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项脊堂回到后院,许莹然手中已没有了那卷低调华美的白绸。青禾替许莹然打开青帏棉布门帘后,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
趁着春花扶着许莹然回内室的时候,她偷偷将冬景拉到东耳房的廊檐下。
青禾的动作许莹然看得一清二楚,遂也没有多在意。
“春花,不用忙了,你先去泡壶茶回来,屋里的茶都冷了。”许莹然发下桌子上冰凉的杯子。
春花见到许莹然的动作,有一瞬的懊恼,她急忙跪下道:“姑娘恕罪,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马上就给你准备。”
许莹然瞥了春花一眼,看着春花大惊小怪的动作,眉头微微皱起,“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快起来吧。”
春花谢礼起身,而后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掀开青帏帘子,东次间和耳房相连的夹角里,露出一双藕色撒花鞋面,春花扫了一眼自己脚上那同款的鞋子,不动声色的向耳房靠近。
耳房和东次间的夹角里,青禾有些生气的质问道:“冬景,你怎么不拦着点姑娘?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还不给姑娘存些压箱底的东西,以后姑娘到了侯府,怎么能立得了足?”
“你啊你!哪儿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冬景怒其不争,纤细的手指点着青禾光洁的额头。
“你也不想想那东西我们是在哪儿得到的,拿来压箱底有什么用,也不拍惹来杀身之祸!再说。姑娘把它交给了侯爷,现在也能在侯爷面前卖个好,以后进府,就算侯爷娶了大妇,也能让侯爷记着姑娘的好!”
回想起项脊堂的笑声,冬景幽幽的叹气。
“我们姑娘千辛万苦从咸安出来,一路上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没曾想,到头来还是只能做妾!”冬景的话让青禾也感伤起来。
“这话能乱说!”冬景低声喝道。随即她又四处望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经过,又拿恶狠狠的眼神剜了青禾一眼。
青禾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喃喃着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冬景见状,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解释道:“侯爷是咱们姑娘的救命恩人,姑娘报恩以身相许本就理所当然,再说。凭着侯爷权倾天下的高位,人家只怕还觉得是我们姑娘高攀了。所以,青禾。以后到了侯府。你可不能再随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以后姑娘是姨娘,我们都要小心些,这样姑娘才好做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冬景的话无疑给青禾当头一喝,青禾有气无力的应着。
听完两人的话春花撇撇嘴。想着两人说得差不多了,她便蹑手蹑脚悄悄的离开了。
而两房相接的角落里,青禾和冬景也各自散去,因为两人心绪都不高,未免许莹然问起。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进内室。
所以,她们也都没能看到。许莹然在东次间外间临窗大炕下怔忪的神情。
原来,许莹然进屋打发了春花,却见到外间临窗大炕上青禾和春花新做的衣裳,便顺势坐在了炕上。
没曾想这个地方,正正好就是挨着在东次间和耳房相连的拐角,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竟然让她听到了冬景和青禾的私语。
冬景和青禾是除了冯嬷嬷之外,陪同许莹然最久的人,许莹然自是被她俩的谈话惊得无以复加。
呵呵,就连在她自己的丫头们眼里,她,许莹然,最高也就只能给蓟北侯做个妾!
