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陆中显果然进了荣泰居来给陆老夫人请安,之后又单独与陆明萱和陆明芙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见陆明芙是真对颜家这门亲事满意,方彻底放了心,他可不是高门大户那些只知道规矩礼仪的所谓“严父”,觉得婚姻大事就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而更看重女儿们自己的意愿,若女儿自己满意,对方就算家世差一些也无妨,若女儿不满意,对方就算是天皇老子,他也未必会同意将女儿嫁过去!
陆中显问完大女儿,不忘关心小女儿,笑着与陆明萱道:“等你姐姐的事定下来以后,便该轮到你了,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也问过你的意思,要你自己真正满意后,才将你的事定下,否则就算老夫人亲自发了话,我也定不会轻易同意的。”
陆明萱被他说得鼻子一酸,差点儿就要掉下泪来,这么好的父亲,她为什么就不是他亲生的呢?也不知道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对父亲尽孝……她深吸一口气,强将泪意逼了回去后,才笑道:“那爹爹可要记住您今日说过的话。”
陆明芙在一旁欲言又止:“爹爹,其实妹妹她……”话才起了个头,已被陆明萱打断,“对了爹爹,这些日子太太和弟弟可还好吗?太太身体可已好些了?弟弟呢,又长胖了没有?”一边说,一边趁陆中显不注意时直冲陆明芙使眼色。
陆明芙无奈,只得顺着她的话道:“是啊爹爹,太太和弟弟都还好?”
陆中显浑然没有注意到姐妹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提起儿子便满脸的笑:“又长胖了好些呢,等你们家去后就知道了,你们太太也好了不少,不过大夫说了,最好仍是坐满双月子,所以我才已与老夫人说好,等你们太太出了双月子后,才与颜家过三书六礼,也省得现下家里没个操持的人,这样的事,总不能请了旁人来帮忙打点罢?”
陆明芙如今虽养在国公府,到底是陆中显的女儿,三书六礼自然该在自家过,也该由戚氏这个做母亲的来操持,陆老夫人与国公府至多给她另备一份嫁妆也就是了,却不能越俎代庖将所有事情都一力包办了,不然旁人就该说陆中显和戚氏的嘴,也该说国公府的嘴了。
一时陆中显满脸是笑的离开了,陆明芙立刻压低了声音与陆明萱道:“你方才为何不让我将事情告诉爹爹,我们如今虽养在老夫人跟前儿,到底不是国公府真正的姑娘,到时候若老夫人那边实在顶不住了,还有爹爹呢,爹爹才是你的父亲,只要爹爹不同意的事,就算老夫人同意了也不一定就能作数!”
陆明萱不由暗自苦笑,她就是不想让陆中显担心,不想将他也拉下水,所以才杀鸡抹脖的使眼色与陆明芙,令她别告诉陆中显的,更何况陆明芙不知道她其实是陆老夫人的亲孙女儿,陆中显却是知道的,若陆老夫人这个亲祖母都同意的事,陆中显又哪来的立场去改变……她只能故作轻松的道:“老夫人不是都已答应了我会与我周旋,定不会让我掉进火坑的吗,难道姐姐还不相信老夫人不成,何必再让爹爹白担心呢?”
陆明芙闻言,想起陆中显虽是陆明萱的父亲,陆老夫人却是超品诰命夫人,算来还是皇后娘娘的长辈,若这件事连她老人家都摆不平了,难道还能指望陆中显将其摆平罢?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几日,国公府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发生什么事。
如此到了五月十七日,亦即皇后娘娘千秋节前一日,傍晚大家都在荣泰居陪陆老夫人说话儿时,老国公爷忽然进来了,众人见状,忙都起身屈膝给老国公爷见礼。
老国公爷令大家起来后,与陆老夫人说了几句闲话,忽然就问道:“对了,明儿皇后娘娘千秋节我们家都有哪些人进宫给皇后娘娘贺寿去?”
陆老夫人笑道:“长公主如今病都未好,四丫头也一直养病,说不得只能我与大儿媳并凤丫头去了,哦对了,还有萱丫头,皇后娘娘前番可是特意与大儿媳说了,让她明日带萱丫头进宫去的,说是欲与定宜公主挑伴读,也不知这丫头能不能有这个造化,被定宜公主挑中?”
