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四十五章软肋
离那日晚膳已过了五日,苏秉文果然如其所言,染青一日不答应回京他便也一道在安乐郡待着,不肯起程。他倒是气定神闲,染青却是不得不挂心。苏秉文提前启程并绕远来此本身就有渎职之嫌,若是因此而耽误了上京述职,定然讨不了好。须知朝中巴望着揪苏家错处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尤其是方家那老匹夫。但念及苏家人那一脉相承的倔脾性,饶是染青也只得叹息。她的大哥啊,果然最是明白她的软肋。
搁笔停墨,染青再不看那铺满了案桌的字帖,转身问向苏九。“大哥现在何处?”
“阿十方才还说碰见大少爷在望月阁那儿作画呢,想来这会儿应该还在。”苏九答道。
“吩咐下去,立刻收拾行李,明日返京。”话落,染青披上狐毛斗篷便要出门,留下微微一愣后转为欣喜的苏九。深冬时节,饶是安乐郡也落了几场雪。精致的羊皮靴子在地上积着的薄雪上留下一串踏实的脚印,往望月阁而去。
隔着几株红梅就望见一颀长身影立于阁前,走近几步,果见苏秉文正手执狼毫,凝目观赏这雪后园子的素丽景致。他闻得动静,转首见到染青,不自觉笑若冬阳。“妹妹怎的过来了?”
染青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大哥,我已吩咐下人打点行装,明日便启程返京。”
“如此,翰墨你也速速去将咱们的行礼整理一番,务必在明日之前打点妥当。”苏秉文丝毫不见意外之色,有条不紊的将准备之事安排下去。回首瞥见染青微抿的唇角,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发。“妹妹可是恼了大哥?”
染青不言,只微微转过了头。
见她难得的小女儿情态,苏秉文不觉失笑。“果然是恼了大哥。只是妹妹,大哥若不如此,你又怎会松口?”
“大哥可知,若三日内再不启程,即便日夜兼行也未必能如期抵京?若不能及时回京述职,不但大哥将会落罪,连爹爹也少不得挂落。大哥,你不该是这般意气之人。”染青的确是恼了,恼苏秉文的不知轻重。更恼自己,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于苏秉文的苦肉计。当初得知苏秉文要来安乐郡时之所以那般烦恼,恐怕正是因为料到了这一天吧。家人,正是她的软肋。而精明如苏秉文,最是明白如何利用她这一弱点。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成功了。
“我的妹妹,断不会让我落罪。”回应染青的是苏秉文笃定的话语。
闻言,染青半晌不语。目光对上苏秉文盈满自信的眼神,她终究是泄了气。末了,只闷声道。“大哥不该逼我。”
“我又何尝舍得逼你?”苏秉文疼爱的望着自家小妹,“只是我固执的妹妹一头钻进了牛角尖,怎样哄都不肯出来,这才不得已逼你一逼。但大哥保证,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大哥这几日眼见着妹妹烦恼也不曾好过,妹妹便不要生大哥气了可好?”
谁能想到,对外颇有乃父之风的小苏大人竟会对自家小妹这般的伏低做小?见他这样,染青终究是软了心肠。只是面上依旧不显,轻哼一声转身便走。苏秉文知她面子上过不去也不拦她,只好笑的摇了摇头。
且不论染青的别扭态度,翌日,一行人还是如期启程。因为时间仓促,苏九等人只来得及将紧要物什打包了。其余的则由潘家兄弟留下整理,稍后再运送回京。于是,比之当初来安乐郡时浩浩荡荡的郡主仪驾,去时显然低调许多。加之离述职期限不过半月,丝毫经不起耽搁。他们只有经过大城镇的时候方能停下休整一晚,其余时间皆在赶路中度过。对此,苏秉文很是过意不去。一路上嘘寒问暖极尽体贴之事,就怕委屈了宝贝妹妹。
马车中,苏九见染青恹恹的模样,关切的说道。“小姐可是乏了?离下个城镇还远,不若在车里歇息会儿吧。”
染青摇了摇头,随意抽了本游志翻看起来。苏九直觉的今日的小姐情绪尤为不好,但也只以为是多日赶路生活太过枯燥的缘故。她哪里知道,染青的烦闷却是来自于由一个短暂梦境而勾起的回忆。
“暄儿,情爱最是误人。无情无爱方能无所挂累,无畏无惧。”清冷的语声,陌生而熟悉。
染青揉了揉额角,更用心的去看那本游志,似乎这样便能将那道声音赶出脑海一般。但看着看着,书本上却渐渐浮现出那张冷漠尊贵而又保养得宜的华丽面容。
“母后,您为何赐死阿淮?”空寂而华美的大殿中只闻幼童压抑的哭腔,语带质问。“阿淮他并没有过错。”
高坐殿上的美妇缓缓看向那幼童,眼中是一贯的漠然。“暄儿,哀家是如何与你说的,都忘了吗?”
