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回说到宝钗指着要给太子煮醒酒汤的借口想要逃离新房,却听得赵嬷嬷道,“还是请夫人为太子爷更衣,奴婢去为太子准备醒酒汤吧。( " )”虽然赵嬷嬷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那撇来的一眼还是让宝钗尴尬地躲了一下,她明白,身为侍妾,服侍太子是她的本分,因此,赵嬷嬷的话根本让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生硬地点头道:“也好。”
赵嬷嬷去了,剩下春草四个丫头跟在她的身后,无奈,宝钗只有深深吸了口气,来到黄花梨雕花架子床的外面,看着那粉色的撒花帷帐,听到太子微微的鼾声,忽然想到昨夜的经历,宝钗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身上的疼痛似乎更甚了,可是她必须忍着,身后四个丫鬟偷偷打量她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微微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表情,攥紧了微微颤抖的手,宝钗终于提高了声音开口道:“早朝的时辰快到了,请太子爷起身。”
隔着几层撒花床帐,依稀看到太子爷朦朦胧胧翻了个身,探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却抓了个空,身下又被那象征早生贵子的大枣花生们硌了一下,这才触电般的弹起了身子,咕哝道:“什么东西?”
帐外,看见太子坐起身,宝钗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上前来打起帐子,目光闪躲着太子裸在外面的上半身道,“昨晚太子爷喝醉了,那些花生、栗子没来得及收拾就睡下了,是妾身的不是。”
“唔,”太子睡眼惺忪,微微挑眉看了宝钗一眼,却见她只穿着一身水粉色软绸中衣,长发只在头顶上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大半披散在身后,倒比昨日的浓妆更显得丽质天成,不觉有些看直了眼睛。
“太子爷。”宝钗看太子不说话,只得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太子看着自己的眼睛,心中不觉一阵惊慌,手又微微抖了起来,慌忙垂下了眼睫。转身胡乱地从春草托着的红漆托盘里取了太子的衣服,半跪在床蹬上,低着头道:“妾身侍候太子起身。”
“不是说今天身子不舒服吗?让闫成派人去和丞相说一声。”宝钗躲闪的目光让太子更加的升起几分兴致来,本就略有些头痛的他更加地不肯去上朝了。
“太子爷,这恐怕不好!”宝钗的声音低低的,语气却很是坚定。
“哦?哪里不好?”太子提高了声音道。
“昨日太子纳妾身,如此大操大办本就不合礼仪,只怕已经惹人非议。当今圣上身子不好,正该太子多多承担,为圣上分忧之时,若今日再不去上朝,只怕更会有人说太子流连女色、不孝父君、懈怠朝政。倘传入圣上耳中,只怕圣上多心,对太子爷……”后面的话宝钗虽没有说完,但利害关系已然言明。为了那个位置,太子已经做了诸多的努力,绝对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就功亏一篑。更何况她已经是太子妾室,以后自然是要经常侍候太子的,太子若求欢愉,自然不必急在这一刻。
“也罢!那就过来服侍本太子穿衣吧。”太子自然明白宝钗这一番话中的关系,倒也没有深想,只张开两手,让宝钗为他穿衣。
宝钗微微松了一口气,忙打开手中的中衣,屏息为太子穿上。看她一副战兢兢的样子,太子不禁笑道,“想不到你倒有这么一番见识,真可以与班婕妤相媲美了。”
“太子爷过奖了。”宝钗微红着脸孔,手下却有条不紊地为太子穿上了朝服,又侍候太子梳洗挽髻,最后将一只金冠端端正正地为太子戴在发髻上,用上等的羊脂玉螭龙发簪固定了,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才道,“好了。”
赵嬷嬷已送了醒酒汤过来,这会儿见宝钗收拾完毕,忙将醒酒汤递了过来,宝钗接了,喂太子喝了半碗,太子摇头便不肯喝了,因又吃了一碗银耳莲子燕窝粥,便匆匆去了。
宝钗总算松了一口气,浑身的酸痛仿佛瞬间苏醒了一般,一阵阵的向她袭来。宝钗晃了两晃,忙伸手扶住门框,方站稳了身子。春草、春柳在后面看到了,忙上来扶住。“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也许是太累了。”宝钗摆了摆手,思及自己说了什么,脸上蓦地一红,忙掩住了,道,“先扶我回房里坐坐吧!”