老国公爷沉吟道:“往年咱们家去的人多,今年却一下子少了几个,知道的说是长公主与四丫头都病了去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是见罗贵妃小产了,怕皇上与太后不高兴,便连场都不敢去与皇后娘娘捧了呢,皇后娘娘虽未必在乎咱们的锦上添花,但咱们该尽的本分还是要尽到的……不是说皇后娘娘要为定宜公主挑选伴读吗,这样罢,此番除了凤丫头和萱姑娘,让其他几个丫头也一块儿进宫去罢,一来可以给皇后娘娘捧场,二来可以让皇后娘娘挑选的人选更多一些,三来也能让她们姊妹长一番见识。”
陆老夫人闻言,呵呵笑道:“还是老国公爷考虑得周全。”说着看向陆大夫人,“只不知大儿媳意下如何?”
陆大夫人一脸的僵硬,脸上的笑几乎就要维持不住,片刻方道:“儿媳但凭父亲和母亲吩咐。”方才老国公爷刚一问起此番国公府进宫给皇后娘娘贺寿的人有哪些时,她并本能的意识到了几分不妙,往常老国公爷何尝管过这些事,都是陆老夫人说了算,谁知道今日竟问起这个来,等到老国公爷说到‘今年却一下子少了几个’时,她就越发觉得不妙了,不就是少了三房那对人见人厌的母女吗,怎么就叫少了好几个人?
然后,她心里那不祥的预感便成了真,老国公爷竟提出此番让国公府所有的女孩儿都进宫去,这叫什么事儿,国公府拢共只得三个嫡出姑娘,还两个都被送走了,剩下的不是庶出便是旁支,老国公爷竟也好意思让她带她们进宫去,这不是生生打她的脸,也打皇后娘娘的脸吗,凤仪殿莫不是菜市场不成,什么阿猫阿狗也可以进去?
可她还不能不答应,这并不是素日常与她打交道的婆婆提出来的要求,而是从来便威严慑人又从不理会后宅之事的公公提出来的,且根本不是用的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下的命令,她除了答应,还能怎么着!
只是他们若以为这样便能让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打消纳陆明萱的主意,也未免想得太简单太轻松了一些,那陆明萱可是大皇子自己看中的,哪能那般轻易便放手,况陆明萱是陆家女,陆明丽几个难道就不是了,便是此番陆明萱如他们所愿没被选中,选中了其他几个丫头中的哪一个,于她们母女来讲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且让他们去折腾罢,看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陆大夫人暗自冷笑着。
陆大夫人不知道的是,陆老夫人刚一与老国公爷说了陆明萱说自己不想做妾的念头后,老国公爷便冷笑道:“陆家的女儿自然不能做妾,就算要做妾,也不做大皇子的妾,大皇子已娶定陆家一个女儿了,他还想怎么着?”
老国公爷是男人,更是政客,看问题的角度又与内宅女眷们不同,他表面是号称要做“纯臣”,绝不卷入皇子夺嫡当中,但要说他一点投机取巧的心思都没有,那他也坐不到今天的位子,当不了国公府这个大个家的一家之主了,所以他才会同意将陆明凤嫁给大皇子,偏又要做出一副是碍于皇后娘娘“亲上加亲”的话,连皇上也默许了才无奈答应的,他未必就没打着一旦大皇子登基为帝,定国公府便是后族了的主意。
但同时老国公爷又绝不会将宝都压到大皇子身上去,所以他绝不可能同意再给大皇子一个陆家女,哪怕只是旁支的也不行,这也是他一早便在皇上面前委婉表过态的,他更以为在这件事上,徐皇后与皇上之间、徐皇后与定国公府之间,都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却没想到,如今徐皇后竟忽然想打破这个默契了,在她明知道无论她是与陆老夫人提再为大皇子求一位陆家女,还是为定宜公主选一位陆家女做伴读,陆老夫人都只会一口回绝之际!
据老国公爷看来,陆明萱再得大皇子喜欢,也不足以让徐皇后为了让儿子得到自己看中的女人而这般大费周章,反倒是想趁此机会将定国公府彻底拉到他们母子那条船上才是真,所以之前大皇子的那些做作不过是为今日在做铺垫罢了,所以此番为定宜公主挑选伴读也不过只是幌子,徐皇后真正要做的,怕是想趁机制造出大皇子与陆明萱有什么“既定事实”,——如此一来,他们母子便既得了实惠,在皇上和定国公府面前又有交代了,都是大皇子与陆明萱‘两情相悦’才会‘情不自禁’发生了那样的事,不过是年轻人慕少艾下的一时糊涂罢了,哪有什么政治因素在里面?
不得不说老国公爷是真的很精明睿智,虽然并不知道徐皇后的真正意图,依然将她可能会怎么做猜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才会想出了明日让陆明丽陆明芙和陆明欣也一并进宫的主意来,到时候一旦发生什么宫女“不小心”将茶啊菜汤啊什么的溅到陆明萱或是其他人身上的“意外”时,总不能让陆老夫人或是陆大夫人亲自陪她们去更衣罢,偏她们又不能带各自的丫鬟进宫,一旦随了宫里的人去清理或是更衣,徐皇后的计策岂非就得逞了?
