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量的墨汁在八尺素宣上纵横怨肆,形成一座高可接天的黝黑苍莽的高山,黑压压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就在观众看得快要窒息之时,一道银亮瀑布从山腰的危岩上落下,从上而下,将这副浓黑的图画切成两块,让人的心也随着那一道奔泻而下的天水一落千丈
瀑布泻到山脚,在村庄前汇集成一道溪流,水势也缓了下来,让人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子彻底放松下来
眼睛里全是红丝,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
陈皇后为了运笔方便,只穿了一件窄袖碎花红色袄,她墨汁和颜料,虽然满脸都是疲惫,可精神却亢奋到极点
为了这副大尺副的山水画,从构思到落笔,她已经在案前站了一天一夜了
身边的宫女阿绿担心地看着主子,一脸的惶急:“娘娘,你身子不好,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可不能再这么熬下去
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且不说万岁爷那里会怪罪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我们自己个儿先得去撞死了”
陈皇后对宫女阿绿的话置若罔闻,眼睛须臾没有离开自己的画作
自从那日听了孙淡的那阕《沁园春?长沙》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被那种滂湃的气势震得心怀激荡,内心中总有一股要画些什么的创作冲动
陈家本就是画世家,陈皇后家里人都是有名的耸青妙手,她五岁时就拿起了画笔,虽然水平不是很高,可基础却打得极牢固后来嫁给了朱厚媳,做了兴王妃,后来又做了皇后,身份尊贵,也再没机会再拿笔了
人生的事情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啊,陈皇后记得自己时候立志要做一个黄公望一样的大画家,可谁曾想到最后却当了皇后这回了兴要画画,内心中那股冲动却再也压抑不住,也没睡觉,只将那句“看万山红遍层林尽燃”翻来覆去地默念,直到那股漏*点如泉水一样从地下喷涌而出,这才提起笔将浓黑到亮的墨汁涂到纸上
这一刻,她只觉得胸中那一片块垒也随着笔墨的走势一点一点成型,一点一点将眼前那八尺方寸的乾坤添满
整体的形状已然画好,剩下的就是补充上细节
这个时候,陈皇后这才转头对阿绿说:“阿绿,你觉得本宫这画如何?”
阿绿忙道:“娘娘的画自然是极好的,依奴婢看来,已经过仇十洲了”
陈皇后已经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笑了笑:“胡说,少恭维人仇英的是工笔山水,本宫这是泼墨大写意,画法不同,根本没办法比你之所以这么说,那是怕我敬我其实,本宫也不个心胸狭窄之人,你有话就直说,说说喝画有什么地方不对”
阿绿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娘娘,阿绿不过是一个粗鄙丫头,连字都不识的,怎么可能懂画”她从安陆时就跟了陈皇后,是皇后娘娘身边一等一的贴心丫头平日里同陈皇后说起话来也很随便
陈皇后心道:我到忘记了这点,阿绿丫头懂什么画,若是吕芳在本宫身边,以他的才情,又得过孙先生指点,或许能看出这副画的好坏这个孩子”可惜了得想个办法将他从监狱里救出来,当然,现在本宫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竭力打倒张狐狸,只要张狐狸她们一倒,吕芳才有活命的可能
陈皇后这么一想,心中却有些愕怅,半天才对阿绿说:“你也不用可疑讨好本宫,就说说你的第一眼印象”
阿绿这才笑道:“娘娘,这画不好看”
陈皇后伸出粘满了墨汁的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和颜悦色地问:“怎么不好看了?”
阿绿被陈皇后爱怜地摸了摸头,态度是随便起来她笑道:“娘娘,那奴婢我就直说了说得不好,还请娘娘恕罪”她用手指了指画面上那座高山,说:“娘娘,你这座上画得实在太高,都快顶着天了这宫中的山水画儿,奴婢以前也随娘娘看过不少人家的画,上面的天都很宽,很高的”
陈皇后微笑道:“那是留白,这画讲究留白”
“奴婢也不懂什么留白留黑的”阿绿说:“反正人家的画的止水都不像娘娘这样直接顶到天行去,还有,你这副画画得实在太黑,把整张纸都画满了,一点空隙也没有看得人眼花,,不,头还有点晕”
陈皇后突然笑了起来,上下盯着阿绿看
阿绿被陈皇后看得心中狐疑:“娘娘你在看什么,奴婢心中好生害怕”
陈皇后:“想不到你这丫头,虽然什么也不懂,却也会看画告诉你,这种画法是孙先生以前教的时候传我的法门,要的就是黑、满、崛、涩你看这画像不像范宽的山水,少留白,满构图,山势迎面而来,瀑布浓缩为一条白色的裂隙,用沉涩的笔调一寸一寸地刻画出来,绵绵密密地深入到画面的每一个角落一般来说,山水画的远近关系都用笔墨浓淡来表现远的淡,近景浓而本宫今天却反其道而行之,远浓近淡如此一来,这山就有一种突兀屹立的感觉,就像是要倒下来一样这才让你感觉到头晕眼花,哈哈,想不到你这丫头倒有几分眼力”
“这个孙先生懂还真是多啊,奴婢就听宫里的人说,孙先生是诸葛武侯转世娘娘,孙先生现在正在考试,以他的才华,中个进士应该很容易等他将来做了大官,干脆娘娘请陛下也封他一个武侯好了”
陈皇后:“你这丫头,孙先生将来可是一承袭会昌侯爵位的封他做武侯,你让武定侯怎么办?”
