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没用的废物,文不成武不成,成天纸醉金迷、骄奢淫逸,一个只顾享乐的无能之辈能成什么气候?还能想到这般挑拨离间的计策?就算有慕容家在背后撑势,也难有什么作为!这些年还不是仗着皇上的无度宠爱,为所欲为?!这等纨绔子弟,本宫是不屑将他放入眼中的!”
纳兰辰张了张口,然而望着萧皇后眼中笃定的神色,却终究什么都没说。他其实想说,有这么一种可怕的人,城府高深,心计最是叵测,你永远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在背后算计什么,因为他内敛,深沉,一切虚华都只是伪装的面具,你也根本看不到那掩藏在面具之后,又是怎样一张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种人,越是在逆境之中,越是懂得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他的表面越是无能,越是看起来无害,甚至是淡泊名利,那么隐藏的才能也许就越是可怕,越是威胁到你!
也正是这种人,会在你最措手不及的时候,将早已磨好的利剑,狠狠地刺进你的软肋!
而纳兰修,给他的感觉,便是这种危机感。
孟香菡也劝道:“是啊,殿下!母妃说得无不道理!况且,云歌也配不上殿下你!方才殿下也见到了,慕容云歌对你那副态度,妾身真是替你感到不值!为这样的女人,值得这么下脸面吗?何时殿下竟还需要看那个女人的脸色了?”她忿忿不平地说着,又顿了顿,“这个女人,当真是给脸不要脸!还以为自己有多么清高么?不就是慕容家的嫡女么!殿下身份崇高,哪里轮得到她来使脸色看?!”
纳兰辰并没有回她,却也没有制止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心思。孟香菡见此,却是愈发羞恼了:“殿下!难道您当真要听萧皇后的话,重新迎娶慕容云歌当太子妃吗?她这么给你晦气受,还丝毫不给你面子,在老太君面前,连说话都没个分寸,当众给你难堪,这般的不识抬举!殿下,她真的适合当太子妃吗?慕容云歌变了,变得不可理喻了,她已经不是先前那个知书达理的慕容云歌了!殿下您没发觉吗,从被您退婚的那一天起,她就变了!变得好生奇怪!换作以前,她哪会这么对您的?您不觉得其中古怪吗?”
纳兰辰一怔,脑子里空了空,脸上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起了汹涌的波澜。正一如孟香菡所言,她说的是万万没错,慕容云歌变了,变得厉害,从前她如何也不会待他这般冷硬!不仅变得冷漠,傲慢,性子也不像从前那般温婉了,更令他心生古怪的是,从前她对他痴心一片,一往情深。然而如今,却就连看他一眼也不屑一顾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回忆起在银钩赌坊的时候,慕容云歌那刁钻的暗门左道,不由得心下微凉,直觉得这个女子真是邪了门了了,身份诡异不说,性子大变,莫非真的是去了一遭鬼门关,被鬼附了身,中了邪不成?!
一想到她望向他时冷若冰霜的眼神,纳兰辰心下登时无谓复杂!
想到此,他眉心愈发深锁了起来。
孟香菡见他依是不言,长长得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其实,妾身能够理解母妃的一片苦心!的确,太子殿下如今的储君之位确实不够稳当,如今朝中上下,人心叵测,前些时日妾身听姑母说,有许多大臣想要扶瑜王坐上储君的位置呢!也有些个,拥护荣王与祈王,倘若殿下真想要稳固储君这个位置,慕容家的确是一颗至关重要的砝码。可,也不至于殿下如此低声下气地亲自登门上府求娶立妃罢?京城多少女子都趋之若鹜的位置,慕容云歌却不屑一顾!试想,倘若三番四次被慕容家冷眼相待,那太子府的颜面又该立于何地?!”
纳兰辰转过头,冷眸凝视了她许久,眼前忽然浮现出慕容云歌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触痛,眼底有一抹痛意一闪即逝。他缓缓地回过头,仰起脸来,沉声地道:“本宫并非……并非执意要娶她为太子妃不可。”
只是他不甘!