反之,若定国公府进去的人足够多,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所有人也都在一起,那便不能任徐皇后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这招虽笨了一些,其实也为徐皇后母子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反正他们要的是陆家女,是陆明萱还是别的哪一个,区别又能有多大?但笨一些就笨一些,风险更大一些就更大一些罢,只要能起到作用就好。
老国公爷下完命令,就跟没看见陆大夫人脸上的笑有多勉强似的,很快便起身离开了,他如今很有些不待见陆大夫人这个儿媳,觉得她私心太重,没有大局观,根本不配做陆家的宗妇,所以才会选择了由自己亲自出面宣布此事,并将日子选在了进宫前夕,就是打的不给陆大夫人丝毫回绝与转圜余地的主意。
老国公爷虽离开了,屋里的气氛却再回不到之前的轻松欢快,反而有种莫名的压抑,好在陆老夫人很快便笑着吩咐双喜:“去里屋把我那个黑漆描金退光的匣子取来,——除了凤丫头,你们几个都是第一次进宫,可得好生打扮一番,省得丢了定国公府的颜面才是。”后一句话是对陆明丽陆明芙和陆明萱说的。
待双喜领命而去后,又吩咐双寿,“你亲自去一趟二房,请五姑娘也过来挑几样首饰。”
双寿忙也屈膝领命去了。
少时双喜便先回来了,手里果真捧着个尺余见方的黑漆描金退光匣子,陆老夫人接过,一边打开一边向陆明凤姐妹几个招手道:“这些首饰都是我年轻时戴的,如今我是用不上了,你们都过来挑几样,明儿戴着进宫也不算辱没了。”
陆明凤彼时心情略微有些复杂,从情感上说,她当然不愿意自己还没进门,丈夫便先已定好了妾室且心都在妾室身上,可从理智上说,她又知道若大皇子真能纳了陆明萱,于她也是大有好处的,如今眼见祖父都插手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形……因此笑容便有几分勉强,与陆老夫人道:“祖母素日赏我的首饰已经够多了,让妹妹们挑罢。”
陆老夫人却笑道:“素日赏的是素日赏的,今日赏的是今日赏的,你不必想着替我俭省,而且你不挑,你妹妹们也不好挑不是?”
陆明凤闻言,这才象征性的挑了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的双结如意钗并一对镶红宝白玉海棠花耳坠。
陆老夫人见她只挑了两样东西,倒也并不勉强,又笑眯眯的向陆明丽等人招手:“你们大姐姐已经挑了,你们也都过来挑罢,看有什么喜欢的,都拿去,今儿个我就忍痛大出血一回了!”
陆明丽虽是陆中冕的女儿,说来也是徐皇后的外甥女儿,可她长到这么大,却从未进过一次宫,如今能有机会进宫,她又岂有不喜幸的,将来去了婆家也多一项说嘴的资本也是?陆明芙虽没想着要去婆家夸嘴,但皇宫可是这天下最尊贵的所在,她若能进去见识一次,也算是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因此也很是高兴。
不过碍于陆大夫人脸色有些个不大好,二人不敢将自己的高兴表现出来罢了,但眼里终究还是闪烁着喜悦光芒的,尤其现下陆老夫人又让她们挑首饰,那些首饰件件都是精品,是个女人就没有不爱的,她们挑着挑着,便忘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将喜悦明明白白都表现了出来。
陆老夫人见她们挑得高兴,自己也高兴,又见陆明萱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喜悦,知道她约莫是看出老国公爷令大家都进宫去的用意了,因捡了一支金镶珊瑚蝙蝠花簪向她招手道:“这簪子倒是喜庆,萱丫头拿去,明儿戴了进宫去给皇后娘娘拜寿也算是应景。”
说完见陆明丽与陆明芙都一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挑什么好的样子,笑道:“看你们一副挑花了眼的样子,罢了,还是我来与你们挑几样罢,我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会打扮。”
就着双喜的手走到放首饰匣子的桌前,挑拣了一番,果真与陆明丽挑了一支鹊登梢头累丝金钗,一支点翠嵌宝石蝶恋花发簪,一块五蝠捧寿的羊脂玉噤步并一对金累丝葫芦耳坠,陆明芙的则是一支累丝嵌宝石金蝉,一个珍珠发箍,一对双鱼戏珠青玉镯子并一对红宝石灯笼耳坠,陆明萱则除了方才那支簪子以外,还得了一支嵌红宝石赤金麒麟纹簪子和一支明珠流苏发簪。
陆老夫人挑好之后,兴致越发的高昂,索性命丫鬟服侍陆明丽与陆明芙将她才与她们挑好的首饰都戴上了,满脸自得的道:“你们且照照镜子去,看我老太婆有没有自吹自夸。”
就算陆老夫人挑的这些首饰不好,陆明丽等人也没有说出来的理,何况陆老夫人挑得的确好,几人照过镜子后,都笑道:“果然应了那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正说着,双寿引着陆明欣进来了,二房的老爷和主母都被禁了足,陆明欣一个庶女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不过才十来日功夫,已瘦了一圈儿,衬得一张小脸越发只有二指大,她方才在来的路上已听双寿说了陆老夫人让她过来的原因,一度觉得难以置信,还是进来后瞧得其他姐妹都正挑首饰,方信了是真的,受宠若惊之余,对陆老夫人不知道多感激,立刻跪下给陆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也得了几样首饰,可谓是皆大欢喜。
只有陆大夫人满心的抑郁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暗自腹诽,什么年轻时的首饰,这些首饰哪样不是新近几个月才开始在京城流行起来的式样,可见自家公婆是早有预谋的,明儿进了宫后,若皇后娘娘不因此而怪罪也就罢了,若要怪罪下来,她该怎么与娘娘交代?
