我想说反正也闭市了正好来瞧瞧我干兄弟家里过得可好。刚到作坊门口就瞧见您二位在爬邻居家的院墙,这就误会了不是?!东家嫂子不肯喝,可是怪我眼花办错事?!”
“没……没……哎呀,您可别乱说了!咱家几时要爬人家的院墙来着?这话要传出去可了不得了!唉唉,这真是……”万氏被噎得一脸紫胀,浑身发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刘捕头朗声一笑,摸着下巴说:“也怪我眼花,还以为是偷儿爬墙呢!踢了东家两脚,得罪得罪!这么晚了,却不知您二位在邻家院墙外面鼓捣些啥?”
此时,除了已回房歇息的虎子,刘树强一家三口都憋红了脸,想笑又不敢笑。爬邻居家院墙?还是夫妻两人一起爬?这是玩的哪一出?
万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耷拉着眼皮吞吞吐吐地说:“没啥……就是……就是这老东西刚巧尿急了,所以就……”
刘娟儿实在忍不住了,好奇地开口道:“咱家有茅房呀……”话没说完,胡氏立即用胳膊肘捣了捣她的身子,暗示她不要插嘴。
万氏恶狠狠地瞪了刘娟儿一眼,嗫嚅半响,声如蚊蝇地说:“这老东西不知道去哪里鬼混,我见天色晚了就出门去寻他,后来半路上寻到了,就一起回来。刚走到作坊门口,这老东西就憋不住了,所以……”
“这事可新鲜,东家尿急了,嫂子站在跟前作甚?我却还没见过婆娘不在身边就不会解裤腰带的人!”刘捕头被自己的话逗得大笑,啪啪地拍着大腿。
“爬……爬……”一边的方思劳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讲不出话来,瘦长的身子匍匐在桌面上,歪歪倒倒,一下耸肩一下发抖。
刘娟儿双眼滴溜溜一转,仿佛看出了什么端倪,她笑着拿过刘捕头的酒壶斟满了一杯,端到万氏面前,脆声脆气地说:“婶儿,要不您家也和刘叔干一杯吧!”
万氏浑身一抖,又气又恨地瞪着刘娟儿“为为为……为啥?!你小娃儿家的可别胡闹!我哪里会喝酒?”
刘树强正要出声打圆场,却被胡氏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胡氏仿佛明白了什么,满面苍白地对他使了个眼神。
刘娟儿歪着小脑袋,眨了眨大眼睛,满面无辜地说:“可是,我刘叔都不肯跟我爹喝,只要跟您家的人喝,我刘叔这是要道歉呢,难道您家不肯原谅?”
刘捕头赞许地看了刘娟儿一眼,端起酒杯对着万氏说:“不管咋样,今儿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嫂子原谅则个,嫂子若不肯赏脸喝一杯,便是要怪我了!”
“没没……”万氏忙摆摆手,尴尬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见刘捕头犀利的眼神闪过一道精光,吓得忙端起酒杯仰头灌了下去。
万氏刚刚放下酒杯,就想借口拖方思劳回屋,话还没出口,她却突然觉得喉咙里冒火,浑身虚汗,眼前就跟倒了墨汁似地,一片漆黑。
须臾,柴房里的虎子被门外突然响起的鬼哭狼嚎声惊醒,他起身推开门朝院子里张望,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万氏和方思劳正手舞足蹈地围着桌椅打转,又哭又唱,丑态百出。
刘树强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酒有问题!而且刘捕头是故意的!
他以为刘捕头这是变着法子常压表亲戚家,为自己家出口气,急忙凑到刘捕头身边低声说:“哎呀我的好哥哥呀,你的好意我可心领了!我如今也不同往常了,再也不会委屈着虎子和他娘!该我得的东西我自己会去讨回来,你还要在衙门里当差,这事儿可不能胡来呀!”
“哦?真的?!好呀!好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刘捕头一脸快意地勾住刘树强的肩膀,扭头去问刘娟儿“你爹说了不让你们受委屈了吗?”
“嗳!”刘娟儿甜笑着连连点头“我爹他已经不是包子了!”
“包子?”刘捕头好奇地看着她“为啥说是包子?”
刘娟儿歪着小脑袋,调皮一笑“特别能受得了气的就是包子呀!”
