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井虾仁是把鲜河虾挤仁,用龙井茶烹制而成。
因为四郎要把自己珍藏的龙井茶拿出来做菜,胡恪很不高兴,听了饕餮的话后,便带着气性大发感叹:“贵族用千两黄金买一小包茶叶,平民便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攀采,甚至为此家破人亡。有权有势的人垄断了官场,寒门学子虽然担负着全家的期望读了书,却因为没有钱延请名师或者外出冶游,自然见识、学识、教养都比不过那些士族门阀里出来的公子哥,有时甚至显得狼狈可笑。更有甚者,即使有个别寒士因为天赋实在出众而学有所成的,也会因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从而鲜有功成名就的机会。于是这些寒门读书人失去唯一的上升的通道,哼,官衙外的鲜花开的再多再好,也不许寒士攀折一只。看来,江城也不是什么乐土,光鲜的外表掩饰不了内里的糜烂不堪,难怪会妖鬼横行,群魔乱舞了!”
四郎:(⊙o⊙)虽然听不太懂表哥你想表达什么,但好像是在控诉万恶的封建阶级社会和不公平的社会现状……不过,你一个妖怪,这么愤青真的好吗?怪不得以前被人抓去剥皮了。就算是生在相对而言自由平等的社会里,也很少有人会真的认为所有人都是生而平等的吧。
这么一想,四郎这个觉悟不够的家伙便忍不住暗自怀疑自家表哥说这话的动机,认为胡恪不过是因为舍不得辛苦采来的茶叶才大发这么一通议论的。
其实四郎这么想是有根据的——有味斋里的龙井新茶全部是胡恪在清明节前三天,专程赶去西子湖畔的龙井寺采来的明前茶。采来之后,胡恪又不假他人之手,连夜杀青,揉捻,干燥,一整套的工序全是亲力亲为,手工炮制。因此得到的每片茶叶都是“直、平、扁、光”,并且茶色翠绿,香味浓郁,味道醇厚。
因为胡恪表哥采来了这样的好茶,引得龙子殿下兴致大起,亲自进行了只有一个观众的茶道表演。
表演结束后,四郎被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殿下问及品茶心得,一不注意说了句大实话:“挺解渴的,就是苦了点。不过不烫,喝完肚子暖呼呼。”
说的无论何时都很华丽的殿下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高冷形象……
四郎说了句大实话,暴露出自家的俗人本质,导致的后果就是殿下在剩下的日子里,一直单方面强迫四郎学习茶道。当然,每次教学无一例外都会从风炉旁边学到矮榻上。四郎简直无语凝噎,他真的很努力在学习啊,哪里知道茶道那样难!会记错一个小步骤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总是被拖去这样那样的惩罚啊?挫折教学并不利于学生进步老湿你造吗?
殿下弯唇轻笑:笨学生当然应该受到惩罚。下一次再教你个工序更复杂的煮茶方法吧。
既然殿下的出发点就有问题,直接受害人四郎守着几个精于茶道的大妖怪,依旧在茶道一途上没有丝毫进步,至今依然粗俗不堪拯救。
因此,一听说这样难得的茶叶,居然要被四郎这蠢蛋拿出来做菜给赵太守吃,胡恪简直像是被四郎拿着刀子割了一块肉下来。他把茶叶罐拿在翻来覆去的抚摸,就是不肯递过来。
四郎在有味斋众妖怪面前早就暴露了自家喝茶时除了冷热浓淡之外,其余统统都分辨不出来的俗人本质。自暴自弃之下,更加不肯体谅某些妖怪对茶道近乎病态的痴迷。
所以四郎看到胡恪表哥一副半给不给的小模样,一爪把茶叶罐夺了过。
胡恪看了看旁边的面无表情的陶二,希望自家老大出来主持公道。
陶二:“便听四郎的。”
昏君奸妃,仗势欺人,我看错你们了!于是狐狸表哥感觉自己的满腔热血都冷了,那颗纤细敏感的没落贵族之心碎了一地……
四郎才不在乎自家脑回路与众不同的表哥腹诽他呢,笑眯眯的把明前茶往锅里撒。姿态豪迈的让胡恪不断发出仿佛被割肉的呼痛声,眼睛也跟着四郎的手势转来转去,在旁边一个劲地说:“够了够了”,“少放点”,“意思意思就行了”之类的话。把专心做菜的四郎简直烦的够呛。
四郎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到了支开自家狐狸表哥的办法。就故意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起来,今天大堂里好像来了一群书生在作诗论文。看上去各个都像是学富五车饱读诗书见识不凡的样子……”
热爱勾搭读书人,一直渴望心灵知音的文艺老青年的耳朵立马立了起来,若是他现在是狐狸身的话,四郎敢打包票,自家表哥这只记吃不记打的老狐狸连耳朵都肯定立了起来。
说句公道话,四郎的确有欺负自家二百五表哥的嫌疑。这个小没良心的,仗着殿下的宠爱成天胡作非为,这时候不仅抢了狐狸表哥的茶叶,还嫌弃苦主在一旁闹得他心烦!
