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过的极快,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虞挽歌醒来的时候,距离安阳一战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天下的局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北燕版图上的三分之二领土彻底沦陷,江太师连同老国丈等朝臣不得不被迫北移,连帝都也一并转移到了靠近海岸一代。
帝都迁移后,朝中众臣也分立成多派,有的人坚持拥戴北棠妖,势必要见到北棠妖才肯罢休,而另外几派则有人主张投诚,有人则主张投奔北棠海亦或者北棠雪,毕竟北棠海和北棠雪当年在北燕的名声都不差。
天下四国齐聚,一时间兵马调动频繁,铁蹄铮铮,烽烟四起,大战小战接连不断,原本的锦绣山河,一时间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血色,让人睁不开眼睛。
缓缓睁开双眼,虞挽歌打量着屋顶上熟悉的帷幔,有些发怔,随后回过神来,才想起这里正是此前一直居住的玲珑殿钶。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虞挽歌忍不住伸手挡去刺目的阳光,蹙起眉头,坐起了身子。
她也不知自己是昏睡了多久,只觉得仿佛睡了很久很久,在梦里,战火硝烟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旧的王朝灭亡,辛的王朝建立,一代将相陨落,无数英才崛起。
在那一片迷蒙的黑暗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混乱的时代,可在这时代之后,仿佛又将要迎来一个新的黎明明。
调动了一下心力,发现心脏并不任何不妥,甚至仿佛比之前还要更加强健,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的每一处迸发出来。
小盛子推门而入,背着阳光,看不清脸颊。
瞧见虞挽歌坐起的身影,小盛子顿时失了稳重,连忙关上房门跑了进来:“主子,你可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北棠妖后来可有醒来?”虞挽歌一点点恢复了神智,不由得想起当日的情况。
小盛子有些为难,两只手不断的交握着,看起来有些紧张:“醒了..主子昏过去后很快陛下就醒了。”
虞挽歌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继续追问道:“安阳一战后来如何?”
小盛子看了看虞挽歌,最后一咬牙道:“主子..九殿下败了..如今被囚禁在东陵,北燕也完了...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版图了..”
虞挽歌双目黝黑,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没有开口。
小盛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空气之中只剩下一片沉重。
“他..在哪?”虞挽歌开口问道。
小盛子没有说话,摇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
“你胡说!”小盛子的话还没说完,虞挽歌怒声道。
小盛子一下子跪在地上:“奴才..奴才....”
虞挽歌嘴角露出一抹自嘲,从床上走了下来,跃过小盛子直接走向门外。
小盛子看着虞挽歌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快步跟了出去。
虞挽歌奔到门外之后,入目满是繁花锦簇,艳阳高照,流水声声,唯有来回巡逻加派把守的重兵,让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铁血的肃杀之色。
虞挽歌放慢了脚步,一面打量着四周,一面张望着周围的情况。
短短一个月时间,东陵的皇宫里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虞挽歌站在玲珑殿的门前,寻到了不远处的一座高台。
随后,提起裙摆,快步走向高台。
站在高台之上,几乎能够俯瞰整个东陵皇宫的情况,更远处,甚至还能够看到东陵外的情况,抬眼能够看到远处的山峦和边塞处安阳城的情况。
小盛子看着刺目的太阳,走到虞挽歌身旁轻声道:“九殿下在西苑。”
虞挽歌转头看向小盛子,小盛子苦着一张脸,对着虞挽歌点点头。
虞挽歌攥起拳头,久久未敢动作。
为什么他不在天牢,而是在西苑。
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第一次,有着对未知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惧怕下一刻的到来,第一次,她忍不住想要乞求老天,可不可以不要那般残忍。
收紧手指,虞挽歌再次快步跑下高台,奔着西苑的方向跑去。
可随着越来越近,她的脚下就越发的像踩着荆棘,越来越慢,又如同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走的那样艰难。
曝晒的太阳折射着她额上的汗珠,她停下步子,站在西苑门前。
西苑的大门大敞,门外拥挤着不少宫人,指指点点的在张望着什么。
而大门之内,一排排士兵戒备森严,顶着炎炎烈日,神色之间冰冷如山。
虞挽歌一步一步挪到人群之后,面前层层宫人,她却始终不敢抬头。
“这就是北燕的皇帝么..真是罪有应得..听说他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是啊,听说同我们陛下是兄弟呢..没想到最后还是败在我们陛下手中...”
“这都是报应,早就听闻他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哎,不过这样未免也太惨了些,好歹当初也是一国皇帝,如今却...”
“你滥用什么同情心,别忘了,就是他带兵攻打东陵,害死了多少父老乡亲...”
虞挽歌没有抬头,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听着声声谩骂指责,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个痴情种子..据说是为了我们皇后才会出兵的..”
“都说红颜祸水,看来果然不错...”
“嘘...”似乎有人注意到了虞挽歌,一时间众人纷纷噤声,回头看着站在原地一身黑衣泪流满面的虞挽歌。
夏日,鸟鸣虫叫,可此刻,却寂静无声,一个个宫人纷纷侧开身子,站在两旁,不在阻挡着她的视线,目光却也纷纷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好奇和打量。
小盛子站在一旁蹙起眉头,上前一步将他们驱散:“看什么看..还不都去干活..都散了都散了...”