纳兰辰眯了眯眼睛,唇角蓦然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想来人,都是这么矛盾的吧。想起曾经那个少女,总是在他身后含情脉脉地注视这他,尽管他不曾多向她看去一眼,她亦痴心不悔地默默相守,然而如今,那个少女却飒然得转身而去,甚至头也不回,就连后悔的机会也吝啬给予他,决绝得近乎无情!
然而,亦或者偏偏是这么潇洒不羁的性子,无形之间愈发吸引了他?竟不知何时,他暗暗地开始迷恋起那洒脱的背影,狂傲的眼神,自信的笑靥。
想来,不由得唏嘘不已。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云歌嫁给瑜王。
“你可知如今朝野之上,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之上,除去其他亲王党派势力,唯有慕容家独揽大权,一家独大,且握权百年都屹立不倒!加上那老太君在世时与太后半百的交情,势力可怕到让本宫不得不去忌惮!可偏偏这慕容家根基太深,拔不去,掀不翻,若是此时无论正面还是背后与慕容家交锋为敌,定然是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你别看慕容诚那样,其实也是一只老狐狸,心思通透得很,心里打着多少算计!”
萧皇后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尽管瑜王在她眼中如何无能,然而慕容家的势力倘若并入瑜王府,终究是有些不妥的!
他顿了一顿,又紧接着道,声音压得极低,“父皇已经为慕容云歌指了婚,试想,倘若瑜王真的迎娶慕容云歌为王妃,那么朝野的局势必然再次倒伐,情势于本宫极为不利,本宫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亦不想与慕容家为敌,更不想丢了这储君的位置!”
事到如今,这储君的位置,他是坐也得做得,不坐也得硬着头皮坐下去。
千百年来,历朝都是如此,皇室之中腥风血雨,权势与皇位的争夺,以至于手足相残,勾心斗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争得头破血流。因此有的时候,这个东西不是你想要而去争,而是你不得不去争抢!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谁也无法知道,倘若你不去争,一旦失势,那么根本无法猜测,那个最终夺得皇位的胜者,是否容得下你这个败寇!
皇室之中,人心叵测,谁输谁赢,都不一定。只有将威胁亲手除去,皇位才能坐得安稳。
换作谁都容不下自己的皇位被他人所虎视眈眈,更容不下于自己过分威胁的存在。他,亦是如此!
孟香菡听了心惊不已,她万万没想到,慕容家的势力竟大到足以令景元帝为之忌惮的地步!
她小声地问:“殿下,难道慕容丞相就不曾想过‘功高震主’这一说吗?”
“功高震主?”纳兰辰忽然冷冷道,“这西凉国的天下,都是慕容老太君与先帝并肩打下的,有太后在,又有谁人能耐得慕容家?父皇爱美人却不爱江山,性子又是那么得优柔寡断,凡是都没有自己的主见。本宫只怕……父皇会将皇位传给纳兰修!”
孟香菡闻言,诧异地问:“慕容云歌如今在京城名声如此下作,瑜王当真愿意迎娶她为妃?莫说是王妃,就怕是个妾室也不愿意娶回去罢!”
“你太小觑了一个人的野心!倘若是势在必得,纵然是臭名昭著又如何?”纳兰辰说道,眼底骤然寒了几分,“慕容云歌身后的家族势力实在太过可怕,令人忌惮,谁不想拉拢慕容家?大不了的,利用完后,再一脚踹开就是!所以,本宫绝不能容许慕容云歌指婚给其他人!”
孟香菡急道:“可是……不论如何,殿下都不能娶慕容云歌!更何况如今民间流言蜚语,殿下可万万不能引火焚身!”
纳兰辰猛地扬眉,转眸一双阴狠的视线凝注在了她的身上,眸光冷冽,“你少和本宫卖无辜!本宫还能不知道?那些流言,还不是你背后作的手脚?!还不是命人在京城煽风点火的?!哼!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不就是怕这慕容云歌进了太子府当了太子妃,抢了你的地位你的风头?就凭你这道行,还想瞒得过本宫么?”