可惜有味斋里的妖怪都不是好东西,竟不肯主持公道,反而要助纣为虐。
众妖看四郎忽悠胡恪,都只在心里偷笑。槐大也一本正经道:“的确,虽然都只是些寒门子弟。但是可以称得上是稳重安静,学养丰富,博学儒雅,少年才高……”
槐大话还没说完,胡恪果然上钩,迫不及待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一步。”然后就乐颠颠地放下茶罐出去围观书生去了。
四郎:233333333333
槐二刚被那群狂妄自大的酸腐书生找茬训了一顿,这时候负气走进厨房端菜,听到四郎和自家大哥生动严肃活泼地把胡恪忽悠出去应付那群文人,简直是感激不尽,深深觉得自己果然没有认错兄弟跟错主子!
因为支开了胡恪表哥,四郎也能安下心来做这道历经波折的龙井虾仁。等这道菜烹制好后,四郎揭开锅盖一看,虾仁似珍珠滚动,龙井不愧是名茶,而且又是新采的上品,汤色如碧波湍急,开盖的一刹那,厨房里便弥漫出一股茶香,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这股香气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离了锅盖径直往大堂飘去,那群高谈阔论的书生闻到这个味道,都吞咽口水。
四郎在厨房里都能隐隐约约听到罗书成羡慕又嫉妒的声音:“茶中珍品也不过是用来做菜罢了,若能成为太守的座上宾。才不枉费我们日日挑灯苦读。”
接着有人抱怨自己些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之类的话。
因为把胡恪表哥忽悠了出去,四郎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也探头出去听外头的谈话,听了一阵就觉得没意思。那些书生的话里充斥着不自知的愚昧,狂妄和怨恨,但是却又偏偏没有改变现状的才能和勇气,这些负面情绪浓重的几乎凝结成一片片灰色的雾气,笼罩在这群书生身上。
虽然是勾搭书生狂热爱好者,但是胡恪表哥也不是饥不择食的,他也没坚持几分钟,就在书生们的口若悬河中逃回了厨房。
厨房里,小水已经吃完了榆钱,蹲在一边看槐大料理的鸭子。
槐大把褪毛洗净的鸭子从小腿关节切去双掌,然后用小刀从鸭子嘴里割断气管和食管,拔出鸭舌。然后在鸭子左边翅膀下面开一个月牙形的小刀口,用食指和拇指进去,一一掏出五脏六腑。这样的开膛法称之为小开,鸭子为了保持体形的完整,用这样的方法料理的情况比较多。
槐大一边把掏净内脏的鸭子放入水中反复清洗,一边故意问与他素来不怎么对盘的胡恪:“你不是出门去和那群大才子们谈经论道去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胡恪想着那些在大堂中飘来荡去,幻化出各种异象的灰色雾气,有些惆怅的说:“读书人也是不同的吧。早年的儒生是讲究风骨……如今竟然沦落为卖诗卖文打秋风的斯文走狗了吗?”
槐二虽然是妖怪,但是最现实不过:“得了吧,如今世道艰难,贫困卑微的读书人生在江城这种地方,如果还讲究什么风骨,早就饿死了。重利轻义,弃文从商的人不是很多吗?金钱是巩固权势的基础,而权势是捍卫财富的前矛。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胡恪听了就不服气:“说是这么说,你们自己的心里难道不是觉得有很多东西都比利益重要吗?”
槐大槐二没再吱声,把漂洗洁白的娄门鸭递给蹲在他旁边的小水。啥也没听懂的小水就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去递给四郎。
四郎知道自家表哥的脾气,其实也颇为敬佩他不论别人如何笑骂,事实如何变迁,都能够坚持本心。此时,四郎看表哥露出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和失望,生怕他把自家的小身板气坏了,赶忙把那瓶明前茶拿了出来:“表哥你看,还剩了大半瓶!”
