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后缓缓收回目光,她就知道,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如今雪儿刚刚被发配皇陵,矛头就又指向了她,这摆明是要扳倒慕家,扳倒太子!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春柳身上,若是春柳开口认下这罪名,皇后的事情倒是还有转机,可若是春柳矢口否认,皇后今日可就危险了。
“春柳,还不说话!”太子再次看向春柳。
春柳有些恐惧的后退了一步,她不是傻子,如今的形势也看的清楚,只是她刚刚被指婚给一名副将,所幻想的好日子触手可及,一旦她认下这罪名,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环顾四周,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春柳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双眼里闪过慌乱旄。
凭心而论,皇后待她一直不错,她居于四大丫鬟之首,更是皇后的心腹,当初陪着皇后进宫,从国丈府里一路走到今天,依照皇后的恩情,替皇后顶下这罪名,义不容辞,可是....
一旁的夏荷有些焦急,扯了扯春柳的袖子,低声道:“说话啊..”
皇后的目光也紧紧落在了春柳身上,若是春柳揽下这罪名,北燕帝纵然仍然认为是她所为,但是因为没有证据,最多治她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可是若是春柳否认,只怕这罪名...足以将她打入冷宫豳!
春柳同皇后对视了片刻,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人群中的一名副将,最终闭上眸子跪在地上开口道:“此事确实是奴婢所为,此前奴婢将柔妃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更是动手责打奴婢,所以奴婢怀恨在心,只盼着柔妃有去无回!”
皇后的心缓缓落下,太子一脉也纷纷安定了不少,只要皇后仍是皇后,事情便会有转机,相反,若是在这个时候,皇后再被禁足个一年半载,亦或者被打入冷宫,对于皇位之争,可是大大的不利!
春柳垂眸不语,风吹过她的脸颊,不见当日盛气凌人的高傲模样。
她肯认下这罪名,不是她对皇后真的衷心到了不惧生死的地步,而是她知道,若是她否认了这罪名,最终皇后遭到牵连,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亦或者,还有在国丈府里自己的家眷。
所以,她没有选择,即便明知死路一条,她也只能如此,只有这样,她的家人才能得到庇佑。
小盛子的目光落在春柳身上,眼中尽是冷漠,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却有注定的敌人,从她的绣鞋踩在他的脸上开始,就注定着他和她的敌对。
北燕帝看着面前的情形,也蹙起了眉头,在他看来,一个丫鬟是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胆子!谋害妃嫔,诛杀皇子,这是天大的罪名!
“岂有此理!”北燕帝怒气冲天,可恨明知凶手是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一个丫鬟顶替成这最终的凶手。
虞挽歌将北燕帝的神色收在眼底,带着小盛子走了出去:“陛下息怒,夜里风大,不要伤了身子才是。”
话落,小盛子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双手呈上一件披风,虞挽歌拿过披风,轻系在北燕帝身上。
北燕帝心头的火气散了几分,目光落在小盛子那张青红交错的脸上,眼神冷冽了几分。
待到虞挽歌站在一旁,北燕帝再次对着春柳开口道:“春柳!朕再给一次机会,否则不要怪朕不客气!”
“回禀陛下,此事确实是奴才一人所为,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春柳颤抖着开口。
皇后的目光落在了虞挽歌身上,神色间带着一丝冷意,挽妃,你瞧,不是只有一人有忠心耿耿,甘愿为你赴死的奴才,想要扳倒本宫,怕是打错了算盘。
仿佛看穿的皇后心中所想,虞挽歌只是轻笑而过,目光并未在她身上过多的逗留。
“来人!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奴才重打三十大板!”北燕帝的话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众人都没有想到,北燕帝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刑。
可是不等众臣反应过来,西厂的太监就已经走了上来,拉扯住春柳的肩头,将她摁在了一条长椅上。
看着那惨白的阴恻恻的脸,众人心头不由得一寒。
皇后和春柳的脸色也都变得苍白起来,便是在国丈府的时候,春柳也一直跟在皇后身边,便是一点粗活累活都没做过,如今面对着这等大刑,怕是会招架不住....
新月如钩,寒星如剑。
虞挽歌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知道春柳是否如当初的小盛子一般有先见之明,早早在牙齿里塞了毒药,若是坚持不住,可真是大事不好。
‘啪!啪!’
