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过去,季辛远是后悔过的,但是再后悔也无法重来,所以他才下决心改变自己。因为他永远记得,只是因为他们一句“互相帮忙”的承诺,昆泽加央就不惜为他以身犯险。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他的,是被他背叛的朋友。
季辛远紧盯着台上,随时都做好了接替加央出战的准备,他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像她帮助自己一样去帮她。
储风一偏头就看到站在身旁的季辛远,他眉头紧锁目光坚定,用极其认真的神情关注着台上的局势。这些天的相处,虽然季辛远跟他没什么话说,但是他自来熟的性格也已经把他的那点往事摸了个大概,加央对季辛远不远不近的态度他也看在眼里,他原本不以为意,又不是他的事。可是现在看到季辛远的神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学弟。
储风把目光转回台上,毫无悬念的,加央的动作行云流水,拳脚尽往对方身上招呼,这一身看得出来是中华传统武术的功夫耍出来,又威风又厉害。整个过程中对方完全都没有还手之力,底下又是叫好声一片,怒骂俄罗斯人没用的话也都被盖了下去。
荆棘看了两局,按照他的计算,胜负根本不需要在意了,于是他就移动到申屠彻身边来了。申屠彻目光盯着台上,荆棘也不是会主动说话的人,于是就和雷凯分列副舰长两侧了。
台上打了两场的加央额头见汗,也解开军服外套脱了下来,就手扔给储风,甩了甩被汗粘在额头上的刘海,穿着迷彩背心,劲瘦的线条展露出来,虽然神情淡漠,整个人看上去却神采飞扬,引得底下一片口哨声。
申屠彻眉头都皱得能夹死蚊子了,这帮没见过女人的光棍!真想收拾他们……
醉星河进来的时候,一打开门就看到荆棘站在门口,毕竟算是认识,也就站在他旁边了。鉴于身高问题,醉星河此时已经化作人形好察看场内情形,一看加央这凭着体术跟人较量,顿时摇头叹气:“一招就能解决的事,偏要花力气打半天,小丫头没救了。”
他这一说话,那仿若天籁的声音就直往旁边钻,荆棘和申屠彻纷纷回头来看。荆棘是见过醉星河这摸样的,点头权作打招呼。申屠彻就不同了,一看这么个男人出现在旁边就很是惊讶,一身宽袍大袖长发飘飘,这气质就是画里走出来的。再一探那修为,深不可测,这是什么人,按理说荆棘号上有这么号人物他肯定得知道啊。
申屠彻有意问一句,结果荆棘就指着台上说:“第四个上去了。”
“太手下留情了,我就不替她操心了。”醉星河说着老神在在晃了下头,转身就往外走,扰他好梦结果是白操心。
荆棘又是一个点头算是告别,申屠彻向荆棘问道:“他是谁?”
“狐王。”
“狐王?”申屠彻把这两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加央的灵宠?”
“是。”
申屠彻觉得自己这会思维已经完全变成了脱缰的野马无法控制,一只已经修炼成人形的狐狸,还是个公狐狸,狐族擅魅,加央和这只公狐狸每天独处,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包括晚上。
台上的局势他已经没法关心了,申屠彻死死盯着醉星河离开的方向,这些日子以来隐藏的感情好像突然就找到了一个豁口,眼看就要喷涌而出,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醉星河这会已经死了一万遍了。
申屠彻的眼睛像要喷火,面色却冷得吓人。雷凯关注着台上,没有意识到上司的变化。荆棘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有心想关心一下副舰长,台上局势却突然起了变化。
昆泽加央已经成功一挑三,第四个人上去的时候突然就奔放起来,己方已经三人败阵,第四人明显被羞愤的情绪控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蛮狠地开始和加央拼力气。
要说力气,不依靠术法,她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国女军人和一个身材魁梧的俄罗斯男军人,确实没有任何优势。而且加央之前已经对阵三人,对体力的消耗也是不容忽视的。这第四人一上去,直扑加央面门,整个人以毫不计形象的方式直扑了上去。
这一扑加央自然走位闪避,可对方去势不收,任由自己倒地,倒地过程中双手绊住加央双脚,一记拉拽直接就把猝不及防的加央拉到了地面上。地面贴身扭打,对方不讲柔术技巧,一味依靠蛮力压制加央,看起来简直像是施暴现场,加央整个人都被对方身形死死钳压住,锁喉、肘击、腿袭,对方丝毫不退,完全打红了眼。
虽然锁喉扼住对方呼吸,但是加央不能真下杀手,这时候反倒没了脱身之术,底下突然静寂一片,站得近的几人眼看就要冲上去英雄救美了,虽然这个“美”不是那么突出,好歹也是个姑娘。
可比这些人更快的是季辛远,他直冲上台,拽住对方衣领一下就把人从加央身上拉了下来。接着一拳冲着对方面门就招呼了过去,骨头冲撞肌肉的声响,根本还没站稳的对方被这蓄力的生猛一拳打得直飞到了台下。
申屠彻生硬地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这一下连雷凯都发现了。雷凯有些诧异地望着少将,可少将的视线还锁定在台上。加央就着季辛远伸出的手站了起来,整了整被弄皱的衣物,面色有些不快,但是什么也没说。
雷凯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少将对这种阵仗其实并不陌生,他也是从少尉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军营里少不了这样的摩擦。这个俄罗斯人确实有点占姑娘家便宜的嫌疑,或者说仗着性别差异欺负人,但是一个近卫队员,将军竟然有不顾身份出面的冲动,这不像他平常的作风。
加央从台上走了下来,季辛远则留在了台上,艾森和储风都围了过来。
“没事吧?”艾森担忧地问道。
加央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事?”