思及此,许莹然望着屋内光芒流转的碧桃花,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突然,许莹然不顾脚上的伤势,冲到博古架前,倏然抱起半米高的碧桃花玉石盆景,枝桠上华美的桃花勾住了宽大的缂丝鹤氅。
许莹然想了想,将碧桃花放在回了博古架,脱掉繁琐宽大的鹤氅,复又抱起,疾步的出了房门。
春花早就被许莹然支走了,冬景和青禾因心绪不佳,怕被许莹然发现异常,所以没有进屋,以至于许莹然抱着碧桃花出了后院,竟没有找到一个人。
苍狗山不止是一座山,更是一群连绵起伏山脉的共称,在这连绵的山脉下,一个又一个的温泉得到了盛京达官贵人的喜爱。
因此在盛京以北的苍狗山山脚,各式各样的院子刮分了为数不多的温泉。而蓟北侯府的静秋院,便是其中之一。
静秋院是个三进的院落,因为圈着温泉池子的缘故,院中的围墙多圈了十几亩地,所以整个院子看上去像个球形的。
这样的形状可苦了许莹然,因为没有人领着,在这假山树林密布的院子里,她转着转着就把自己给转晕了。竟然连自己走到哪儿去了也不知。
手中碧桃花盆景越来越沉,左膝也因为长时间的行走而疼起来。
室外的温度不比烧着炕的房里,再加上许出门前,连防寒的鹤氅也因为碍事而被她脱了,以至于她现在只穿了一件掐腰夹袄。
许莹然蹲下身,不由得望着碧桃花苦笑。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怪声。
许莹然此时蹲在一颗榆树下,她的后方是一座假山,而前面不远处却是一堵围墙。围墙上有一堵颇为隐蔽的暗门,灰白的木门几乎快和围墙连在一起,也许是年久失修,暗门已经希开一条缝,不然,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许莹然也发现不了。
而那奇怪的声音,正是风吹在暗门上,木门晃动的的声音。
因为这是李子厚的地方,许莹然虽然奇怪,却也不害怕,她推开暗门,抱着沉重的玉石盆景就这么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幽静的青石小道,道路两边有些干枯的杂草,而连绵的苍狗山就在不远处。
“这就出院了?”许莹然茫然的望向身后的暗门。
暗门依然“嘎吱、嘎吱”的响着,没人能给许莹然回答。
“姑娘!姑娘!”而此时,正房后院里换茶水的春花,也已经端着大红袍进了屋,然而她在屋内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刚刚出门时带的斗篷挂摆在临窗大炕上,青莲蝶恋水仙缂丝鹤氅有些随意的扔地上。
春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然而,她把正房里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却依然没有发现许莹然的影子。
太蹊跷了!
“青禾,们见着姑娘没有!”找不到人,春花只得求助于其他人。
青禾正从东南角的小厨房出来,手中还拿着一碟新蒸的糯米糕。听到春花的话,反问道:“你不是和姑娘在屋里,姑娘怎么会不见了。”
春花也不解释,她是真的急了,要是许莹然出了事儿,她们这些丫头在侯爷哪儿一定讨不了好。
“不行,这事儿得和侯爷说说!姑娘脚上还受着伤呢,而且我们对这院子也不熟悉,万一姑娘摔了……”冬景听到了青禾和春花的话,急忙出主意。
于是,春花陪着冬景去了前院。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倒是直接来到了项脊堂前。
春花见从西跨院出来的小四,闪了一下神,却又很快调整过来,仔仔细细的把许莹然不见前后发生的事儿都说了一遍,除了偷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听了这话,小四也没了话说,思考了良久,他才回道:“现在爷在处理事情,要不你们等等我进去看看。”
“小四哥能替我们传信都是担了风险,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在这儿替我们姑娘谢谢小四哥了。”冬景将小四拉到一边,悄悄摸摸的将手中的十两元宝塞到小四手中。
银钱是小,态度是大。
小四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元宝放在袖袋里,而后进了项脊堂。
“……有了这西北地势全域图,海械所的战队,就可以无声无息的攻到西北!岐山,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东南海域可以行动了……”
站在堂下,屋内蓟北侯和郑寒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小四不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影响到屋内的谈话。
“小四,然然那里出什么事儿了,她丫头来做什么?”李子厚耳聪目明,自是听到冬景和春花的声音。屋内的事儿刚商议出结果,他便叫了小四上前询问。
“丫头们来说,四姑娘不见了!”小四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这么多人难道一个大活人都能跟丢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就是把院子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李子厚气不打一出来,冷冽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刮在小四的身上。
“顺便把那两个丫头叫来。”
小四跨出堂屋的脚一顿,心中庆幸自己将冬景等人留了下来。
“然然不见时是你发现的?”李子厚闭着眼,食指扣着桌面,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
“是的,奴婢去给姑娘泡茶了,回来就发现姑娘不见了,正房、后罩房……连恭房都去了,还是没有姑娘的影子!”春花挺着背,仔仔细细的答道。
“你呢?我记得然然最喜欢带着你,你当时怎么不在她身边?”李子厚突然睁开眼,深不可测的眼眸牢牢锁住冬景。
冬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淋淋,“奴婢找青禾交代白绸的事,春花也是姑娘的丫头,她考虑事情没这么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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