阿绿愤愤道:“郭勋算什么,不过是靠着祖上的功劳吃饭,哪里比得上孙先生我听人说,孙先生乃是苦人家出身,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那才算是真本事依奴婢看来,他就应该被封为武侯,以显得郭勋那个武侯是假的”
陈皇后放声大笑起来,因为笑得太用力,下嘴唇干裂出来的那道口子绷开了,一滴赤红热水落到纸上
“娘娘”阿绿大惊,忙叫道:“太医,太医,快去传太医来”
“不用不用,其实”陈皇后对阿绿说:“其实,这副画还没画完,因此,你看起来才觉得头晕,才觉得这画太满太乱且看本宫的手段”
阿绿:“娘娘,你的伤”又是一天没吃东西了,这个时候还画什么画儿呀?”
陈皇后却不再理睬阿绿,提起笔在朱砂盒子里饱满地蘸了一笔直接点再纸上,落下鲜红的一笔
这一点朱砂下去,画面顿时生动起来
阿绿虽然不懂画,可依旧被这一笔打动,竟呆呆地站在那里
只见,陈皇后运笔如飞,也没用什么技法,就那么简单地点下去,一不可收拾
大量密集的朱砂点使画面效果格外强烈,视觉魅力非凡,并以浓厚的墨色为底,形成冷暖对比,层次丰富;林间的白墙、山上的飞瀑和山下的流泉,互相衬托,极具气势,成了画面的亮色而前景的溪涧则为庄严壮观的画面增添了动感
随着陈皇后飞舞的画笔,无数红色朱砂如雨点一样在空中飞溅,落到纸上,落到阿绿的头上,落到自己的脸色
这一刻,陈皇后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好象住进了一尊神,在指引着她的手向下…让一切燃烧
在这一片红色中,有一个白衣少年负手而立,朗声吟道:“看万让红遍,层林尽染”
那少年就是孙淡孙静远
“哈哈,皇家气象,大气磅礴”终于点完最后一笔大红,陈皇后将笔远远扔出屋去,嘴唇上有鲜血不断滴落,状若疯狂
这一刻,她才算是济身当世一流山水画大家之林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孙淡那《沁园春》笑声落下,陈皇后突然眼睛翻白,扑通一声到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滴水未进,等画完这副画,她终于支撑不住了
“太医,快去传太医啊”阿绿大声哭号起来
皇后娘娘突然晕到的消息传冉之后,六宫震惊
当然,也只有住在御花园那位暗自得意,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怎么不直接死了干净?”
在以前,皇后本已失宠,若换成那时,皇后出了事,或许还没那么大影响可最近,皇后得了高人指点,逐渐挽回了天子的心前一段时间,皇帝甚至一连临幸了她好几个晚上
皇帝乃是半仙之体,又长期服用仙丹对男女之事本不热心能够在坤宁宫住上几天,已算是很难一见的事情了
宫中之人多是势力之徒,又眼尖心活见皇后逐渐得势,都有心讨东宫的好
一听到陈皇后晕倒,都咋呼着跑过来侍侯,一副如丧考批模样
有腿快的一溜跑去西苑那里报信哭天喊地求天子过来看皇后最后一眼
嘉靖听传信的人夸大其辞,说什么皇后娘娘快不成了,不觉大惊,便放下了手中事务来了坤宁宫
刚一进大殿,就见地上满满地跪满了太监和宫女,都哭得眼睛红
“奴才等叩见陛下”众人见皇帝进来,慌忙抹了抹眼泪,齐齐地磕了下去
“皇后呢?”皇帝微微一皱眉头,表面上还是那副不缓不急的模样
“正躺在床上,已经醒过来了”一个太监回话
“叫太医了吗?”
“回万岁爷的话,已经去传了,正在路上,估计片刻就到”太监回答说
嘉靖皇帝点点头:“带联去见皇后”
进了暖阁,就看到陈皇后一脸雪白地躺在榻上,宫女阿绿和两个太监正在床前侍侯
“皇后,皇后,陛下来看你了”阿绿带着哭腔声地喊着皇后
皇后微微睁开眼睛,扎挣着要起来,口中虚弱地说:“陛下,臣妾”臣妾
“怎么弄成这样的?”皇帝问:“皇后以前的身子可都不错啊,几天没见怎么就晕到了?”