“以后这种事你就躲在后面,学长替你出头。”储风这时候又以学长自居了,完全无视他之前坚持要让加央和他同年级的话。
加央这次倒是没有反驳,看得出几人的担心,虽然她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应付。
留在台上的季辛远冲对方剩下的一人做了个邀请上台的手势,外套一脱直接扔到了演示台角落,就开始像一个拳师一样活动筋骨。
加央回头往台上一看,不轻不重地说了声“谢谢”,声音大小正好落进季辛远耳中。
季辛远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回复了一个笑容。
加央和艾森、储风退到了一旁,上台的不是对方的第五人,正是刚才被季辛远强行拉下台的第四人,看来是要找回被人“偷袭”吃的亏。
在台上的人变成了季辛远,申屠彻无心再看,偏头一看雷凯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想到自己刚才的情状,他也不想解释什么,直接下令道:“让昆泽上尉来一趟副舰长室。”
说完申屠彻转身就离开了,雷凯被申屠彻正面丢给他的冷峻唬得神情一肃,赶紧就去叫加央了,看起来小姑娘触到了将军在意的什么事啊。
是什么呢?
雷凯没有继续猜,这个跟他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如果需要他做什么,将军自然会吩咐他。
加央跟着雷凯进入副舰长室的时候,申屠彻正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他想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可手指却都是僵硬的。
雷凯看气氛不太对,本来想留在舱室里,结果申屠彻一看他还不走,直言道:“雷队长,你先出去。”
雷凯退出去了,门在加央身后被关上,加央也看出来申屠彻神情严肃,但是她也没有要问什么的意思,只是主动敬了个军礼,然后就继续站在门口了。
申屠彻觉得自己脸色摆给了一截木头看,他想等加央开口说点什么,可他不说话加央也不说话,她没让她过来坐,她就一直站在门口,站得笔直,军服外套也扣得严严实实,完全没有刚才和人打斗时肆意的形容。
这样静默的状态持续了整整十分钟,申屠彻终于把手里拿上取下的书塞回了书架上,然后加央看着“忙碌”了整整十分钟的少将朝会客沙发走了过去。
“过来坐。”然后忙里偷闲找她说话的少将就这么招呼他了。
申屠彻如果知道加央完全没看出来他那一串掩饰的动作,反而以为是他在忙而没有打扰的话,肯定当场就能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两人相对坐下,这时候申屠彻倒是没再犹豫,也不需要斟酌什么用词,话是信手拈来,“加央,作为一名女军人,你怎么能和狐王每天同处一室,饮食起居都一块呢?”说到这个的时候,申屠彻又一次刻意放慢了呼吸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过去质问。
“他只是一只狐狸。”加央平静地说。
“不,他是一个男人。”
加央对于申屠彻突然说到这个有点疑惑,她问道,“将军,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是一只成年妖兽,而且已经修成人形,当然是一个男人。我会让荆棘给他另外安排舱室,你们不能住在一起。”申屠彻也不打算跟加央扯这个,直接就给安排了。
加央听完也明白了申屠彻的意思,对于他的安排她没有反驳,不跟狐王住在一起她觉得挺好,于是点了点头,“谢谢将军。您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申屠彻这话一出口简直就是秋后算账的口气,大有哪里这么轻松就完的味道,不过加央这种听话基本都是从表面意思判断的人,愣是没感受到。
她静静等着申屠彻“当然有”的后话,结果申屠彻看着她半天没开口,最后她只好象征性地喊了他一声提醒他,“将军……”
“刚才,你和俄方几个人打起来了?”