厚重的板子一下下落在了春柳的身上,小盛子的脸上无悲无喜。
他始终相信主子所说,这世间总归是有因果的,虽然未必好人都会善终,却也不会一直让恶人作威作福。
“啊..啊!”
春柳只觉得一阵阵火辣的痛感袭来,那厚重的板子好似要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西厂的太监一个个脸抹的惨白,下首更是毫不留情。
皇后有些心神不定,却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挽月宫的宫人遭受的刑罚远胜于此,依旧是无一人松口,而她待春柳不薄,春柳必然也能熬的过这三十大板。
板子一直在进行着,春柳的指甲死死的叩进了身下的长椅,指甲里多出不少木屑。
二十多个板子过去,春柳整个人都好似在水中捞出来的一般,一双眼睛也失了几分光彩,看向皇后的方向,也显得有气无力。
皇后手心紧紧捏着一把汗,太子一直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虑着对策。
又打了两个板子,春柳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看着皇后的眼中带着乞求。
若是此刻能死,她愿意去死,可是她真的不想再受这个罪。
从丫鬟到将军夫人的美梦还没有实现,她就要以这种方式惨死至此,难道这就是命?
太子对着一名大臣打了个手势,大臣似有所悟,上前一步开口道:“启奏陛下,老臣认为此等方式实在不妥,杖责这名宫婢,若是传了出去,未免有屈打成招之嫌!”
北燕帝满不在意的开口道:“爱卿此言差矣,这一点,朕可是同皇后学的,当日挽妃被困在密林之中,这挽月宫的众人,皆是遭遇酷刑,死了四人,却仍未有一人指证挽妃同九殿下私通一事,由此可见,若是此事真的不是皇后所为,春柳一定不会胡乱指认。”
大臣一时语塞,太子的手也捏成了拳头。
众人有些诧异的看向虞挽歌,只认为这是不可能,不过看向小盛子的状态,便也只北燕帝没有夸大。
只是一宫之中,总有远近亲疏,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做到临危不惧,莫不是这些人有什么把柄捏在挽妃手里?
很快,三十大板打完。
春柳的腰身向下一片鲜血淋漓,鲜红的血浸透了衣衫,春日的薄纱同皮肉粘黏在一起,想必一定是不好受的。
“朕再问你一遍!到底是你自己所为,还是受人指使!”北燕帝再次开口道。
春柳整个人趴在地上,眼前的景色已经蒙上一片血雾。
虞挽歌的目光扫过凤翔宫的其他宫婢,除了夏荷眼中有些关切,旁的大多是幸灾乐祸,看来,这春柳平日耀武扬威惯了,不知欺压了多少人。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她对皇后的衷心是值得肯定的,即便最后她没有抗住北燕帝的酷刑,也不该否认她是一个忠仆。
这才是人,活生生的人,总有让人痛恶处,也总有叫人沉默处。
春柳只是静静的趴在地上,脑海中闪过那些自己曾经处罚过,殴打过的面孔,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却无一真正的敬畏,亦或者还有那些阿谀奉承的眼,却没有人真正的折服。
“来人,将她的指甲都拔下来。”
帝王永远是最无情的生物,凌驾于苍生之上,注定着轻贱人命。
北燕帝转头对虞挽歌轻笑着,虞挽歌轻轻回应着。
她知道,这是北燕帝为了弥补她,想要她不要责怪他,他纵容皇后伤害挽月宫宫人的事。
西厂的太监俨然成了索命的恶鬼,烧红的钳刀,一点点的凑到了春柳的面前。
滚烫和冰冷相融合,不断的靠近,春柳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可是此时,即便是想死,她却也做不到。
“啊!!”一声惊呼,惊飞了山林里的一树鸟兽。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久久盘旋在上空,让人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皇后有些动容,险些站了出来,承认下自己的罪名。
可是想到北棠雪远在皇陵,北棠叶从此步步惊心,却再次按捺住了。
西厂的太监背对着众人,钳着指甲的时候轻声道:“你以为宁死不招,你的家人就会安然无恙么?”
春柳满眼绝望,知道若是自己迟迟不招,怕是西厂的人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
当第二个指甲被拔下,春柳已经奄奄一息,扯着嗓子的尖叫后,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奴婢招...奴婢招...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指使的...”
北燕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若是今日春柳抵死不认,就是在质疑他帝王的权力!