晚间众人散了后,陆老夫人特意将陆明萱多留了一会儿,屏退满屋子的下人与她道:“明儿进了宫以后,记得与你几位姐姐时刻形影不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至少得与她们中的一个人待在一起,明儿临行前我也会如是吩咐你几个姐姐的,如此除了彼此能有个照应以外,必要时也不至于连个可以作证的人都没有。”
陆明萱之前已约莫猜到老国公爷如此安排的用意了,这会子猜测得到证实,虽仍有些担心明日的“鸿门宴”,但多少有了几分底气,只要她与陆明丽等人时刻不分离,除非徐皇后有把握一次将她们姐妹几个都解决了还不露任何马脚,定国公府事后也绝不追究责任,否则她必不敢轻举妄动,那她便算是暂时逃过一劫了。
又听得陆老夫人道:“你也不必担心皇后娘娘会选中你给定宜公主做伴读,老国公爷已将此事透露给皇上跟前儿的高公公知道了,所以到时候就算我回绝不了皇后娘娘,皇上那里也必不会看着事情真如皇后娘娘所愿的。”
事情若真能如陆老夫人所说,那自然是最好了,不过陆明萱深知计划往往都是赶不上变化的,更何况事涉大皇子见不得人的阴私,怕就怕徐皇后豁出一切也要置她于死地,所以她并不敢就此松懈下来,仍做着最坏的打算,因轻声与陆老夫人道:“明萱多谢老国公爷与老夫人为我做的这一切,也多谢两位老人家这一年多以来对我的看顾,若我明日能全身而退也就罢了,若是不能,还求老夫人以后多照顾一下我爹爹和姐姐,我一定永世不忘老夫人的大恩大德!”说完就地跪下,恭恭敬敬给陆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本来还想唤陆老夫人一声‘祖母’的,说来两世为人,她还从没当面叫过陆老夫人一声祖母呢,但到底强忍住了,陆老夫人本就对她心怀愧疚,若再让她知道她早已知道自己是她的亲孙女儿,却一直隐忍着什么都不表露出来,只怕会越发觉得愧对于她,在她出事之后,也会越发难以心安,所以这声‘祖母’,她还是继续放在心里罢。
陆老夫人听得她这番犹如遗言的话,只当她已打定了主意宁死不跟大皇子也不做定宜公主的伴读,不由大惊失色,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儿,就算皇后娘娘最后真如愿选中了你做定宜公主的伴读,事情也还大有回圜的余地,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儿,不然我……你就算不理会我这个老婆子的感受,也得想想你父亲罢,他把你养到这么大,又当爹又当娘的,他容易吗他?你可别犯糊涂!”说话间已是红了眼圈。
陆明萱见陆老夫人这般激动,忙强笑道:“老夫人别生气,我也就是白说说而已,时辰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罢,我便先告退了,还得回去收拾一下明日进宫要带的东西呢。”
陆老夫人翕动着嘴唇,还欲再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你收拾好东西后也早些歇下罢,省得明儿起不来。”
陆明萱应了,屈膝行了个礼,轻手轻脚退了出去,余下陆老夫人定定看着门上挂的竹帘由动至静良久后,才低声却坚定的与张嬷嬷道:“明日萱丫头若能全身而退也就罢了,否则,胆敢算计我的孙女儿,我绝不与他们善罢甘休!”