“只是比试切磋。”
“比试切磋都滚地上去切磋了?”申屠彻觉得自己不爆发就要消亡了,按捺着性子尽量平静地说出了最让他生气的这件事。
“用于地面扭打的安格纳柔术也是军校必修课,这很正常不是吗,将军?”
又是这么平常的语气,好像这根本就不算个事,他在意的这一切,在她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事。申屠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因为无奈而暴躁过,他霍然起身,长腿一迈就跨到了她面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她服软,让她知道厉害,让她和别人拉开距离。
“那和我也很正常?!”
这种被激得汹涌澎湃的征服欲和控制欲让申屠彻一下就失去了理智,他一把就把加央狠狠抵在了椅背上,他目光灼灼瞪视她。她下意识就要反抗,刚出手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直接反拧到了背后。这个姿势让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加央微带愠色的眼睛就在申屠彻眼前,他甚至可以看到这一抹怒色后的控制和隐忍。
她的唇瓣也近在咫尺,非常淡的粉色,看起来很是柔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申屠彻甚至觉得她身上仍在散发着运动后的余热,这种气味刺激得他全身毛孔仿佛都打开了。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近过,她露在军服外的一段白皙脖颈在近距离的注目下看起来是如此细腻,仿佛从来没有受到多年艰苦军旅生涯的影响。
申屠彻目光游移,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吻她的冲动,这种最原始的渴望从他心底喷涌而出,他甚至真的又逼近了一分。
这种完全突破安全距离的感觉让加央感到别扭,非常别扭。老头说亲密的男女接触只应该是发生在夫妻之间的。电光火石间,加央明白了申屠彻所谓和人切磋滚到地上去的意思了,她过去从来没觉得打斗比试时也要注意这些。
“将军,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我会尽量和男兵减少这样的接触。”
加央的一句话把申屠彻狠狠拉回了现实,他愣愣看向她的眼睛。那里平静无波,连刚才的一丝怒色也已经消失不见。仿佛被凉水兜头浇遍,申屠彻兀地松开了被他钳制的加央,当即就退后了一步拉开距离。
申屠彻这一刻觉得全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他从来没有这样不清醒却又清醒的时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把自己和其他人看得没有任何不同,她对自己真的没有他幻想中的所谓任何喜欢。他甚至有些自嘲地想,或许他的分量,还比不上那只狐狸。
“抱歉,我过激了。”
申屠彻的话里透出明晃晃的沮丧,加央不明所以,但是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虽然她觉得将军提醒她这件事的方法有点不寻常,不过她也没觉得到了需要道歉的份上,她只好说:“没事。”
不知道申屠彻是不是把这件事定义为了不欢而散,不过加央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变化,对申屠彻还是跟之前一样尊敬。
申屠彻一夜未眠,他甚至问荆棘要了包烟,他就这么一边呛自己一边学会了抽烟。这一晚他想了很多,想到他们认识以来的种种,想到她在自己面前的每一种面貌。整个舱室被他弄得简直像是火场一样烟熏火燎,荆棘强制开启了通风设备才正常了一点,他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梳理着自己的感情,想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定位。
没有尝过感情的人,不知道蜜糖一样的感情怎么会毒药一般把人心搅乱。
申屠彻一边被烟呛着一边调看了加央的详细档案,她的训练记录,每一次升衔,每一次立功,身体各项机能数据、精神阀值增长曲线都在里面。在这当中,他看到了一份不一样的东西,她的从军志愿书。志愿书填写于宇宙历297年,昆泽加央进入第一军校之前。
在志愿书的最后,加央写了这样一段自白。
“有人告诉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但在我看来,如果人世真如荆棘,那就沥血斩开前路,不惧敌强,不言己弱,全都去战胜。”