孟香菡怔愣了住,肩头瑟缩了一下。
他……他怎么能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是她有心煽动的?!
纳兰辰又道:“你平日里在太子府的那些小手小脚的也就算了!排挤其他的妾室,本宫也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一回,你竟然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动慕容云歌的主意?!若是让慕容诚查明了那些谣言是你所为,一个奏本到
父皇那儿,本宫倒要看看孟家有什么能耐庇护你!就连本宫都不敢对慕容家有丝毫算计,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再不济慕容云歌也是丞相府嫡女,身份自是斐然,慕容诚到底是要护着的!若不是本宫在暗地里将那些风声强压下去,本宫倒要看你这肚子里的骨肉如何能保住了!”
孟香菡一惊,下意识地抚住了小腹,哭丧着音道:“殿下!……妾身、妾身没有啊!”
“你还狡辩!你真当本宫查不到是不是?”
“殿下当真冤枉了妾身!”孟香菡咬定说辞,打死也不承认,“况且那些传闻本就是真的!慕容云歌就是狐媚子转世,仗着美貌,勾引殿下不说,还勾引了洛世子,甚至还想着去勾引公子莲!这等下贱低作的女人,如何能高攀的上太子府?!昨日她上了容府的马车,可又有谁知晓,她与公子莲有没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呢!?”
纳兰辰闻言,脸色神情蓦地僵硬铁青,猛地回过头,瞪视着她,“你说什么?!”
就见他的眼底杀气腾腾,煞意流露,显然是被那可怕的眼色吓得不轻,孟香菡惊得后退了几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一把拽回,他沉声逼问:“你方才说什么?!”
“殿下……”她被他狠厉的神色给吓了住。
“说!”
孟香菡顿时自知失言,慌忙止住了话音,无措地低下了头去,软软道:“殿下……”
纳兰辰声音愈发严寒,“说!”
孟香菡吓得不轻,又是委屈又是赌气,低眉颤声道:“难道妾身说错了什么吗?这本身就是事实呀!慕容云歌昨日便上了容府的马车,与容卿公子同乘一辆,交头笑语,暧昧至极,下马车时手还紧牵着手呢!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太子您还要娶这样的女人为太子妃吗?只怕如今的她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践踏过了了……”
纳兰辰眸光一黯,咬牙道:“住口!”
“殿下……?”
他回头蓦地冷声打断了她,冷冷地警告,“以后,你若是再敢说慕容云歌的半点儿难看,本宫定不饶了你!孟香菡,你别以为你现在怀有身孕,这太子府你就待得稳当了!”
孟香菡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大滴大滴的泪珠滚滚而落,伤心不已!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要为了一个贱女人将她这个侧妃给废了吗!为了一个慕容云歌,当真就不念她怀着他骨肉的情分了?她的话究竟哪里有错?那个慕容云歌究竟哪里值得殿下如此惦念!
一时间,孟香菡心中又羞又恼,对于慕容云歌的恨又更深了一层!
然而望着纳兰辰铁青的脸色,孟香菡却不敢再开口了,大气儿也不敢出!心中纵然又是委屈又是怨愤,却也不敢多言!
萧皇后见此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她是了解这个儿子的,平日纵然对她恭恭敬敬,然而生气的时候,却是谁人也不能招惹!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儿子对那个慕容云歌真的是用了情!以至于都不念孟香菡如今怀着他的骨肉了!因此他生气的时候,即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煽风点火了。
纳兰辰豁然起身。“母后,若是无视,儿臣便退下了!至于慕容云歌的事,儿臣自由决断,还请母后莫再插手了!”
“你……”萧皇后心中一怒,面色僵冷了许久,这才挥了挥手,“依你看吧!行了,你就先退下吧!”
“儿臣告退!”
说着,他转身便欲扬长而去,然而蓦地想起了什么,忽然顿住了脚步,冷冷地回眸睨了她一眼。“你留在这里,陪着母后,太子府的事,你往后不许再介足!”
