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思扬,快过年了,都三个月了,在这里你过习惯了吗?”风雪很大,小屋的门窗并不牢固,被风吹得‘噔噔’直响。床下虽烧有碳,棉被也搭了两层厚,可躺上床来,两个孩子还是要抱在一起才觉得暖和些。
“不习惯。”秦思扬把头窝在柳双离的怀中,闷声回道。
“嗯,我也不习惯。”柳双离紧紧的把秦思扬抱在怀中,陷入了一片沉思,“要过年了啊,在师门时,这时候大家都肯定在准备着庆典,兴奋得都睡不着觉的。思扬,你知道吗,我师门那,冬天很少下雪的,即使过年时,天气也总是很晴朗。虽然过年那阵子,很多师兄姐都会回自己的家去,但是师门的祭典活动,大家还是都要参加的,那时……”
“我不喜欢过年!”秦思扬突然硬生生的打断柳双离回忆的话语,眼神中闪过一道异样深寒的目光。
“思扬!”柳双离拉了拉秦思扬的衣角,不让他扭动的身子把衣服扯了起来。
“过年都是摆谱子算计,每年娘都会为年里庆典上的排位大发雷霆。那根本就不是过年,而是在专跟人过不去。”
“排位?庆典上的排位不都是有礼制规定的吗?大家上的庆典,都按礼数来,这能有什么说的,怎么能发雷霆呢?”柳双离奇道。
“因为父——爹不喜欢娘,虽然娘是贵——嗯,在家里名位高,可爹就是不喜欢,祭典时总故意找理由把娘的排位降低。”
“哎,怎么能这样?”柳双离叹道。
秦思扬深埋下头:“不但如此,他后来更是找借口把我赶到山西,让娘和我分开。”
柳双离下意识的抱紧着男孩:“你爹怎么能这样对你,再不喜欢你,也总不会不管你的死活啊?”
“他不会管!”秦思扬闷声道,“自二哥病故后,四哥也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因为皇……嗯,娘知道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所以她很害怕,多次跟爹讲过这事。可爹就是不理。娘说爹在众从兄弟中只在乎六哥一个,别的兄弟他才不会在意。娘很伤心也很怕,在我被赶到山西时,她也想跟过来,可爹不让。听先生说,在我来山西不久后,娘就病倒了,是很重的病。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
空气一下沉重了起来,秦思扬声音幽深,翻转过身来仰着头,双眼空洞的望着屋上破旧的瓦片,面上愣愣呆呆的,看不出他的心里究竟是何感情。
沉默了许久,柳双离突然大大的咳嗽了一声,随后伸手覆过秦思扬的额头,关切的说道,“思扬啊,被子盖好来,可别着凉了。”说着忙拉了拉被子,被头都盖过了男孩的半个头。
秦思扬在被下闷哼了一声,道:“你睡这么高才会着凉呢,被子都盖过我头了。”
“哦,那你就睡上来一点嘛。”
“可下面才暧。”
“你这小——嗯——哎,算了算了!”柳双离又拉了拉被子,“我大人不跟你小人过。”
“你不是大人。”
“反正比你大。”
“哼!”
柳双离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伸手环抱过男孩,把自己的下巴挨在他的头上,幽幽道:“思扬,过两天就是除夕了,我想在过年前,把张大哥教的泥人儿做好。然后,再帮陈先生买两年新衣,嗯,同时给你也要添两件新衣吧,如何?这些都用我自己的银子。”
“我不需要。”
“你不想加新衣啊?”
“除非是男装的。”
“哈,你别想,现在的你只能穿女装。”
“那就不用了。”
“呵呵,好,是你说的,我就不帮你加了。”柳双离笑意深深的说道,“不过,你的衣裳也不用我来加。有人已经在帮你加着了,哈哈,我几天前就见张家婶子买了块红布裁剪着呢。不用说,咱这里能穿上这样红布衣裳的,只有思扬你一个。哎,别瞪我,前天张婶子还私下问我要了你的尺寸,哈哈,思扬,不用我来,你就等着新年有新衣服穿吧。”
柳双离笑得很是得意,气得秦思扬猛的抬起头来,在柳双离的小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柳双离一声大叫,忙抽回吃疼的手,报复性的大力敲了敲秦思扬头,见秦思扬疼得直抱头躲避了,她才又大笑着一把抱紧他,说道:“啊,总算是过年了!”
秦思扬也笑着把头埋回到柳双离的胸前,说道:“过年了,只是年后就不知怎样了。”
“怎么样?”虽是问着,可柳双离的心里一下就想起了宋爷来。
“那个宋爷。”似心下相通般,男孩也立时提到了宋爷。
“是啊,宋爷。”柳双离烦道。
“他有计划。”秦思扬半觑着双眼,正色道:“应该关乎你和陈先生。”
“嗯,你别乱说?”
“我没乱说,你应该也能看出来。”
“哎——”柳双离真有些郁闷了。
“你会跟那个宋爷走吗?”秦思扬突然问道。
“怎么可能!”柳双离怔了一下,愤然答道。
秦思扬突的抬起头,如墨的双瞳直视着柳双离,问道:“那——双离你想在陈先生这里一直住下去?”
“我还没想好。”柳双离捋过男孩的头发,道,“陈先生他人很好,我——”
“可你却骗了他。”
“是啊——”柳双离轻叹了一口气,这确是个问题,她不能一直骗着这好心的老人。
见柳双离叹气,秦思扬忙伸手捅了捅她,直到她重又露出了笑脸,他才把头缩回被子,低声说道:“我也不想一直穿女装下去。”
“呵呵,思扬原来你是为这烦啊。”柳双离不由的笑出声来:“那你说吧,下去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秦思扬却很直的回了一声。
沉默了半晌,柳双离突的问道:“你不想去看你娘?”
屋中的空气一下凝重了起来。
良久,男孩的声音才在被子下幽幽传出:“不用去。”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你娘吗?”
“不管怎样,她的结果只能有一个。”
“哪个?”
“先生已经说了。”
“啥?”
男孩却不回话了。
柳双离苦着,也不好去追问,转而说道:“也是,你现在还在被人追杀着。
男孩的声音又从被子下传出:“嗯!但我想,只要我们出了山西,这应该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是吗?”柳双离想了想,再度抱紧男孩道,“等过了年,天热起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离开山西。”
夜很静,屋外飘扬着片片雪花,两个孩子在暖和的屋内,盖着厚厚的被子,聊着闲话儿。夜深了,雪大了,他们的声音开始渐次小了下来,再不久,终于完全没了声。他们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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