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达先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虽说方才那道罡风是他随手发出,连两层真力都未曾用尽,其目的不在伤人而只是想对杜重霄略施薄罚。但也绝非一般修真者所能轻松接下!
只看面前这白衣女子以真水之力轻松破去他的‘浩然真气’,郑达先心中便知,对方的修为绝不在他之下。同为本象知玄境,对方不过花信年华,他却已过不惑。郑达先不得不感叹,太玄清虚宫千百年来被誉为道门第一绝非幸致。
“这位姑娘……!”郑达先拱手一揖。他自幼便读圣贤书,立修齐志,乃是谦谦君子,自然不肯与女子动手。
姑娘!?此言一出,太玄清虚宫众弟子顿时惊呆了!随后,众弟子齐齐向这位天下书院的郑教习报以怜悯的目光,甚至,李芳若与易飞舟几人已别过头去,似乎不忍目睹某人的悲惨下场。
尚清淼面容紧绷,双目之中仿佛结成了寒冰,周身上下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势。双脚所立之处,一层薄薄的寒霜已悄无声息地向四面八方漫延。
凛冽的寒风吹起,阵阵冷意涌入众人的身体。明明还是秋阳高照的正午,却偏偏给人以数九寒冬之感。
“姑娘,有话好说!”郑达先顿觉不妙,他实在不明白对方如此动怒。然而话音未落,就见狂风暴雪迎面扑来。
寒风怒号,大雪飘飞。郑达先将浩然真气提至极限,苦苦抵挡着真水所化成的冰寒之力。细密的寒霜已没他的脚面,转眼之间凝结成冰并一路向上蔓延。此时的郑达先须发俱白,有如一尊雪人,但仍然不肯还击。
“为何不还手?”尚清淼冷声问道。
“在下一向不与女子动手!”郑教习义正辞严的答道。
“混账,我乃堂堂男儿,你如何敢信口雌黄污我名声!”尚清淼黑发飞扬,玉面泛怒,手中真水之力源源不断向对方迫去。
郑达先闻言顿时一呆,待细细看去,心中不禁一阵恶寒。体内浩然真气骤然爆发,立时将周身冰雪震散。
尚清淼冷哼一声,右手缓缓松开。那漫天冰雪立时化为一道清泉降下,将猝不及防的郑达先浇成了落汤鸡。
眼见郑教习吃了亏,天下书院各弟子的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有弟子不禁喊道:“你身为男儿,却长的如此妖娆,他人辩识不清亦在情理之中,何错之有?”
又有人道:“郑先生处处忍让,你却不识好歹,当真以为我天下书院可欺么?”
太玄清虚宫弟子自然不肯示弱。易飞舟辈份最小,自然应冲锋在前,他双手叉腰,大声回敬道:“先有恶女无缘无故辱骂我杜师叔与师叔母,后又有酸丁老眼昏花信口雌黄污我尚师伯名声。你们天下书院弟子德行恶劣至此,还有脸称自幼熟读圣贤之书么?”
一句顶十句,且一言击中书院弟子要害!无论如何,易飞舟所言俱是事实,而天下书院弟子却是自知理亏,底气自然不足。
“杜师侄说的好!”“甚得我心!”太玄清虚宫众人不禁对易飞舟投以赞赏目光。看不出这易飞舟平时木讷,关键时刻却才堪大用。
望着咧开大嘴,脸上掩饰不住得意之色的易飞舟,杜重霄暗自摇头,他就知道,以甄正剑那个大贱人的性子,如何会教出一个老实木讷的徒弟?
“杜兄,难道你就打算一直隔岸观火,坐视两派冲突而不理么?”
转过头,就见南宫俊走上前来,正用炯炯目光凝视于他。
“南宫兄何出此言?”杜重霄眉头微微一皱反问道。
“事情因杜兄而起,眼见你我两派即将闹的不可收拾,杜兄为何无动于衷?”南宫俊言语之中透着几分质问。
“因我而起?”杜重霄的目光渐渐变得如刀锋一般犀利,嘴角却是现出一丝嘲笑道:“我与内子受林大将军之邀来此处赴宴,自迈入这花园后一直恪守圣人之言,‘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即使如此,却仍有贵院娇女无故以恶言辱我二人。如今情势到这个地步,我想请问南宫兄,你这句‘事情因我而起’,可是摸着良心说出的话么?”
南宫俊面色微变,他未想到对方口才竟如此了得,短短三言两语,却利如刀剑,令人无从反驳。
“诸位请听我一言!”南宫俊忽然振臂一呼,将两派弟子吵杂声压下。
紧接着,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南宫俊恭恭敬敬地向杜重霄与云芊月一揖到底,复抬头正色道:“林想容为我书院弟子,有错在先,如今我代其赔罪,还请杜兄与云小姐海涵!”