春草、春柳扶了宝钗回到房里,正看到赵嬷嬷正领了两位老嬷嬷端着一个托盘下去,看到宝钗过来,忙给宝钗行礼道喜,宝钗脸上一红,看了已经过来伺候的莺儿一眼,莺儿会意,忙拿银子赏了,赵嬷嬷等谢了赏,这才下去。
春草、春柳上前来要为宝钗梳妆,宝钗摆了摆手,道,“我身上乏得很,你们先让人弄些热汤进来,我想先沐浴一下。”
“是,夫人。”春草答应着对身后的春蝉、春鹃使了个眼色,两人忙领着几个小丫头出去,不大会儿,便又带了几个壮年仆妇,抬了几大桶热水进了净房。春柳看了看闭目坐在贵妃榻上的宝钗一眼,道,“夫人,浴汤里加了草药,既能减轻身上的酸痛,又能消除那些印迹,夫人可要多泡一会儿。”
宝钗微微答应了一声。太子一走,她觉得放松了许多,又加上一夜未曾合眼,这会儿竟有些昏昏欲睡了。
“那夫人还是先吃点东西吧,空腹泡浴汤只怕会头晕。”春草在旁边建议。
“我没胃口。”宝钗杏眼微饧,懒懒地回道,“你和春柳她们先下去用些东西吧,一会儿有莺儿和文杏伺候我就行了。”
春柳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知道莺儿和文杏毕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她们逾越不了,于是也都答应着退下去了。房门关上,莺儿忙走到宝钗身边,道,“姑娘昨晚没睡不成?怎么乏成这样?瞧瞧这青眼圈,我去让厨房里拿几个热鸡蛋来给姑娘滚滚。”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这是做什么?就像我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看莺儿如此,宝钗心里也有心委屈,可她却不能表露出来,遂淡淡道,“不过是太子喝醉了酒,折腾的晚了些,待会儿多搽一些粉遮掩一下也就是了,去厨房做什么,没的让人说我轻狂。”宝钗深知什么叫人言可畏。若莺儿真的去厨房里要了鸡蛋给她滚眼圈,那么蓉、兰、瑶三位夫人那里指不定传出什么样的话呢。
“是。”莺儿也不敢多问。只得和文杏一边一个扶了宝钗来到净房,刚刚倒满了热水的澡盆里洒满了一层嫣红的花瓣,上面缭绕着薄薄的雾气。
“你们都下去吧!”宝钗对着垂手侍立在四周的小丫鬟吩咐道。
“是,夫人。”小丫鬟答应着都下去了。
莺儿和文杏上前为宝钗退下身上的水粉中衣,却在看到宝钗雪白的肌肤上那一片片青紫的痕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姑娘,你这是……太子昨晚是不是打你了?”文杏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昨晚她和莺儿在房里就听到了姑娘的哭喊声和惨叫声,本来想去看看姑娘的,可却被春柳和春蝉死死拉住了。本以为太子能给姑娘那样一个 ...
婚礼,是真心喜欢姑娘的,哪里知道……
“没有。”宝钗眸光闪了几闪,抬腿跨进温和的浴汤中,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太子打她?文杏想的还真是简单。喝醉酒的太子简直就不像是人,而是一只发了疯的野兽,也许,春草她们这些丫鬟都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在太子回新房后都躲了出去,连铺床送醒酒汤这样的事情都不敢去做了吧。想到太子的撕咬,想到他毫不顾及她处子的身体粗暴地进入,宝钗就觉得不寒而栗。身下撕裂般地疼痛远远超过了后背被花生等物硌的那种疼痛,等到太子发泄完沉沉睡去以后,她却被那疼痛和恐惧折磨的一夜未眠,生怕一不小心碰醒了太子,让他再度陷入疯狂之中。不过还好,醒酒后的太子总算像个正常人了。也许昨晚的一幕就是一场噩梦吧,她想尽快地将之忘却,再也不要记起来。
“姑娘……”看宝钗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莺儿试探地叫了一声。
宝钗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了莺儿一会儿,直到莺儿觉得身上有些发毛的时候,宝钗才淡淡地开口道,“别再叫我姑娘,以后随这府里的人一起叫我夫人吧,莺儿、文杏,别让我再说一次。”看着两人忙不迭地点头,宝钗微微勾了勾唇角,“还有,这府里虽然人不多,关系不复杂,但却和皇宫里息息相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心里都要有个谱,否则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连我都不能保你们。”
“是,夫人。”莺儿和文杏忙点头保证。姑娘受了罪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更何况她们只是小小的奴婢,在这府里,也只有姑娘是她们的依靠了。
宝钗足足在温汤里泡了半个时辰,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上下眼皮只想打架,便由着莺儿和文杏将自己搀出浴桶,擦干身子换上衣服。却见上身是桃红色撒花褙子,淡青色中衣,下配同样桃红绣花绫裙。
宝钗的形容依旧懒懒的,莺儿也知自家姑娘没多少精神,因此也不浪费时间,只简单挽了个堕马髻,随意插上了一只红翡滴珠凤头钗,别上了一只云脚卷须珍珠簪,整个人看过去便如一捧鲜香馥郁的玫瑰,妩媚生姿。
宝钗这里刚收拾妥当,便有小丫头进来请问是否摆饭,宝钗也确实有些饿了,便点头同意,一时便有小丫头们铺设桌椅、安置杯盘餐箸。一时菜肴上齐,莺儿、文杏布菜,宝钗便就着小菜吃了碗碧粳米粥也不肯吃了。
饭后莺儿和文杏都劝宝钗上床歇着,宝钗不肯,便拿了本书坐在窗下翻看,哪里知道竟是困得狠了,看没有两页,径自睡着了过去。莺儿原在旁边做针线,这会儿看姑娘趴在桌上睡去,忙招呼了文杏一同扶宝钗去床上睡下。
却说宝钗一觉醒来,已是过午时分,她有点迷茫看了看轻纱帐顶,打量着自己睡的大床,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里是太子府,遂赶紧坐起身子。
“夫人,你醒了。”正坐在旁边描花样子的莺儿听到动静,忙过来为宝钗打起帷帐,扶宝钗下床。
“现在什么时辰了?太子可下朝回府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宝钗一手理了理额发,一边嗔怪着莺儿。
莺儿抿嘴笑道,“我看夫人实在是困极了,赵嬷嬷也说,让夫人好好养养精神,现在也不过是未时一刻。太子想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今日还并未回府呢。”
“哦。”宝钗答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便稍微慢了下来。“除了赵嬷嬷可还有人过来?”
