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双离上前关好窗子,扬声回道:“我在的,不知是哪位姐姐来了?”
“是我桃红,杨妹妹现在可方便?”
“方便的,姐姐进来吧。”说话间柳双离已笑着开了房门,亲热的拉过桃红,迎进了屋里。
进了屋,桃红依礼客气了几句,在桌前坐下。柳双离倒了杯茶水呈上,随口问道:“姐姐不是和柳绿姐姐一起跟着大小姐吗,怎么还有空到妹子这来?”
桃红微啜了一口茶水,淡笑道:“柳绿服侍着小姐在沐浴呢,我料理完了小姐的随身物品,就没了他事。闲着也无事,就想着来妹妹这坐坐,说些闲话解解闷儿。”
话虽这么说,柳双离却深知绝不会这么简单,桃红虽表情淡然,双眼却忍不住的上下抖动,显是藏着不小的心事。
柳双离瞧着不免又道:“我虽才来几日,却也看出小姐的性子很有些刁钻不讲理儿,脾气又不好。姐姐没有知会小姐一声就擅离职守,小姐知道了只怕不好?”
“妹子放心,”桃红不在意的摆摆手,“小姐每次沐浴,不下半个时辰都出不来,再说外头还有柳绿照应着呢,她是知道我来了这里的,会帮着我遮掩的。”
柳双离这才点点头,在桃红对面的桌前坐下,自斟了杯茶水,轻抿了一口,也不绕圈子,直言问道:“那姐姐请说,此番来杨七是为何事啊?”
桃红柳眉一挑,故作不悦的说道:“瞧妹妹说的,难道姐姐无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柳双离低眉轻笑,说实话她是真不想跟桃红过多客套的,可她也知道,这些大家出来的丫头,一向谨小慎微惯了,即便心里藏着的事儿再急,也不会轻易说出口,非要跟你先客客套套的,绕绕弯弯的说上半天话儿,就生怕客套的话说得少了,被人说冒失,瞧不上眼去。
所以见桃红嗔了她一句,她也没再多说,只陪着笑脸顺着桃红的话儿,客客气气的打起圈圈来。这般你来我往的客套着,闲话儿聊着,直绕了近一刻钟,才见桃红稍稍收起了客套性的微笑,正起脸色轻叹了一声,问道:“妹妹常在外面跑,不知以前有到过京城吗?”
柳双离摇摇头:“让姐姐见笑了,京城我虽多次说着要去,却真没到过。”这话其实是亦真亦假,京城她是去过的,只是到的那一年,她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外郊,很少进到内城,这到过其实跟没到过,差别也不大。
只桃红一听这话,立时就显出失落之态,忍不住叹道:“这样啊,真真可惜了。”
柳双离心下不解,试探性的问道:“姐姐是怕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会不自在吗?”
“这倒不是,”桃红忙摇头回道,“我虽不及他人这么向往京城,却也是盼着到京城去的。”
柳双离笑道:“既是如此,这不正好,终于到了最让人羡慕的京城,这是多让人高兴的事啊,姐姐还担心什么呢?”
桃红有一阵的迟疑,细瞧着柳双离,见她毫不介意的笑着,不像是心机深重之人,才略略放下心来,犹疑的说道:“也不瞒妹子,我之所以向往京城,原因与他人却是不同,实是为着自个的家人。”
柳双离没有回话,只是略点了点头,等着桃红下面的话。
只听桃红长叹了一声:“妹子有所不知,我并非石府的家生子,而是七年前被卖到府上来的。那年我十一岁,家里遭了灾,实在揭不开锅了,爹娘才恨下心卖了我。妹妹不知,我爹是个落榜的秀才,小时候也不拘着我,所以我才识了点字,进了石府后,因为这一点见识,不几年就升到了一等丫鬟,后来更是得缘到了大小姐身边伺候。大小姐爱出门,我跟着也就能常常出府去走走,因为实在想念家人,就乘出门的机会,托了人偷偷去打听家里的情况。早两年前我就听说,爹娘在卖了我后,就拿着所得的银子,带着两个弟弟进京投靠了姨母。”
“姐姐这是……”
桃红抬眸盯着柳双离:“听说妹妹习武,之前做的又是替人跑脚传话的活儿,认识的人必定不少。”
柳双离点头,听到这里她自是明了桃红言下之意,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问道:“姐姐是想让我帮着打听,你爹娘在京的情况吧?”