却说陆明萱说是回房收拾明日进宫要带的东西,但这种事又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早有桑嬷嬷领着一众丫鬟收拾好了,除了明日要穿的衣裳以外,还另备了四身备用的,连同搭配四身备用衣裳的首饰也备了一匣子。
陆明芙那边也是一样,这是陆老夫人之前令大家散了时便吩咐下来的,彼时也已经收拾妥帖了,所以陆明萱一回来,陆明芙便过来与她说话儿:“我再想不到我此生竟能有进皇宫去见识一番的机会,我真是太高兴了,说来这还是沾的你的光呢,等明儿爹爹知道了,还不定怎生高兴,到时候家去后我可得好生与爹爹描述一下宫里的景象……只可惜不能把宫里的所见所闻都画下来,不然爹爹岂非就能身临其境了?”
满脸兴奋的说了一大通,后知后觉的发现陆明萱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才打住了有些小心翼翼的道:“你还担心呢?你放心,老国公爷与老夫人必不会让大皇子如愿的……”
陆明萱强笑道:“我没担心啊,只是想着明儿要去这天下间最尊贵的所在,要见到这天下间最尊贵的一群人,有些个紧张罢了,姐姐难道不紧张吗?”
陆明芙道:“怎么能不紧张?紧张得根本睡不着,所以才会过来找你说话儿,要不今晚上我跟你睡得了,睡不着时彼此也好说话打发时间?”
陆明萱忙道:“还是别,明儿五更天可就得起身,姐姐还是早些回去歇下罢,不然在宫里的贵人们面前失了仪,可就不好了。”
陆明芙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对对对,可不能在贵人们面前失仪,那我回房了,你也早些歇了罢,就算睡不着,闭着眼睛养养神也是好的。”
送走陆明芙后,陆明萱简单梳洗了一番,便令除了丹青以外的其他人都散了,待丹青熄了灯后,才叹息着与丹青道:“明儿一早你便离开罢,不然以后便是想走,只怕也走不了了!”过去十来日里,她几次都想找由头将丹青给撵了,可最终到底还是败在了她的眼泪之下,没能狠下心来。
丹青却仍是那句话:“奴婢一早便说过,要生咱们主仆便一块儿生,要死自然也一块儿死,求姑娘别赶我走。”
陆明萱无奈,暗忖着看来只有在明儿进宫的路上与陆明芙交代一下,令她将来多照顾一下丹青,最好能将她远远的送走了。
似睡非睡的到得五更天,陆明萱被桑嬷嬷伴香等人叫了起来,梳洗一番后,换上了昨日便准备好的鹅黄底柿蒂纹妆花褙子并柳绿色十二幅月华裙,头发也没再像往常那样随意的梳作双环髻,而是梳了堕马髻,簪了昨日陆老夫人给的明珠流苏发簪,另一边则以一把钉螺银插针插成半月形状,整个人一下子有了大姑娘的风致。
陆明芙也是衣妆一新,打扮得很隆重,姐妹二人回合后,便被簇拥着一道去了荣泰居。
就见一身湖色绣缠枝莲妆花褙子,戴着赤金玉兰花发箍的陆明欣早到了,正侯在厅里,陆老夫人则正在里屋按品大妆,一时陆大夫人也一身礼服翟冠的带着同样打扮得很隆重的陆明凤和陆明丽过来了。
大家到齐后,陆老夫人令人上了热腾腾的肉包子来一人两个吃毕,随即吩咐道:“宫里可不比自家,是半点规矩都错不得的,凤丫头早已进宫多次我便不说了,你们四个丫头却都是第一次进宫,记得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得在一处,谁也不能落了单,否则冲撞了哪位贵人,便连我也未必护不住你们,记住了吗?”
四人忙恭声应道:“都记住了。”
陆老夫人方满意的点了点头,引着大家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去到垂花门外上了车,由陆文廷陆文远护送着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驶去。
定国公府离皇宫并不算远,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已到了。
早有凤仪殿有体面的女官领着人接在了西华门里,一瞧得陆老夫人下车,便忙忙迎了上前笑着见礼,又与后面的陆大夫人和陆明凤见礼,及至瞧得陆明凤后面的陆明丽等人,又听得陆老夫人说了都是她的孙女儿们,此番特意带了她们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贺寿时,那女官脸上的笑不由僵了一下,但很快已回复如常,殷勤的招呼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上了软轿,又向陆明凤等人致了歉,说规矩使然,得劳烦她们自己步行后,一行人才径自赶往凤仪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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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老是觉得眼前发黑,胸闷气短,看来得找个时间去做个全面的体检才好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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