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位老人说,青年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大有可为。在若干年之前,韩飞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自从和吴林怄气从矿区回来之后,韩飞的想法完全改变了。
武邑镇是个农村,每个人的平均耕地也有一亩多,有几乎三分之一的人单单靠种地为生,每天清晨傍晚村子四周都回荡着牛嘶马叫和机动车的粼粼车轮滚动响声。武邑镇也是乡镇府所在地,渐渐具备了些商业气息,经商的人占了三分之一,通往林峰县城的大路穿村而过,路两旁开着大大小小的超市、发廊、饭馆、美容院、首饰店还有衣服铺子应有尽有。武邑镇人杰地灵,除了务农和经商的,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司机医生教师公司白领政府官员、还有承包工程、买空卖空以及像吴林一样靠暴力挣钱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有自己执着追求的目标。只是,村西头那个突兀的四合院里,韩飞每天起床仰望天空,感叹着没有工作,更没有什么下决心要追求的目标,简直不知道该如何生活。
农村这个天地极度广阔,但是却依然容不下韩飞那颗不甘寂寞的心。这句话显然是太过于文艺了,直白的说就是在武邑镇,韩飞找不到自己的生存依靠和生存的动力。
韩飞一直是有自己的理想的。
他的理想也是爷爷吴大鹏赋予的,那就是继承祖业,在镇上当一名出色的中西医结合、内外科擅长的医生。只是现在这个理想渐渐变得飘渺起来,不但学业没有完成,拿不到行医执照,甚至连老铺子也租给了别人。
韩飞决心等到爷爷忌辰末七之后就动身前往郸凤市,继续完成自己未竟的学业和爱情。
所谓忌辰末七,是林峰县的风俗,指人死之后过了七七四十九天魂魄就永沉地府等待转世,再也不会回转阳间。末七之后,孝子就可以脱了孝装,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对于武邑镇的人来说,这个风俗的约束力并不强,对于孤零零一人没有亲戚在世的韩飞来说更是形同虚设,韩飞在爷爷下葬后几天就到矿区开始灯红酒绿的生活就是明证。
所以末七这个风俗在韩飞极度的理性思维里是不存在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从矿区回来之后,韩飞并没有立刻动身前往郸凤市,而是一直窝在家里。
这个清晨,韩飞一如既往起床很早,站在院子里静静呼吸着院墙外油菜清新气息,几十天前浓郁的花香早就没有了,只留下了空气中那淡淡的一抹煤矿飘来的粉尘味道。
练了几趟五禽戏,打了几遍八段锦,感觉到浑身有丝丝热气冒出,韩飞收了拳脚,掂着篮子往大街上走了。
韩飞走进早餐铺子里,要了碗豆腐脑、两笼小笼包,花了五元钱,吃得浑身舒坦。起身,继续踱步,几十米远处,进入一个小小的超市,买了香烛鞭炮,放在篮子里,然后走向镇外爷爷的坟地上。
韩飞认为自己是一个恪守礼教的好孩子,虽然在葬礼后不久就忘记了悲伤,但是要是出门远行,还是必须在末七燃了最后的纸烧了最后的香才能动身。
坟地距离大矿很是遥远,不过开元煤矿实在是太大了,只要是在武邑镇的地界上,不管在哪里都能感受到它庞大身躯的威压。
韩飞认真的插上香烛,烧了纸钱,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目光却忍不住瞟向西方的大矿和在大矿西方的韩山村。
和吴林决裂之后,因为在镇上极为糟糕的人缘,韩飞也断绝了矿区的消息,不知道这段时间来,韩山村征地事件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对于吴林来说,即使没有李玉珍的驱使,也不甘心一直和韩山村的韩老虎平分矿区的天下,李玉珍征用独峰山的地不过是吴林决定开战的导火索,而并不是决定性因素。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退一步说即使吴林忍气吞声,韩老虎也不会放过他。
这个仗是一定要打的。
韩飞经过认真思考,终于把握住了吴林的思想脉络,却更加担心起来。
李玉珍通过走上层落线征用了韩山村六百亩耕田,为什么不能连独峰山一并征用?明明正大光明安全系数极高的官方关系不动用,偏偏用吴林这个流氓地痞出面征用独峰山,一旦酿成群体性伤亡事件,她李玉珍担当得起吗?
韩飞坐在新起的坟前,呆呆的望着矿区,感受着那即使白天也能散射出来的**气息,在犹豫着是否去见吴林一面,兄弟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跳坑里去。
可是刚刚打了架,即使不要脸皮去找他,他怎么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呢?
……
“韩飞,你怎么在地上坐着呢?刚刚下过雨,这地皮多湿啊?”
这是谁在说话?韩飞抬起头来,远远看到一身靓丽的黄天晓走在地埂上,手里也挎着一个篮子。
韩飞低头看看身上的穿着的还是韩飞送给自己的那身西装,一个星期都没有洗了,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突然间有些自行惭秽。
毕竟是曾经的前女友,在她面前,无谓的自尊心来的比较强烈一些。
韩飞站起来,看着黄天晓竟然直直走过来,有些奇怪的问道:“你要去做什么?医药铺不开了?”