“暄儿不敢忘却母后教诲,但……”这与赐死阿淮又有何干系?年幼的嬴华暄很是不解,满含怨怼的望向自己的母亲。周淮是太傅周茂之子,除了云霄,数他与嬴华暄最是合得来。只是这难得的玩伴却被自己的母后无故赐死,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你说,周淮无错?”赵绾问道。
“正是,”小小年纪的她已然能够有条有理的分析道,“意图谋害暄儿的是成王父子,阿淮只是受了暄儿牵累被他们掳为人质,何其无辜?”
“若不是有他这个人质,你又怎会因为顾忌他而不敢让侍卫全力施为,险些被那两个混账伤到?就凭这一点,周淮就该死。”赵绾冷酷的说道。
“母后,您……”闻言,嬴华暄眸中蓄满的泪水终于淌下。她满是不敢置信的瞪着赵绾,她的母亲竟会以这般荒诞的理由赐死她的好友!
“暄儿,情爱最是误人。无情无爱方能无所挂累,无畏无惧。这是哀家早前就教导过你的。”面对女儿的泪水,赵绾没有丝毫动容。“既然你自己无法做到,那就由哀家帮你。”
所谓的帮,就是将她在意的人一个个除去,直至她成为一名无情无爱无所挂累的合格帝王。那之后即便亲信如云霄,她也不会过于亲近。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但也再没人能威胁于她。而多年后的某一天,她恍然发觉铜镜中映出的精致面容与她的母后何其相似。尤其是那眼神,同样的冷漠、凉薄。
重生之后,她淡漠依旧。只是心中添了在意之人,多了牵绊。人一旦有了牵绊,行事难免会多些顾忌。就如此次,即便心中再不愿回京,为了家人,她还是不得不妥协。这样束手束脚的感觉她素来是不喜的,她厌恶赵绾某些强硬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有些话或许是正确的。如今的她,早已不复当年的冷硬。有太多人、太多事能够威胁她、逼她妥协。这样的她,会是她想要的自己吗?苏秉文的相逼就是一个引子,引出了她心底深埋已久的结。
“小姐,翰墨过来了。”苏九的唤声惊醒了陷入回忆的染青。原来是苏秉文得知染青午膳只用了小半碗碧梗粥,便命翰墨快马回之前歇脚的镇子上买了不少蜜饯糕点送了过来。
看着案上那几盘不算精致的小食,染青只觉豁然开朗。她这是又钻进了牛角尖了。有了牵绊又如何?那是爱她护她的家人啊!即便会更添束缚,即便会愈増烦忧,但这样的负累,她甘之如饴。诚然,前世的她强大而几乎没有弱点。但那时的她又何尝欢喜过?是苏家人,让她明白了什么是亲情。而她如今之所以那般急切的壮大实力,不也正是为了能有足够的力量守护这份难得的亲情吗?
不提染青的顿悟,赶路还在继续。这日,一行人终于驶入了暨州境内。只是马车行着行着,却突然停了。
染青使了苏九下车探看,原来是前些日子不知怎的滚落了些大石块,堵住了山间唯一的官道。如今他们有两项选择,一是等人来清理那些石块,二是翻山。若是选择一,且不论过多久官府才会派人来处理,单看这些石块的数量就不是一日两日能清理干净的。但若选择二,冬日翻山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思索片刻,苏秉文还是倾向于等,便要令翰墨拿着他的令牌去之前路过的县上找人。
“大哥,我们翻山。”染青掀帘而出,止住了苏秉文将要出口的话语。
“妹妹,马车上山多有不便,何况山里积雪颇深,更是危险。还是等待官道清理干净再行启程来的妥当。”苏秉文不赞同的说道。
“此山并不高,要翻山而过顶多不过两个时辰光景。且山道宽阔,足够马车通行。让车夫小心放缓车速便是了。”他们的时间不多,容不得耽搁。而苏秉文还待再劝,终是拗不过染青坚持。“大哥,我想爹娘了,实在是等不得几日。”
于是,在苏秉文亲自叮嘱了车夫各种注意事项之后,一行人渐渐转入山道。山路湿滑,带队在前的苏秉文忧心妹妹的安危,行得很慢。慢却慢的值得,一路很是顺利的到达了山顶。正逢夕阳西下,但他们只稍稍看了眼落日西沉的美景便又踏上了下山的路。夜晚的山比白日危险不止一点两点,他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下山。
正行着,眼见着就要下到山麓,前方树丛里却突然窜出了一道黑影。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累感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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