孟香菡听此,心中一痛,却也是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是,妾身知道了。”
纳兰辰很快便离去了。
孟香菡忍着满腹委屈,又留在宫里多陪了萧皇后一会儿,直到离开萧皇后寝宫的时候,孟香菡原本微笑着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轻抚着隆起的小腹,面色很是难看,眸光阴郁至极。方才在萧皇后那窝了一肚子的气,此时正无处发泄。
一想到太子说的那些讥诮嘲弄的话语,心中又气又恼!
侍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却察觉到她周身愈渐冰寒的温度,吓得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该死的慕容云歌!害我被太子这般羞辱!……就她这能耐,还妄想与我抢太子妃的位置!哼!”
“侧妃娘娘,您也别太介怀了!殿下不过一时被那狐媚子迷了神,待殿下看清楚那狐媚子的嘴脸,那慕容云歌还能成个什么气候?”
“哼!”孟香菡眯了眯眼,皱眉道,“狐媚子就是狐媚子,不过我等不到那会儿了!这个慕容云歌,是再也容不下了!”
侍女一惊。“侧妃娘娘,您的意思是……”
孟香菡没开口,只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道阴狠。
……
慕容云歌回府之后,肚子空空,慕容靖早已命人备了一桌丰盛的佳肴候着她。
“哦哦!这么多好吃的!?”云歌一见满桌子的丰盛,顿时胃口大开,就差馋得口水直流了!到底不愧是相府,这一桌好菜也不知比她上次去的那家酒楼好上多少!看来这慕容诚还是很懂得享受人生的嘛!
慕容靖见她似是饿坏了,顿时哭笑不得。原本太后传召她进宫,他便心中担心,派了手边武艺精深的暗卫跟了上去,然而跟到宫门口却是再也进不去了。慕容靖生怕她进了宫会受到什么刁难,然而进到她安然无恙地归来,胸口高悬的石才落下。
“饿坏了吧!”慕容靖望着她,眼中是难能可贵的柔情,这么多年的疏远,他只想好好地弥补他对这个妹妹几年来的遗憾,以补偿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尽责。“快坐下吧!”
“嗯!”云歌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桌前,一把抓起筷子,大快朵颐。
许是饿极了,以至于她一路风卷残云,毫无吃相可言。红玉脸色发黑地站在一边,向慕容靖打量而去,却见他早已一脸怔然,望着狼吞虎咽的云歌,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一脸僵硬地瞪着云歌,许是有些被她的吃相吓到了。
红玉不由得捂脸,伸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云歌的衣摆,低声道:“小姐……”
云歌正饿着,哪里会理会她?红玉见此暗暗叹息,又是扯了扯。“小姐!”
“干什么?”云歌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红玉眉角抽得厉害。“慢点儿吃呀!又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云歌挑了挑眉,舌尖一勾,润了润油腻腻的唇瓣,有些不满地嘀咕:“这不是饿了嘛?况且又没外人在,用不着这么注意吧?”
又没有外人在……
这一句着实令慕容靖心念一动,他默了默,心间不由得一暖,随即也笑道。“嗯!饿也慢点儿吃!若是噎着就不好了!若是不够,我便再让人准备些!”
“嗯!的确是有些噎了!”云歌舔了舔唇瓣,无不感慨道,“若是这个时候再来点儿酒,那滋味,赛过活神仙了!”
“小姐还喝酒呀?”红玉惊诧道,“小姐你可别喝酒,你酒量可不好,一杯就醉了!况且小姐从前都不沾酒的,即便是进宫赴宴,也都是以茶代酒,一滴都不沾的!”
“唔……府里头有酒么?”云歌这么一问,蓦然地惦念起昨日在容卿马车上尝过的九酝古井贡,那滋味,至今萦绕在心头,难以忘却,甚是惦念,于是她咂了咂舌,饶有兴味地道,“红玉,你可知晓九酿古井贡这酒?”
红玉怔了怔,摇了摇头,一脸迷茫。
慕容靖却蹙了蹙眉,缓缓道:“九酿古井贡,妹妹说的可是天下第一酒庄酿产的九酿古井贡?”
“大约是吧!”云歌扬眉,“那酒的滋味当真绝妙!”