“是,”桃红再不掩饰心下的急切,急急回道,“妹妹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帮忙,托人去京里打听打听。自从知道爹娘进了京后,我就托人多方打听过爹娘在京里的情况,可却再得不到任何信息。也不知这么多看过过去了,爹娘过得好不好,大弟和小弟又长成什么样了。”
桃红说着说着,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柳双离见此,心下一叹,拉过桃红的手,轻言安抚了几句,直至桃红把泪水收住了,才问道:“姐姐别怪我多问,不知姐姐是哪的人,在家时叫什么,你爹娘原又做何营生?”
“我原籍凤翔安宁县,姓何,在家时闺名锦红,爹爹是个秀才,没有其他的营生,只是守着家里的一亩薄田度日?”
柳双离点点头,接着又问:“姐姐的姨母是嫁去了京城吧?”
“是。”
“不知姐姐的姨母叫什么,姨父又姓甚名谁,在京城做的何营生?”
桃红一下又湿了眼:“我只知姨母在娘家时叫李桂英,旁人都唤她做桂娘子。姨父姓马,听说是给京里一大户人家看门的,却不知名何,又是给哪户府邸看的门。”
看来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
京城这么大,请得起人看门的人家,绝不下万户。要在这之中打听一个姓马的看门人,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柳双离浅咳了一声,面上只略思疑了一下,立时又引来了桃红的眼泪。
“妹妹也觉得不好办了吗?”
看桃红就要哭起来了,柳双离一个不忍,忙放软了声音,急急宽慰道,“姐姐不急,姐姐给的线索虽少,却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不是。嗯,姐姐不妨再说说看,姐姐的姨父和姨母分别多大了,如何相识并定亲的,又是几时在哪成的婚?姨父原籍在何处,几时入的京城?生养了几个孩子,孩子都多大了?他们在京城和别处还有没有别的亲戚?再有他们长得怎样,相貌上都有什么容易让人识别的地方?”
这一下问得就很仔细了。
要说来京城虽大,桃红的姨父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下人,但以柳双离对韩府的认识,即便所知再有限,找起个毫无背景的人来还是很容易的。柳双离之所以问得这般仔细,主要还是为了归避自己,再减去桃红的顾虑,最后才是为了让韩府找起人来轻简点。
柳双离这边是这么想的,可桃红那边却想的是另一回事。
桃红听着柳双离一连串问下来,泪水已然止住,双眼直直的盯着柳双离,且越睁越大,好半天才猜忌的问道:“妹妹不是骗人,真有办法找到人?”
不能怪桃红多疑,说来她跟柳双离也不过才认识三四天而已,在此之前从未谋面。就算是相识的这三四天里,话也没能多说上两句,对彼此的性情都不了解。再有刚刚柳双离还说了,她从没到过京城。在桃红看来,即没到过京城,柳双离就算认识的人再多,也肯定和京城没有一点关系。否则以她身怀武艺的自由身,对于京城这个多少人都向往的地方,她为何不去?她自己都说过她是想进京的,要真在京里认识人,只要托人在京城里随便找个活儿,就算再小,也比别处的更好,不是吗?
可她却从没进过京,那只能说明一点,她在京城根本就不认识个人,没有任何的人脉。
所以,以桃红的角度看来,真的不得不对柳双离的人生疑,疑她根本无力也无心找人,问下这么多事,只不过是在哄她骗她吧了。
柳双离见桃红如此回问,自是不难发觉她的不信任,却也并不在意,只是点点头,笑着解释道:“姐姐一直在大户人家干活,没在道上混过,自是不知道外道上办事的方法。在外办事,有时并不一定要先认识多少人,有多少的人脉。办一件事,只要你知道正确的方式方法,再加点银子,那帮你办事的人,自然而然就有了。”
柳双离说着,见桃红还是一脸的不信,又是一笑,进一步解说道:“姐姐即是被卖到石府的,应也在牙行呆过一阵子吧。牙行跟谁又是做的何生意,姐姐不会不清楚。要知道大户人家府上,一向最易缺的就是人,所以他们跟牙行的往来也一向最多。而做人牙子买卖这一行的人,因为生意上的关系,总比别处行当的人更容易知晓各大户府上的人事变动。因此,要在大户人家找人,往牙行那找一准没错。姐姐要知道你姨父身在何处,只要找那的人问问,不怕的麻烦多问几个,银子也不用多给,只需跟他们多套套近乎,就算实话实说自个的难处也不打紧,还能多套得话。你只需问京城里哪户人家看门的姓马,娶的媳妇姓李,年纪多大了,是哪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姐姐别不信,京城再大,大户人家再多,也是数得过来的吧。姐姐的姨父即是个看门的,那定是常常在外露面见人的,只要人还在,准能打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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