阿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道:“万岁爷,都怪奴婢娘娘为了画画,一天一夜没吃没睡,终于”终于,”
皇帝面色一沉:“皇后不眠不休,你就不知道阻拦,怎么做事的,来人了,把阿绿这个贱人拉出去乱杖打死”
一听到这话,阿绿一张脸变得煞白,浑身都在颤抖,连连磕头,直磕得额头上都是鲜血:
陈皇后见皇帝要下辣手,大吃已经,猛地直起身体,连声叫到:“陛下,不关阿绿的事情,都怪臣妾,都怪臣妾”阿绿贴身侍侯臣妾多年,若打死了,换一个人,只怕不称臣妾的心,还请陛下饶她一回”
话还没说完,就大声地咳嗽起来
皇帝见皇后急成这样,也知道阿绿是陈后最贴心的宫女,心也软了,瞪了阿绿一眼:“还愣着做什么,不见皇后都这样了?”
阿绿慌忙站起身来,走到陈皇后身边,扶住她的身子,用手轻轻拍着陈皇后的背心,替她顺气
皇帝坐到皇后的身边声问:“皇后你是怎么了,怎么画了一天一夜的画,最后弄成这样你现在贵为皇后,一言一行当为六宫之表率,切不可胡意乱来”
陈皇后叹息一声:川防就怪孙淡先生那阕《沁园春》”皇帝心中奇怪:“又关孙淡什么事?”
皇后回答说:“自读了那词之后,臣妾就反复念颂着词中的句子,突然像要画画,这一画一就不能收以至于弄成现在这样臣妾的身子是陛下的,现在却糟蹋成这样,臣妾死罪,臣妾死罪”
嘉靖很是无奈:“不过是一词而已至于吗?好,联见了孙淡,必定重重罚的”
陈皇后大惊:“这事都是臣妾的过失,同孙先生却没有任何关系,陛下要罚就罚臣妾”
皇帝板着脸:“怎么就不关他的事情不是他写的词,皇后会弄成现在这样吗?好联就罚他再写几同样的诗词出来老实说,联也很喜欢的诗词啊”
陈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原来陛下也喜欢孙羌生的词句啊”
皇帝感叹:“此人的确有才,联有这么一个臣民,也觉得很是欣慰这样的人,就算再有过错,也需要保护啊当年唐玄宗能容一个李白,联怎么就不能容一个孙淡况且,孙卿才华出众是个能臣,等他中了进士,联的政还要大力依仗与他”
陈皇后又问:“陛下,太后她老人家现在已经出了吗?”
“已经出了,鸾驾已经到了南京”皇帝点点头,感叹道:“难得皇后有心,还记得太后,这六宫之中,也只有你记得这事”
“臣妾早就想接太后进京城,以便就近孝敬她老人家,这是臣妾的本分,须臾不敢忘切”皇后还是柔柔的说和话
皇帝很是感动:“这些日子,联都用六百里加急与太后联络按照太后现在的脚程,一个月后应该能到京城她年纪大了,不能走得太快,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好催促”
陈皇后:“却也是,太后难得出一次门,就让她老人家沿途看看景儿”
嘉靖皇帝:“太后进皇宫之后,以后只怕没机会出门了,这次在江南游玩,的确是一个好机会时了”皇帝挥手让太监个宫女们都出去
暖阁之中只剩下嘉靖和皇后二人
“对了,太后进京一事若她真被阻拦不许走正颠门,孙淡那边准备好没有?”
陈皇后声道:“孙先生是个谨慎之人,他应该已有准备?”
“那就好”皇帝心中突然有些紧,立即意识到,皇考问题就要因太后进京而直接拜在台面上来,那将是一场激烈的较量
孙淡和皇后都所已经准备好了,那么”
联会赢吗?
嘉靖也不敢确定
说着话,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个”太医怎么还不来,怎么做事的?”
话音刚落,阿绿就带着一个白胡子的糟老头进得屋中来
此人正是太医院的御医生
老头子老得已经行动迟缓了,见了皇帝,哆嗦了半天,挣扎着就要跪下去
皇帝:“免礼,别麻烦了,替皇后瞧瞧病”
“是”
早有阿绿将一根丝线缠在皇后的手腕上,牵到太医面前
太医一只手牵着丝线,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丝线上,闭目凭脉
他着一凭脉半天也没将手指缩回去,就那么闭目不动,好象是睡了过去
皇帝忍无可忍,叫了一声:“太医,怎么了,皇后究竟是什么病?”
“啊,皇后啊”太医好象被人从梦中惊醒过来一样,身体一颤,张开嘴说了一通诸如金木水火土、无行相生相克,气血如何如何运行的话,听得皇帝和众人如堕五里雾中
嘉靖本就是一个急Xing子,怒道:“别说这么多废话,你就告诉联皇后得的是什么病,要开什么方子?”
“方子嘛,也很简单啊”太医摸着胡子,道:“炖一只鸡放点人参,补补气,再放点红枣补血对了,吃点山拉把口味开一开就这样”
太医的方子让皇帝一呆:“这就什么方子?”
总得来说,明朝的等级观念没清朝那么重,太医见了皇帝并不怎么害怕,他站起身来,收拾着随身物品,用带着痰音的嗓子说:“其实,也不需吃药的,皇后这是有喜了平日里多吃点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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