“那酒……妹妹你品过?”慕容靖面色一惊。
“嗯!品过!”云歌又问,“难道哥哥没尝过?”
慕容靖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有的!九酿古井贡,又岂是我这身份能品得起的?”顿了顿,他又随即沉声道:“九酿古井贡是皇室御贡酒,整个西凉国,也唯有皇上才有资格品着酒,而撇开国宴,平日里即便是太子,也是尝不到九酿古井贡的!九酿古井贡是天下第一酒庄酿造的上品酒酿,然而因为繁复精细的工艺,因此一年才酿那么一坛酒,过五年才能出窖起封,而宫里的九酿古井贡大多是珍藏了十几年以上的绝品,万金难买,即便是一滴十分珍贵!妹妹你说品过这酒,是在哪儿品过的?坊间根本不可能有这酒,一是九酿古井贡太过希贵,一杯千金,即便是王公权贵,高官富甲,也喝不起!而寻常百姓跟是喝不上了!况且这酒是帝王家御贡酒,根本不许私藏的!”
“……”云歌怔了住。
这酒这么珍贵?一年才酿那么一坛,一坛还要过了五年才能起封出窑,一杯就值千金,还不是有钱就能喝得起的!……靠!那么她那日喝的九酿古井贡是哪儿来的?该不会是那厮儿蒙她的吧?然而若真的就是九酿古井贡……那容卿究竟
是怎么拿到这酒的?
该不会是从皇帝那儿要来的吧?
若真是如此,那他脸还真大!
但不管那是不是真的九酿古井贡,那滋味当真是至今仍旧回味!
“算了!不喝了。”云歌无奈地挑眉。人生难得几回有,那么好的酒,尝过一次就得过且过了,好东西总是依稀为贵的,总不能太过奢求了!
慕容靖看着她无不惋惜的模样,心中一跳,忽然有一刹的冲动,他竟然想不择手段地将九酿古井贡拿来送给她,他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模样,看到她垂了眼角的表情,他竟也跟着低落起来。
生平第一次有如此陌生的情愫,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宠着一个人,想要将她宠得无法无天,即便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恨不得摘下来送给她!只为想看到她温暖的笑靥!
慕容靖怔了怔,这么想着,竟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指尖触上她鬓角的一缕秀发,然而触及上的那一瞬,他的手却蓦然僵了住,回想起过去与她疏远的种种隔阂,心中莫名抽痛,倘若不是他的偏执,将她好生护着宠着,她也不会如今这般……
想到这里,他心中懊悔不已,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发。
云歌抬眸,与他视线相对,慕容靖心间一跳,清淡的眸子一下转开。
“看着我做什么?”云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讶异道,“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只是……许久没见到你了,你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慕容靖道。
“哦?”云歌笑了笑,“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了……”慕容靖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回头看向了她,话语中透着几分狐疑,“至少从前那个妹妹,不会私自出府,甚至上赌坊那样的地方!”
红玉一听,心中不由得心虚,哪里能想到大少爷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儿!
云歌一笑。“你都知道了?”
“嗯!回了京城,便听到各种消息。但是我没想到,你……”慕容靖越想越奇怪,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好半晌,才问道,“你何时学会的赌技?”
云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难道要说自己根本不是慕容云歌,而是从千年之后的文明穿越而来的一缕孤魂?难道还要坦白说她这一身赌技是在澳门赌城混迹多年来的?
被人听了,都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荒谬至极!更有甚者,只怕还会以为她这是疯了!
见她沉默不语,慕容靖又问道:“我听说,你赢了不小的一笔,洛世子在你手里输了不少?”
云歌摸了摸鼻尖,点了点头。“嗯!的确是赢了不少!”
景慕轩可是输给了睿王府名下九处宅邸,一座避暑山庄,十家丝绸铺子五家酒楼四家酒馆外加三间钱庄两间当铺,还连十亩封地,可以说输得肝疼!