“如果一定要有人端起枪向前方开炮,那就应该由更强者来拿枪,由更强者去征战,由更强者去捍卫。我相信我会更强,更会一直向前,所以我来承担这个使命。”
看完这段话,申屠彻久久没有动静。枯坐桌前,至此他好像才真正看清楚了昆泽加央的心思,真是简单之极。她心里,大概从来没有一秒钟装过儿女私情。因为出身成长的环境,也因为早早就找到了理想。对,这就是理想,她的理想,在她进入第一军校那年,甚至更早的时候,她就清楚地把握到了。
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强大去战胜未知的困难,承担起强者应该承担的使命。
是啊,她把这当做自己的使命,这同样也是他的使命。申屠彻突然心中一片清明,既然如此,那就把其他都先撇到一边,我们一起朝着使命前进吧。
通宵未眠的申屠彻,第二天走出副舰长室的时候却是精神抖擞,荆棘测了一下他的身体各项机能,所有数据全部正常。而这一天,是不同寻常的一天,是注定将被载入史册永久流传的一天。
荆棘号终于要在这一天进行第一次空间跃迁,这项跨时代意义的伟大技术,即将为人类展现全新的未来,打开全新的世界。这个时刻,加央也被允许留在驾驶舱内。
在荆棘向全舰传达了“30分钟后进行第一次空间跃迁”的信息后,所有人都是紧张而激动的。他们当中没有人有过这样像时空穿梭一样的体验,这简直像是小说中的情节。
所有人员都进入了空间跃迁防护罩,包括星舰驾驶人员和三位指挥官,就连狐王也被加央抱进了自己的防护罩。防护罩看起来像一个透明玻璃罩,椭圆形,比一个人略微大一点,防护罩中的固定带自动把人固定在星舰上,用来减缓空间跃迁带来的巨大压力。此时,还保持在无防护状态的就只有荆棘一个。
“空间曲率驱动引擎加速推进。”
“已进入临界速度。”
“空间跃迁牵引器1分钟后启动。”
“空间跃迁牵引器启动,系统运行正常。”
“星图定位完毕。”
“航线参数核准完毕。”
“扫描是否全员都已开启空间跃迁防护罩。”
“扫描完毕,全员已开启。”
……
指令一项接一项被发出和反馈,荆棘号巨大的舰体如一柄巨型飞梭在无边的宇宙中穿行,第一次跃迁如果成功,他们将被直接传送到银河系外。
跃迁进入倒数,“10,9,8,7……3,2,1,0。”加央看着倒数结束的一瞬间,荆棘的影像像是瞬间紊乱一样出现了轻微的横波,然后她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突然丢进了翻涌的漩涡中,立刻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乱七八糟的压力。
随着空间跃迁指令的执行,巨大舰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在跃迁牵引器的推动下撕破空间实现了瞬间传送。整个跃迁过程历时不过1分13秒,所有人只感觉到自己被丢进了漩涡一般翻滚。机甲兵因为驾驶机甲需要,不管水平如何,都需要进行一定的翻滚训练,所以对这种环境的适应性要强一些,但是其他兵种就不同了。
空间跃迁一结束,荆棘立刻开始自动校对航向,校验过后发现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意味着这第一次空间跃迁非常成功。这时终于可以打开跃迁防护罩了,结果防护罩一打开,不少非机甲兵当即就吐了出来,有些甚至吐得胃都空了才舒服了一点。
这情况不算大事,各连也就各自料理了,驾驶舱内自然不存在这种状况,这时候就完全是一片欢腾。
所有人四处击掌拥抱,方易舰长就在这乱糟糟的场面中打开了舰内广播,亲自向全体舰员播报状况。
“大家好,我是舰长方易,现在我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布,荆棘号首次空间跃迁大获成功,目前航向已全部校准调整完毕。我们正处在红河星系,距离银河系大约53万光年,接下来将进入平稳飞行期,大家可以如常活动。”
刚才还在激动乱跑的驾驶舱内众人这时全都停下了喧嚣,在舰长播报结束时爆发出阵阵掌声,直接通过舰内广播也传送了出去。舰长笑着关闭了广播,转身对大家说:“辛苦了各位,但是我们的付出是值得的,我们成功了。”
方易舰长的这一声辛苦主要送给驾驶员们,为了确保空间跃迁成功,他们反复验证各项操作,这两年间亲身跟随试验舰进行空间跃迁,临到头了,又是反复地测算星舰和空间数据,一再验证航线,正是这扎实的工作,才赢得了此刻的成功。
有了一个顺畅的开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就连荆棘也偶尔露出笑容,虽然他的笑容很有些别扭僵硬,也没人来挑剔,整艘星舰都沉浸在欢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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