见南宫俊如此举动,书院弟子莫不心生敬佩,所谓君子不掩其过,言者易而行者难,南宫俊以身践行,当有君子之风。
太玄清虚宫众人亦暗暗点头,无论如何,这天下书院弟子之中还是有明理的。
杜重霄却是嘿嘿冷笑,他自然知道对方还有下文。
“然而,林师妹纵然有错,自有院规处置,方才却连遭掌掴受其侮辱,更使我书院威严扫地,对此杜兄可有交待?”南宫俊沉声问道。
“方才掌掴那女子的是我!”云芊月淡淡说道。
“不知南宫兄想要什么交待?”杜重霄反手握住云芊月的皓腕将其护在身后。他重伤在身动不得武,掌掴林想容之事只能由云芊月代劳,然而涉及口舌之争,他却不须假手于人。笑着说道:“不若我也给南宫兄道个歉,然后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何!”
“我若掌杜兄两记耳光,再向杜兄道歉,杜兄以为如何?”南宫俊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杜重霄笑容缓缓收起,盯着对方那张俊脸片刻,然后以认真的语气说道:“若不是我有伤在身,信不信我揍你揍的令堂都认不出你来!”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陷入沉思。只觉得杜重霄这句话似俗还雅,朴实真致,既有长枪大刀之直接,又有曲径回廊之委婉,细细回味,韵味无穷。
易飞舟看向杜重霄的目光几近崇拜,他深刻感悟到,在口才的修炼上,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南宫俊何曾听过这般别致的骂人之言,心中怒火上涌,口中喝道:“杜兄不必以身上之伤做借口,守城之战,亦有我天下书院弟子前仆后继,战死负伤者不下二十余。这些师兄师弟也在这里,可看得见他们如杜兄这般弱不禁风,**于行么?”
言毕,转头向一蓝衣男子道:“堵师兄,请你敞开衣襟!”
堵姓男子面色赧然,连连摆手道:“我身上之伤不值一提,南宫师弟,且听我说……!”然而身周两弟子却是将其胸襟敞开,顿时露出一片狰狞的伤口。看其位置,几乎伤至心脏要害。
“却不知杜兄伤在何处?难不成杜兄受的是内伤么?”南宫俊冷笑问道。
“正是!”杜重霄立刻点头答道。
“敢问杜兄被何种妖怪所伤?”南宫俊语气之其难掩嘲弄之意:“我天下书院亦有灵丹妙药,可治任何内伤,杜兄如有需要,我自当奉上!”
“并无妖怪伤我!”杜重霄微微一笑道:“如今我丹田破损,南宫兄若有灵药可治,我自然感激不尽!”
丹田破损?南宫俊闻言不禁一呆。
丹田为精气神储藏之地,修真者性命之根本,更是迈入本象境界修成内丹呈现之处。轻损则损修为,重损则伤寿命,若是不能尽复,恐怕终身入不得本象境,更不用提甚么得道飞升,根本就是终生与仙无缘了!
可修复丹田的灵药不是没有,但那是何其的贵重,堪称保命仙丹,如何能随随便便送给外派弟子?
“无妖怪伤你,你如何丹田受伤?”南宫俊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但随即他又抓住了对方话中的破绽。
“南宫师弟!”堵姓男子已整理好衣襟,走上前来。神情带着十分郑重之色开口道:“你可知道当日妖兵势大,我等拼死抵挡却力有未逮,只能眼睁睁看着妖兵攻破西门。眼见妖军涌入,玉石关不保之时,幸有杜公子从天而降,驱使神龙,召唤天将天兵,将攻进西门的妖兵全部杀死,并牢牢守住城门不让妖兵进得寸步!后来因妖将青狮赶到,在境界相差无比悬珠的情势下,杜公子强行施展提升境界之秘法,拼死与青狮妖将周旋,这才坚持到援兵赶来!”
顿了一下,望着脸色忽青忽白的南宫俊,轻叹一声道:“如果不是杜公子坚持让我等回城,恐怕我与诸位师弟早已死于妖兵之手!”
堵姓男子身后有十余名书院弟子,俱是神情复杂,他们都是当日参与守城之人。有心想要向杜重霄道一声谢,却又唯恐南宫俊的脸面挂不住。
而听及堵姓男子的一番话,那些乘冲霄飞舟随援军赶到的书院弟子心中莫不肃然起敬,于危难时刻力挽狂澜而置生死于度外,如今又对性命之伤淡然处之,此少年可谓真英雄!他们却是丝毫不怀疑堵姓男子的话,所谓‘抱诚守真堵新振’,堵师兄的话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诚实可信的!
混账,混账!南宫俊心中已将堵新振骂了无数遍。纵然恨的咬牙切齿,却又对堵新振迂腐的性格无可奈何。堵新振是真正的君子,但有的时候,真君子往往更令人可恨!就比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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