慕容靖并不知晓景慕轩究竟输了多少,然而却仍旧觉得云歌有些乱来。
“歌儿,你也太胡来了!若是让睿王爷知晓了,只怕……”
“怕什么?正所谓愿赌服输!他愿挨,我愿打!这个赌也讲究信用,难不成堂堂睿王府还输不起不成?”云歌不以为然。
如今她倒是满心里想着,何时凑个空,去睿王府将字据上的那些赢下的给讨过来。
云歌不禁有些恶劣地腹诽,这么一大笔单子,不提那些大大小小的宅子与铺子,光是承泽避暑山庄就够让景慕轩肉疼不已了,这价值千万两黄金的字据可足以抵得上睿王府一般的家底,她倒想瞧瞧,景慕轩将这一笔地契与黄金割让给她时,是如何心疼的表情!
想到这里,她唤来了绝影,吩咐道:“明日你便拿着字据赶空去一趟睿王府,将景慕轩欠我的账给讨回来,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一锭银子也不能少!”
绝影接过她手中的字据,愣了愣,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折叠工整谨慎地贴在胸前放好。
慕容靖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拿她无可奈何,只道:“快吃吧,晚些时候,菜都要凉了!”
“嗯!”
慕容靖勾了勾唇,便端起碗来为她盛了一碗汤,推到她面前,说道:“我听人说你前些日子的寒症还没好,便让人煮了药汤,趁热喝了吧!”“嗯!”云歌一笑,一手端起汤碗,汤却有些凉了,不过香气仍旧诱人心扉。
她敛眸正要一饮而尽,然而唇瓣方才沾染上凉却的汤汁,端着碗的手腕却骤然顿住,她眉心微锁,眼眸警觉地狭起。
云歌顿时将唇离了碗,指尖重重地抹去唇瓣上的药渍,轻垂敛了眸子,鼻尖再轻轻一嗅指尖的药味,闭着眼睛脑海里一一过滤,渐渐浮现出了一张清晰罗列的药方。
三七、当归、黄芪……嗯?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她蹙着眉,再深深一嗅,却敏锐地在这其中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香得很艳,味道却很淡,淡得若她不是亲身研究了多年的毒草药,闻遍了世间各种致命的毒,都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可见其分量有多么小。
……断肠草的香味!
断肠草,顾名思义,服下此毒之人必然会腹痛不止而死,要在这个时代解毒,只怕是很难,因此可以算是无解之毒。
不过,剂量并不大,而且,这毒算不得是剧毒,对常年研究毒药的她而言,更是小儿科。
这药里竟然下了断肠草的毒?
不,不止一种。
随着那股香味渐渐地消散,她又闻到了另一种味道。
这个味道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甚至是很熟悉,甚至是——将她至于死地的香味。
她前一世当杀手时,身上除去枪械与近身攻防,还常年暗器藏袖,每个暗器上,都多少沾染了这种毒药,致命封侯。这个毒药,是真正意义上的无解之毒!
见血封喉——
没想到……这碗药里,没想到竟还掺杂了见血封喉的毒液,这个见血封喉,又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箭毒木,是一种桑科的植物,秋季结出的果实含有毒素,然而它真正毒的,则是其树液。
这种毒非常毒,因此被誉为“第一奇毒”。炼制毒药之时,若是不慎将树液溅入了眼睛,便会双目失明,三日内便会暴毙身亡。
然而这种植株源却很是稀有,因此这种毒也十分少见,没想到,竟让她给碰上了!
有人在汤里下毒?
云歌暗暗心惊,背脊一阵发凉,她哪里想到慕容府后院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竟还真就有人不惜下毒也要致她于死地?!
倘若她先前没有多在意,一口喝下……只怕如今她的身子早已凉透了!
云歌轻轻地将药碗放置在桌上,心下却蓦然得生了寒意。
这个下毒的人下手这么不留余地,竟然在她的药碗里下了这么致命的毒?!
究竟是谁,这么容不下她?以至于她方才回来,就这么按捺不住的出手?
慕容靖见她神色异样,不禁心中古怪,连忙问道:“怎么了?”