“哈哈哈哈哈!妙!妙!这闺女可真是个宝!”刘捕头捂着肚子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刘树强也傻乎乎地跟着笑,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胡氏伸出食指狠狠点在刘娟儿的额头上,叹了口气,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刘娟儿见所有人都在笑,便趁机多吃了几块锅巴。
刘树强见刘捕头笑得差不多了,便凑在他耳边说:“大哥这下放心了吧?!以后不必再来找表亲戚麻烦了,这北街又远又破,你还是调回去巡东街吧。”
“我的傻弟弟,你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刘捕头冷笑一声,慢慢嘬了口酒,他发现柴房门口的虎子正朝这边张望,便招手让他过来。
此时,方思劳和万氏已经开始在院子里打滚,一个滚东南,一个滚西北,瘦长的方思劳缩成一团对着墙滚,肥硕的万氏边滚边哭叫不止。
胡氏见这两人闹得不像话,也没办法,只是怕他们误伤到自己的娃儿。她起身收拾桌子时低声哄刘娟儿回屋睡觉,刘娟儿扭了扭身子,撇着嘴不肯走,她本能地意识到此事与家人有关,一定要在此等刘捕头开口。
虎子走到木桌旁,差点被万氏哭天喊地地绊倒,他厌恶地绕开她肥硕的身子,又偷偷踢了两脚,这才拉开条凳坐到刘捕头身边。
刘捕头对虎子点点头,将酒杯端起来放到桌子中央,看着刘树强和胡氏沉声问道:“好兄弟,弟妹,你们可认得这酒?”
胡氏凑头过去瞧了瞧,白着脸低声回道:“这味儿好似闻到过,敢问可是那做过酒心豆沙包的陈年老酒?”
刘娟儿一拍脑袋,好奇地伸手去戳了戳那雪白的小酒杯,惊叹道:“呀!这就是让春燕吃了豆沙包以后发酒疯的那种酒?!”
刘树强恍然大悟,他端起酒杯闻了闻,皱着眉头问:“刘大哥,你这是……”
刘捕头又冷笑了一声,摸着下巴慢悠悠地说:“好兄弟,你可曾真正醉过一回?你可知道啥叫……酒后吐真言?……”
闻言,刘树强摇了摇头,茫然地看着刘捕头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
刘捕头将所剩不多的锅巴推到虎子面前,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又笑着对胡氏说:“劳烦弟妹,让娃儿们都留一留,此事与他们息息相关。”
胡氏清秀的脸庞刹那间蒙上一层青白的虑色,她与刘树强担心地对视了一阵,搂紧刘娟儿的小身子,缓慢又艰难地点了点头。
刘捕头见方思劳正好滚到他脚边,便冲他狠狠踢了一脚,沉声道:“听着!我问你答,速速道来!若有隐瞒,碎尸万段!”
闻言,方思劳嘻嘻一笑,抹了把面上的泥灰,用力拍着胸脯表示听话。
南街,西柳胡同。
花姐儿慵懒地走进挨着后厨的茶水间,只见小小的房间里开着一桌精致的酒席,红烧鱼腩、千叶豆丝、卤牛肉、黄粉肉圆,四样热菜围着一盘金银馒头,那馒头只有两个铜钱大小,一边雪白一边金黄,煞是好看。
“这……是吹的什么风儿……”花姐儿见到满桌美食,肚子里闹开了的馋虫,她冲着端坐在桌子一边的人娇媚一笑,缓缓坐下。
一只娇柔的素手提起描花白瓷的酒壶,慢慢斟了两杯酒,手的主人回了花姐儿一个千姿百媚的笑容“来都来了,还不快尝尝,莫非嫌我的手艺不好?”
花姐儿也不客气,一手支肘,一手夹菜,吃了几口菜,又干了半杯酒,这才擦擦嘴问道:“铃儿,大家都是姐妹,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铃儿眨眨眼,捂着下颚笑问:“不知姐姐觉得这金银馒头如何?姐姐是喜欢上笼蒸熟的白馒头,还是喜欢下锅油炸的金馒头?”
“我呀……不拘哪种馒头”花姐伸手夹起一个馒头,往盘子中间的糖稀里沾了沾,慢悠悠地咬下一小口“只要是沾了这糖稀的馒头,我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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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抱歉,在外面跑了一天,这个时候才补齐,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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