毒辣的日头下,黄天晓微微有点气喘,丰满的胸部涌动着似乎要挣脱米黄色上衣的束缚,看得格外令人心动:“这不是来祭奠一下你爷爷……毕竟占用了他老人家的药铺子,也算是半个后人了,葬礼的时候因为有些事情没能参加,今天是末七,总得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
韩飞张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和以往死去的德高望重的老人不同,爷爷的葬礼上来吊唁的人的确不多,没参加葬礼也是很正常的,黄天晓大可不必找什么借口。
黄天晓认真的叩了四个头,点燃了纸,篮子里竟然还有一瓶酒,而且是最好的磁州市特产,蓝白色的瓷瓶晶莹剔透,一瓶至少也得四百元。
黄天晓恭恭敬敬掏出两个酒盅,盛满了酒倒在坟前。
韩飞问道:“药铺还行吧?”
黄天晓擦擦鼻头的汗珠:“还行吧。”
当然行,四百元的酒都能拿得出来,不过这酒也是浪费,爷爷怎么能喝得到呢?韩飞一阵心酸,和顺堂虽然生意一向不错,可是爷爷终其一生也没有富裕到买四百元的酒。
“听说你不跟着吴林在矿上做事了?”黄天晓问道。
韩飞点点头:“有几天了。”
“那你这几天在家干什么呀?”
韩飞眼睛望着天空:“睡觉,看电视,看书……事情多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韩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得平和,虽然他和黄天晓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过分亲密的接触,不过每次说话见面总是有几分不自然,有一种很生疏却有意向熟悉和亲密的方向靠拢的情绪,这种情绪很令人不快,而且今天黄天晓的话显然涉及到了韩飞的**,或者在韩飞看来,是一个事业成功人士带着鄙夷的语气询问一个失败者,这实在令人讨厌。
黄天晓显然听出韩飞的不满来,她微微低下头,手不自然的放在了衣角上,似乎要卷起来,幸亏最后收手了,要是把短短的上衣卷起一块,露出白白的肚皮来,那才叫笑话呢。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能不能来铺子里帮帮我,病人很多,我忙不过来……你虽然没有医师执照,但是我相信你的医术。”黄天晓最后把头抬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盯视着韩飞。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的脸,虽然没有多少特色,虽然并不十分白皙,但是看起来格外舒服,五官组合起来很有女人的韵味,柔顺而且透着一丝娇羞。
韩飞在心里叹口气,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要去上学,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上学?”黄天晓诧异的说:“怎么也得到九月份,新学期开学吧……你现在去,上半年课程已经学习了一半,人家校长和班主任怎么安排你?”
“我可以先找个地方打工,因为我即使上学,课余时间也得出来打工。”
黄天晓眼神里有些失望,却依然不肯放弃:“要是你改变主意,一定不能去矿上和吴林混在一起了,我的这个小医馆随时欢迎你。”
韩飞微微一笑:“咱们两个就不来什么虚的了,我去了,你那个男朋友不吃醋?”
“你怕他做什么?”黄天晓说:“医馆里我做主。”
韩飞饶有兴趣的看着黄天晓,发现她在说这句话时神态很是坚定,很有信心。
“我会考虑的。”韩飞望望开元煤矿:“我要去矿上看看吴林去,好几天不见他了。你去不去,咱们虽然道不同,可毕竟是同学一场,在初中,吴林很多事情上都帮助过你。”
“你难道不知道?”黄天晓眉头紧锁,声音失去了平稳:“吴林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听说南六王村抓了一个流氓,不但开设赌场,还强奸一名饭店服务员,听说这个流氓的赌场吴林也是有股份的。”
韩飞吃了一惊:“被抓的流氓叫什么名字?”
“绰号叫什么南天王。”
“王天喜?”韩飞心里一沉:“饭店服务员?那一定是得胜饭庄的小翠……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吴林怎么就是不预先做些堵漏的工作呢?”
韩飞拔腿就要走,黄天晓却伸手拽住了韩飞的胳膊:“韩飞你去干什么?”
“我去看看吴林,他一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什么困难?”黄天晓声音高了起来:“你能解决违法犯罪的困难?还是能解决杀人放火的困难?吴林这几年来在矿上打架闹事,欺男霸女,为了躲避法律制裁,竟然还组织诱惑学生参与……早已经恶贯满盈了,你竟然还要去帮他解决困难,你不能用脑子思考一下,你怎么帮他?”
“你放手,咱们之间没有关系,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呀?”
“我不放手,我就是要管。”
韩飞不得已回头看看黄天晓,迎面是两道无比坚定的目光,其中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让这股坚定更加难以摧毁。韩飞暗叫一声:这下可真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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