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点点头,默然转身离去。
翌日
院子里的老柳树耷拉着叶子,被炙热的太阳烤的没有丝毫生气,几只蝉趴在树上不停地叫着,让人烦躁。
我坐在凉亭看着一池塘盛开的白莲,神色恍惚。佟儿在一旁安静的为我打扇。心下烦躁,索性将她手里的扇子夺过来狠扇了两下,复又扔到小几上。
佟儿站在一旁轻声道:“小姐似乎这几年对大公子上心不少,以前很多事都不去在乎。”
摇摇头,对她道:“佟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以前大家隔着宿仇,总把他当做仇人相待,但是近年来,我却越发的对他上心起来,终归是存了个夫妻的名分,如今睿儿都这么大了,当年他为我在中山战场上放走袁熙,我心中总是感激,也就把这样的感情一直当做是感激,可是,为什么听到……竟然会那么心痛?”
佟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啜泣道:“小姐,这世上的男子,哪有钟情一世的?小姐就想开了罢,今日会有二夫人,保不定后日会有三夫人四夫人,公子年纪尚轻,以后还会有无数美人,如果小姐还是想不开,苦的只是自己。”
当初是她劝我忘了袁熙,现如今又是她劝我想开,佟儿的心思比我清楚,我却一次次陷进自己为自己织就的网罗里出不来。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不去想那些罢。睿儿什么时候回来?”
她起身,道:“小公子午时方回。”
我道:“现在几时了?”
她回道:“已经巳时了。”
起身离开椅子,道:“我们去给睿儿做饭去。”
晌午曹冲带着睿儿回来,睿儿满脸开心,一回屋就笑道:“母亲,叔叔今日教我手戟【注1】,我射的很好。”
我笑着给他们倒茶,道:“那你谢过叔叔的教导没有?”
他挠挠头皮不还意思的笑笑,道:“谢过了。”
曹冲接过茶水,道:“嫂嫂不知道,睿儿极是聪明好学,却不似大哥心思……”他说到这,似乎再斟酌措辞,摇摇头又道:“总之,睿儿该当好好栽培才是。”
我闻言,笑着将茶壶搁置桌上,对他道:“我自知丕郎他心性高,你们多担待着些,睿儿还是要你们帮忙照顾的,他也喜欢和你、子建呆在一起,相比起来,倒是和他父亲的关系不若你们。”
曹冲喝掉杯中的茶水,满不在意道:“嫂嫂可听说孔融此人?少时家中来客,竟把大梨子都分了去,只留个下个小梨子自己吃。”
我点点头,道:“孔融少时让梨与兄弟姐妹,是段佳话。”
他嗤笑一声,道:“那嫂嫂可知道,几日前他醉酒后竟出言不逊之事?”
我回道:“这到不曾听说,怎么?”
他不齿的笑道:“此人若不是癫狂自负,倒也可以安生度日,只是他这般言行,迟早会被人诛杀的。”
想不透他话中深意,我只是淡淡的回道:“哦?”
他敛了敛眉目,道:“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瓮中,出则离矣!”
我慌忙起身,没了方才的凉薄,道:“此话为大不孝也,你怎敢如此乱诌?”
他笑着起身,眼底没什么情绪,淡然道:“此话是孔融原话,他几次三番与父亲作对,只怕要命丧今年了。”
不得不说曹冲实在是个奇才,也难得会被冠以少年天才的头衔,缓缓神色,我道:“仓舒看的透彻。”
他其实比曹植大不许多,十三岁尔尔,却已经是个美妙少年,个子比我还高出一头,我笑看着他,如果他们三兄弟能够齐心协力,将会是多和谐的家庭?
他摸摸睿儿的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下个月我想带睿儿去涉猎,嫂嫂可允许?”
我笑,道:“睿儿跟着你,我自是放心的。”
晚上曹丕回来,看过睿儿的功课疲惫的躺在床上休息,我坐在青灯下看着书卷,灯火恍惚,纱帐被风吹的晃荡,他微微睁眼看到,声音憔悴,道:“婉若,过来,陪我说会话。”
我抬头看看他,道:“看你累得慌,还是先休息吧。”心中赌气一般,就是不想理他,他昨夜宿在郭照那里,郭照……
他神色疲惫的掀开被子,徒步走到我面前将我手中的书抽出去,无奈道:“还在生气?莫生气了,昨夜是我不对辜负了你的点心,不若你明日在为我做几份,我必吃干净。”
一直都觉得他很无赖,竟不想无赖至此,遂道:“将书还给我,郭照的点心也做得不错,以后只吃她的便好。”说罢便要夺回他手中的书卷。
他身子上旁边一躲,我扑空踉跄一步,他回身看我,笑意浮于眼底,道:“你是在吃味?原来你也会因为别人吃味?”