云歌抬起头看向他,沉默良久,她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慕容靖动的手,甚至在短短片刻内,便将慕容靖前前后后所有言行举止回忆了一遍,却也没发觉什么异样。
她一向警觉,常年累月的杀手生涯,尤其是对身边的人,警备更甚。然而细细一想,慕容靖根本没有害他的理由。
云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缓缓道:“汤里有毒。”
慕容靖面色一惊!“怎么会!?”
说罢,他就要伸手端过那碗汤。云歌连忙制止,“哥哥,等等!”
“嗯?”
云歌拧了眉,随即从发髻上取下一根银簪,将银簪放入酒里,不过片刻,便见那簪子立即变黑了。
“果真有毒!”慕容靖怔了片刻,随即脸上一片愠怒,“究竟是谁下得毒,要毒你!?”
云歌摇了摇头。“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很多!但是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有这个胆子!”
“莫非是王氏?”慕容靖怀疑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王氏心狠手辣,用心叵测,然而她虽憎恨我,却不至于对我用毒的地步!”
慕容靖道:“该死!这件事,我定要严查下去!”
说着,他便立即站起身,将汤端起,走进窗口正欲将汤淋上窗台摆着的盆栽,云歌道:“别倒!”
“怎么?”
云歌道:“你这样,只会打草惊蛇!若是那下毒之人见汤碗空了,人却没事,反倒会警惕起来,行动会更缜密,不会轻易露出马脚。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多少是被动的。若是那藏匿在暗处要谋害我的人越是谨慎行事,那我就更无从防备了!”
她说的条条清晰在理,慕容靖没想到她竟有此番深刻的逻辑,将汤碗放下。“那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静待。那人见我没有中毒,只怕还会再出手。”云歌一笑,随即云淡风轻地在桌前坐下,把弄着茶杯,幽然开口,“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来!”
……
黄昏的时候,天色渐晚。
药膳房,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溜了进去,那道身影看似瘦瘦小小,似乎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扎着两个小髻儿,小巧可爱。
汤药方才煎好,此刻无人,只是灯会晦暗,有些辨不清方向。小丫头伸着手,蹑手蹑脚地摸索了半天,小心翼翼,心中紧张之极。小丫鬟不安地东张西望,步子甚轻,直到确认药膳房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这才稍稍心安,轻轻地拍了拍胸
口,走到一股弥漫着药味的灶台上,颤抖地从袖口摸出一包牛皮纸,双手哆哆嗦嗦地展了开来。
先前主子就吩咐过,只要将药下进碗里,搅拌干净就可以了!待她做好了这件事,主子便许诺给她十两白银,并且为她赎身,她便可以带着这些银子回去成亲,再也不用在这府里头看人眼色熬日子了!
然而此刻,四周无人,她却仍旧紧张不已,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惊动了谁。主子叮嘱过,下手一定要快,若不然,待慕容云歌身边的婢女来端药了,被人看见了就完了!若是叫人发现,那么她的家人可就完了!
因此,她谨慎的同时,下手也几块,不过片刻便将牛皮纸里的药粉悉数抖了进去!小丫鬟面色惨白地抬起头来,又是张望了一眼,小心地收起了牛皮纸包正欲迅疾离去,却直觉得背后一阵阴风贴着背脊拂过,紧接着,颈间一痛,心头一跳,眼前一黑,竟就生生地晕厥了过去。
待她醒过来之时,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黑布条,完全分辨不清此刻她在何处,双手双脚更是被人用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而口中被紧实地塞上了布条,她张大了嘴,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仍旧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绝影,解开它。”
“是!小姐!”
一阵脚步向她走来,丫鬟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之时,眼前的布条蓦然被解开,重覆光明,然而因为过于刺眼,她不禁闭上了眼睛,喘息良久!
待她看清楚眼前的环境时,便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空空的屋子里,而眼前坐着一个女子,一袭轻衫罗裙,容貌清秀细致,正是她先前要下毒毒害的慕容云歌!
怎么会是她!?
小丫鬟惊恐莫名,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难道她……她都发现了?
------题外话------
今日睡过头,传得晚了!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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