“听雨阁的兰夫人和听涛阁的蓉夫人都来过了,因见夫人睡着,便让我们不要打扰,只说改日再过来。”莺儿一一复述着。
兰夫人和蓉夫人?想到春草提及这两个人原是跟着太子的宫女,得了太子的宠,这才在太子出宫建府时以侍妾的身份跟了出来,这两人原比太子年长,如今已不太得太子的宠幸了,过来自己这边想来是打着讨好的主意吧,毕竟这府里,如今也只有作为新人的她才能和听风阁的瑶夫人对抗。不过如果她们是来挑拨自己与瑶夫人的,她们就打错了主意,因为她——薛宝钗没打算与任何人为敌。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二位夫人乃是我的姐姐,本来就应该我去拜过她们,怎么现在她们来了,你却不叫醒我呢?这就是我教你的规矩吗?”宝钗板起了脸,训了莺儿两句。随即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留下文杏、春蝉看着院子,又让莺儿捧了新打的几样时新首饰,带着春草、春柳、春鹃几个出了听雪阁的大门。
听雨阁和听雪阁并不是很远,走过甬道,经过一片小花园就是。宝钗走在院中,时不时有下人停下来给她行礼,宝钗也一一微笑颔首,走至小花园的一座假山处,宝钗忽然看到旁边几棵木槿看的甚是热闹,不觉过去观看,却听得假山后面有人提及自己。
“听说太子昨儿个喝醉了,新来的那位薛夫人又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呢?”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怎么,你这会儿又不吃醋了?刚是谁抱怨说,这薛夫人一来,只怕以后再见不到太子的面儿了?”另一个女子谑笑着打趣。
“这吃醋归吃醋,不过太子一醉酒还真是让人恐惧,比起他喝醉了来我的听涛阁,我倒宁愿他一年不来呢。”
“你这么想,只怕别人不会这么想,说不好这薛夫人也和听风阁那位一样,就喜欢太子醉酒时的样儿呢。”这名女子说出话来颇为刻薄,宝钗不由皱了皱眉头,想起昨夜的经历就觉得心头一颤。
“我倒是听说这位新夫人不但人长得貌美,而且最是端庄大方,是个大家闺秀,你以为都和听风阁那位似的不知廉耻呢!不过我觉得听风阁那位的好日子只怕也到头了,单看昨天那阵势,哪里是纳妾,分明就是娶太子妃的待遇,虽然不能从正门进来,但到底也是大红花轿,拜过天地高堂的。可见太子有多喜欢她。”说这话的女子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羡慕。
“太子会喜欢她?我看也不过是喜欢上她那富可敌国的身家背景了吧。”一个尖利的女子声音由远而近地传过来,宝钗却不禁怔了一怔,自己不过是一个侍妾,即便带着嫁妆也是有规制的,那又与自己家有什么干系?这女子为什么会如此说?
“瑶妹妹,别是你比不上新夫人吃醋了吧,薛夫人也不过是侍妾的身份进门,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将全部家产带过来吧?再说太子将来就是这天下之主,还会看上薛家那点子家财?”刻薄的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明显在讥刺瑶夫人。
“你……”瑶夫人被她噎了一下,也冷冷一笑道,“蓉夫人也别逞口舌之利,我这么说自然是比你多知道点儿东西,也是,太子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呢?”
“什么事情?我就不信了,太子不会告诉我,只怕也不会告诉你吧。你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蓉夫人明显不服气。
“好,那我就告诉你,那薛宝钗之所以能得到那么盛大的婚礼仪式,不过是拿她兄长的命换来的罢了。薛家不过她兄妹二人,他哥哥一死,那薛家自然就是她的,也就是太子的。太子不过是对她有些歉疚,才会让她坐大红花轿进门,你们等着,等薛家归了太子, ...
她没了利用价值,太子自然不会再宠她。”瑶夫人的声音里自信满满又充满了得意。
宝钗听到这里已经浑身冰冷、面色惨白,她攥紧了拳头,死死地咬着下唇,美丽的杏子眸中仿佛能喷出火一般,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随和淡然。她一直以为哥哥的死是个意外,是贪图美色的下场,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竟然是一场人为的意外,是因她而起的一场人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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