蝉翼般的睫毛因为低垂着泪珠,仿佛有千金重,人群散尽,虞挽歌缓缓抬起眸子。
鼻子一酸,唇角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眼泪奔腾的像是汹涌的江河,再也停不下来,心痛如同钝刀,这一瞬,世界只剩绝望,到地老天荒,只剩心疼。
烈日炎炎下,空旷的西苑里,一只刑架下,手腕粗的铁链拴着一个满身血迹的男人。
因为干涸,原本柔软的发丝变得枯黄而干燥,杂乱的像是一团稻草,男人靠坐在刑架底端,低垂着头,没有一丝气力。
昂贵的蚕丝缎白色锦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精致的刺绣也因为曝晒而退了颜色,一道道狰狞的血痕,犹如烙铁留下的痕迹,连同皮肤粘黏在一起。
除此之外,九道乍眼的鲜红的血迹在他的身上绽放,宛若自身体里长出,用鲜血浇灌的一朵朵绝望之花,肩头的伤口随着锦袍的破裂,暴露着向外翻飞的发白的溃烂的皮肉。
目光落在那双修长的手指上,布满着细碎的伤口,干燥而枯黄的没有一丝光泽,向来干净的指甲里满是污泥。
在这空旷的西苑里,除了他一人被拴在正中,周遭至少三层的侍卫层层把守,一个个神情严肃,丝毫不通人情,宛若不知疲倦的石头。
一瞬间,全身的力气被抽干殆尽。
虞挽歌的身子缓缓滑落,最终蹲在原地,两只手抓着腿间的裙摆颤抖个不停,短短时间,滑顺的料子被她抓的满是皱褶。
小盛子站在一旁,侧过头,不忍再看,长叹一声,却只能静静的伫立在一旁。
虞挽歌蹲在西苑的大门前,不知蹲了多久,直到手脚都没了知觉,直到烈日从头顶一直缓缓移至天边,始终不曾移动分毫。
贪恋的目光落在狼狈的男人身上,始终无法离开,眼中的泪水一次次被风吹干,却像是碧波里不尽的水滴。
近乎一日的时间,被拴在柱子上的北棠妖始终一动未动,大风掀起,他在风中摇曳,从始至终,未曾动过分毫,如同绝了气息一般。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万家灯火通明,整个东陵皇宫点满了明亮的灯火,映衬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和珠宝宛若仙境,碧波里倒映着亭台楼阁的影子,说不尽的动人。
两名太监提着食盒,缓缓走近,瞧见虞挽歌的时候,微微颔首问安,随后便走进西苑。
“吃饭了吃饭了!”
‘嘭!’一声,食盒落在地上,溅起不少灰尘。
两人拿出一份还算干净的饭食扔在了北棠妖面前开口道:“吃饭了!”
北棠妖依旧一动没动,两名小太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虞挽歌缓缓站起身来,却因为蹲的时间太久,险些摔倒在地。
幸好小盛子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这才站稳了身子。
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动作的时候,却清楚的瞧见两只手指轻轻的颤抖起来,一只手在地上一点点蹭向近在咫尺的饭食,不过半米的距离,于他而言,却如此艰难。
虞挽歌抓着小盛子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一些,精致的指甲扣进小盛子的手臂却不自觉,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北棠妖,你怎么了...怎么了...
小盛子眼眶也忍不住发酸。
虽然说北棠妖曾给过他不少折磨,甚至也曾让主子痛心流泪,可是也说不出为什么,对于九殿下,他却始终恨不起来。
也许是一路看他走来的艰辛,也许是明白他对主子的在意,也许是因为心底深处的畏惧,林林种种,可这一刻,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北棠妖,他的心却也忍不住酸涩起来。
看了看虞挽歌,小盛子轻声道:“安阳一战,九殿下似乎使用了某种功法,功力大涨,四殿下本该落败,可碧雪却突然出现,加入战局,也不知怎么,碧雪的武功看起来并不强悍,可九殿下一对上,却开始节节败退,以至于最后重伤昏迷。”
虞挽歌噙着眼角的泪珠,不让它再次落下,目光落在北棠妖身上,却在仔细听着小盛子的话。
半晌后,北棠妖的手指终于蹭到了碗边,手腕上蹭出了厚厚一层血迹。
就在这时,他似乎有所察觉,费力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随着他的抬头,虞挽歌终于瞧清了他的样貌。
原本白净的脸颊,此刻却布满了胡茬,狼狈不堪,唯有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在闪烁,看向她时,溢满着温柔。
轻轻勾起唇角,北棠妖对着虞挽歌露出一抹浅笑,张了张唇角,无声道:“我很好。”
虞挽歌捂住嘴,强迫着自己不要哭出来,可是眼泪却像是塌陷一般,如大雨一般冲刷着她的脸颊。
北棠妖努力若无其事的拿起碗来,纵然颤抖个不停,却在努力保持着平稳。
小盛子哽咽道:“九殿下昏迷后,碧雪用九节鞭废掉了九殿下周身的关节和经脉,他根本就连手都抬不起来...”
‘啪!’一声,北棠妖手中的碗最终掉落在地上,裂开成一片片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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