“什么!只有大半瓶了!”胡恪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心疼自己的宝贝茶叶了。
四郎狡猾狡猾地笑了一下,低头把鸭子斩成八块,加入甜酒、酱油葱姜之类,等到汤汁淹没鸭子后,就放入瓷罐中,用老荷叶封口至锅中蒸熟。干蒸鸭是隔水蒸,为了去除肥大的娄门鸭肉中的油腻之气,四郎又洗了一把干菜放进去,这样不仅能吸收油腻,更可添加香醇之味。
估计约莫蒸了两只线香的时间后,四郎揭开锅盖一看,干蒸鸭已经肉烂如泥,味道鲜美。
江城太守点的几道菜烹制好后,四郎亲自拿一个托盘装了,打算送到二楼雅间里去。
还没走出厨房,就听到大堂里传来一阵阵叫好的声。
四郎转过一道屏风,便看到书生们那一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茶娘,正是前几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彭家喜姐。今日她穿了一件白色带着素色小花的裙子,料子是江城才兴起不久的“浣花锦”,因为薄施脂粉,和几日前哭哭啼啼的样子不太相同,四郎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她又不是歌伎,又不是女先儿,怎么会来大堂坐着?]一个女孩儿跟着一群书生来食肆吃饭,可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会干的事情。事儿妈四郎不免有些替这姑娘担忧。
喜娘从家里铫孟勺汤盘之类的器具摆了一桌面,每一件都璀璨耀目,十分精致,估计是彭员外攒下来的珍品。
受到崇尚清谈,爱好一切又花金钱又花时间的风雅技艺的士族影响,茶道盛行朝野,贵族中常有斗茶的风习,而在民间还流行一种“分茶”的游艺,在当时又称为“茶百戏”。是能够与琴棋书画等艺并列的一种游艺活动,需要极为高超的技艺。分茶者手把茶壶,就能够将茶水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纤妙如画。
江城人热爱各种游乐活动,所以这种风雅的游戏活动风靡一时,而分茶高手自然受到追捧。
这时候,那位茶娘已经洗干净了自己带来的兔毫盏。罗书谋在一旁殷勤的把团茶碾成粉末,倒入兔毫盏中。
似乎被这么多人盯着,年纪不大的茶娘有些紧张,这时候满脸严肃,一丝不苟的取出自己带来的一罐水,倒了些进入盏,然后轻轻击打拂动茶碗。这些击拂的动作都是有讲究的。
“是个茶戏高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胡恪不知何时来到了四郎身边,赞叹了一句。
四郎看不大懂,但是也知道能够得到茶道高手胡恪的一声赞誉,实在并不容易,赶忙睁大了眼睛去看。
只见随着那个茶娘手上的动作,茶水在兔毫盏相遇,盏面上呈现出怪怪奇奇的幻变来,乱纷纷好像是三月晴空里柳絮纷飞,不过须臾,柳絮落入一条江水中,然后江水上出现了两只鸳鸯的剪影来,几乎连丝毫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一时间周围采声雷动,有味斋里的食客纷纷伸长脖子观看,连楼上雅间里的贵客也踏出房门,在二楼居高临下的观赏这场绝妙的分茶表演。
罗书谋乘兴吟诗一首:“分茶何似煮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蒸水**出瑶池,隆兴元春新玉爪。二者相遭兔匝面,影落寒江能万变。”
四郎虽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也大概知道这是在夸赞茶娘,诗的好坏是否押韵之类的,四郎通通不懂,但是这个罗书谋能够临场作出诗来,叫四郎这个另类文盲赞叹不已。
楼上的赵太守哈哈大笑,带着一拨人从二楼下来了大堂。“诗好,茶更好!”
似乎被这样忽如其来的骚动所影响,茶娘原本稳稳当当的手忽然微微晃动了一下,茶盏里的春水鸳鸯便化作了长空万里间的一只孤雁。
赵太守以及走到了近前,看到这幅场景,似乎更为赞赏:“如此意境,倒比刚才的更佳一等了。”
太守旁边跟着一个形貌昳丽的小公子,这时候却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
赵太守不高兴了:“这种水丹青的技艺,要学成是很难得,没有天分之人就算是费尽工夫也学不来。端儿须知,这世上的技艺要学成,就算是极有天赋之人,也要勤学苦练才是。对于这些有才华的人,我们理当尊敬而不可轻慢。”
四郎这才知道,这个白净面皮桃花眼的小公子就是被韩大疤脸误打误撞拐回来的赵端公子了。
听了自己父亲的话,这位赵端公子眼角微挑:“父亲大人教训的是。不过,这位小娘子的分茶手艺虽然称得上娴熟,但是却说不上心手相应,善幻能变。”
赵大人沉下了脸,有些不高兴了:“哦,竟然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分茶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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