皇后整个人瘫软下来,一瞬间,只觉得天昏地暗。
“偷换柔妃的骑装,意图谋害妃嫔,纵然八皇子谋杀手足,简直是罪大恶极!皇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北燕帝的眼中积蓄着不轻的怒火。
虞挽歌垂眸站在一旁,其实说到底,北燕帝这般大的怒火,主要还是来源于慕家将北燕帝身边的侍卫给暗中换掉,这必然会让他有一种被架空皇权之感,而权势极大的慕家也就成了帝王的一根心头刺!
太子思忖后开口道:“父皇,这只是春柳的片面之词,不可尽信啊。”
北燕帝冷哼一声:“那你倒是告诉朕,除了慕家,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能将宫中的禁卫军都换掉!这分明是你们慕氏一门心存不轨!”
慕氏一族的人纷纷跪地求情,可是有些时候,人一旦认定了某种东西,就难以改变。
“来人,废去慕青皇后之位,幽禁佛堂,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北燕帝的话音刚落,皇后直接就昏厥了过去,连日来的打击让这位久居高位的皇后一时间招架不住,纤细的身体,在夜色里飘摇。
太子扶住皇后,看向北燕帝,想要开口求情,却明白,北燕帝是铁了心的想扳倒慕氏一族,如今对自己更是心存芥蒂,只怕开口也是于事无补!
众臣心里一时间各有算计,这皇后一倒,太子的势力可是大减啊。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北燕帝再次扔出一个惊雷:“收回慕义手中的三十万兵马!分别交由云国公和赵子川接手。”
“陛下...不可啊...这...这...”
“是啊,陛下,只怕此举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啊..”
“慕将军战功赫赫,陛下若是冒然撤走兵马,只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啊...”
北燕帝的话险些让这些太子一脉的老臣们昏厥过去,若是这三十万兵马,再落入旁人之手,只怕是太子的地位也就危险了..
可这些人越是规劝,北燕帝就越会觉得慕家权势太大,已经严重到了足以阻碍他的决定的地步,不由得怒道:“慕义兼负宫中侍卫,可朕宫中的禁卫军和亲信竟然都被换掉,慕义他难辞其咎!难道你们是要看着朕终日处在慕家人的监视里么!还是说在你们眼里,战功赫赫的慕将军才该是这北燕的皇帝!”
“微臣不敢...陛下恕罪...”大臣们纷纷一阵惶恐,一时间找不到开脱的借口。
虞挽歌也不得不称赞一声,这次出手设计的人未免太过英明,皇后一脉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正是因为这什么都没做,却成了最大的过错。
皇后被侍卫带了下去,场面上一时间寂静下来,北燕帝有些疲倦的开口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都散去吧。”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北燕帝在营帐中翻看着奏折,淡淡的龙涎香在空气里弥漫。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道黑影踏着夜色而来,出现在北燕帝的营帐里。
“挽妃同北棠妖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北燕帝的声音有些沉。
黑衣人站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样子,低声道:“属下查到挽妃娘娘同九殿下确实关系匪浅,似乎当初九殿下落魄之时,挽妃曾出手帮忙,不过至于两人是否真的...属下暂时还没有证据。”
北燕帝闻言,也没有责怪他如此长的时间,他还没有查出个究竟,只是开口嘱咐道:“继续查,只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如今宫中眼线众多,你们一定要谨慎行事。”
“属下明白。”黑影在黑夜之中渐渐消失。
北燕帝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如今朝中局势越来越混乱,已经隐隐有超脱控制之势,而众多皇子皆对皇位虎视眈眈,更是让他感到一阵阵无力。
小盛子随着虞挽歌一路向回走,低声道:“这次太子落败,云国公得到这兵权,可谓是大获全胜。”
“先不要高兴太早,若是真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怎么会坐视我们渔翁得利而不管?只怕都在她的算计之中。”虞挽歌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如今后宫之中,她同柔妃没有子嗣,所以北燕帝才会放心将这兵权分给两家之中,防止有人利用兵权作乱。
“柔妃那边这几天有什么动静?”
“柔妃的精神一直不是很好,没有什么异常。”小盛子站在虞挽歌身后道。
虞挽歌没有说话,如今看来,柔妃这边看不出端倪,只能先着手对付太子了。
笔直的身影,宛若一道出鞘的宝剑,站在树林风口,遥望着远处的山林,任由狂风簌簌,遥望着远处的山河,仿佛要在这天地间凝望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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