我慌乱的夺回他手中的书,道:“没有,你自去纳些妾室,我岂阻得了你?”
他闷笑一声将我收入怀中,温声道:“可我的心总是在你这里的,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要以江山为聘礼迎你为后。”
我只以为那些都是戏言罢了,莫说我是二嫁,便是我的身份又怎么配做皇后?再说,我也不稀罕那些个虚名,紧紧环住他,彼此相拥,淡淡艾草香充斥着鼻腔,极好闻。
他打横将我抱起,走到床边坐下,让我坐于他的腿上,神色斐然,“今日孔融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声称刘表不能胜之,还对献帝荐书,曰:京都千里之内不封侯,虽然现在献帝并未说话,但是他这番言论必当动摇曹军士气,如若传至荆州,大战在即……”
我知道他的担心,理理思绪道:“那,郭照是不是有计策?”
他揉揉眉心,嗯了一声,道:“已经给父亲写信,明日就该有回信了。”
我点点头,想了一会,又道:“让谁去送信的?”
他将我放到床上,熄了灯,我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听他道:“猜猜。”
我向里面挤了挤,道:“猜不到。”
他笑:“墨竹。”
突然发现,我把墨竹扔在后院的鸽子笼前已经有好几年了,不免有些责怪自己实在是太不会搞人际关系,用到他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便道:“墨竹好像清闲好几年了。”
他疑惑:“他不是一直都很清闲么?”
自知失言,便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转开话题道:“仓舒说下个月想带睿儿去涉猎,你意下如何?”
他偎身过来,道:“那便去吧,近日逼睿儿的功课逼得太紧。哦,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我迷迷糊糊道:“嗯?”
他俯身上来,道:“我们再要个孩子吧,就睿儿自己多孤单……”
一夜折腾身上酸痛无比,早上起来的时候,脖子上有些青紫痕迹,佟儿帮我梳妆的时候,和琉珠对视一眼,脸颊绯红。
我自笑笑,忽然想起琉珠也已经二十有三,她和佟儿跟在我身边一直是最可心的人,我私底下也极是想替她们物色个好人家的。思及此,便对琉珠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改日帮你寻个好婆家,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话说完,佟儿便接过去,道:“小姐,不用寻个好婆家的,琉珠和墨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互生了情意,若是小姐真的成人之美,便为他们二人主婚就是。”
我恍惚愣神,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看来我这个做主子的真的是不用心,连这些也没有发现。”
琉珠不好意思的看佟儿一眼,道:“夫人不要生气才好,我与墨竹互生情意,已经两年有余,奴婢身份卑微,哪里敢求夫人成全,只是盼着每日里能与他相见,也便好了。”
两年有余,这么长的时间,居然从未想过告诉我,这段感情他们隐忍的得有多辛苦?我站起身来将她扶起,道:“等墨竹从荆州赶回来,我便同丕郎说说,让他成全了你们。”
佟儿在一旁笑说:“这回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琉珠妹妹也不用夜夜对着明月诉说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琉珠羞红了脸看她,道:“佟姐姐就会拿我打趣。”
我笑着看她们,道:“佟儿从小和我呆在一起,如今都成老姑娘了,也该找个人家才是。”
佟儿却慌忙跪下,敛了笑意,道:“小姐可不要赶佟儿走,就算是再好的人家,佟儿也不愿,佟儿跟着小姐一辈子。”
我摇摇头叹息,却知道佟儿的性子,便道:“有你在我身边一直陪着,自然是好的,只是因为我耽误你一生,我心中不安。”
她跪在地上仍不起来,道:“小姐,佟儿哪也不去。”
我无奈,将她扶起,道:“这事以后再说罢,现在说为时过早,若你以后真有动心的人,再给我说罢。”
她随我起来,浮了笑意继续为我梳妆。
八月初,荆州传来捷报,连日来的战败让刘表焦虑患病,忧虑伤神,无药能医,才过八月便殁于荆州,其子刘琮被推举为冀州牧,旗下谋士见大势已去,劝其归降,琮三思后不从,曹军困刘军于荆州切断军粮,眼见着城中百姓无食果腹,迫于无奈,写降书,升白旗。曹操留守荆州等待受降。
大战告捷,朝中已经再无反对之声,这也让曹丕几日的疲惫得到休息。
彼时,曹冲和睿儿约好的涉猎已经没有几日时间,所以曹冲几乎是每日清晨便来府中,晚上吃过晚饭才回去。
几日相处下来,起初对他的印象是极其寡淡的,只记得面容苍白,身形单薄,最近确实越发的立体起来,感觉他不似印象中那么柔弱,整个人也鲜活起来。每日看他教睿儿射箭、手戟,是那样英气,我还同佟儿笑说,若是曹冲对她有了情意,该是多好的事。
佟儿笑说:“奴婢可是没那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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