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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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老人那霜雪白发,苍老容颜,还有那似乎洞穿了尘世一切的深邃眼眸。一如江湖路,天涯去不归,老人那晨钟暮鼓般的话语回荡于耳畔。
他看到小弟在老人怀里轻撩他的须,拨弄他的发,而老人脸上的慈祥与温和溢满。
他又看到了那个春光明媚的四月,她打马而来,驻马于绿树红花间。
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明媚如春的眼睛,蓦然之间,她眼里溢满泪水。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谁的轻声呼唤,他睁开双眼,然后看到一双带泪的眼睛。
他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一阵风吹过,那门前的风铃发出清泉般的声响。
清晨的阳光透过那桃花帘照在他的脸庞显得苍白虚弱。
他就是无痕,公子无痕。
他当然没有死,任何人都可以死,但他不可以,因为她不让他死。
阎王要他死他焉能不死,可是她就是有这样的本领。
她是龙城的无双公主,她是不死龙王的宝贝女儿,她是无痕唯一在乎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是葬剑老人的爱徒。
葬剑老人,这实在是个可怕的名字。
五十多年前,他大战中原武林七十六门派高手于泰山之巅,包括当年天下无双的剑客凤栖梧。
那一战被称为是近百年最为惨烈的一战,整整三天三夜,七十六门派高手无一生还。
那一战,中原武林精英尽损,位于东南一隅的不死龙王迅速崛起,从此龙城便成为江湖上唯一可以抗衡天下第一庄——凤庄的门派。
而那一战之后,葬剑老人封剑归隐。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也没有知道他去向何处,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封剑归隐,但天下人都知道这也许是最可怕的剑客,他的剑叫无痕剑,那剑上流苏恍若盛开的蔷薇。
老人封剑之后便潜心医学,有些人似乎做什么都能做到极致,而很幸运,她是他的徒弟,更幸运的是她没学剑术,没学奇门遁甲之术,只学的医学。
关于医术,她的天分令老人吃惊,而她又不是一个懒惰的人,所以无痕还活着。
“我救了你”
“哦”
“所以你的命是我的”
“哦”
“所以你以后不可以让它受到威胁”
“若是受到威胁呢?”
“杀”
“若是我舍不得呢”
“谁”
“依依”
她笑了,她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仿佛四月江南杨柳依依,温婉可人。
她叫依依,杨柳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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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归
古城金陵,春色江南。
风清烟淡,天气熏酣。
在万家杨柳青烟中,一匹像火一样的骏马飞驰而过。
五月游人如织,他们驻足而望这绝尘而去的英烈豪侠,眼里崇敬溢满江南春色。
他们当然识得此马,认得此人。
天下又有谁不识得此马此人?
只有他那样的人才配拥有那样的宝马,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配拥有那绝世的一刀。
天涯刀客胡不归,无双的刀客,无双的封月一刀。
长明灯是前朝焰,曾照青春年少时。
他已不再年轻,霜雪已在他双鬓肆虐,皱纹已在他眼角绽放,可没有人敢说他老,也没有人可以说他老。他的眼里依旧燃烧着年少的火焰,他的无双宝刀依旧彰显着昔日的峥嵘。
血红的马,冰冷的刀,曾是一个时代的传奇标志。
当铅华洗尽,那些伴他而战的英烈豪侠或已静归尘土,或已梦回田园,只有他依旧漂泊,依旧策马长啸于江湖长河。
江湖未老,刀亦未老,人又岂能老却。
在五月江南的烟雨飘香中,他的发仿佛纷飞的雪,他的黑衣仿佛四月飘飞的愁绪。
他本不该有这样的须发,他也本不该有这样如夜般的黑衣。
然而世间又有多少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又有多少本不该终结的故事草草收场。
萧郎何苦不还家,天涯处处哭杨花。
他在天涯,他本无家。
他从不曾哭泣,只因他已见过太多的血与泪。
天涯刀客胡不归,不归只因不思归无可归。
归不得那便只能策马疾风,扬鞭东指,誓断天涯。
烟锁重楼,他已无心看。
花舞春秋,他亦无心赏。
他要赶到秦淮河畔,不为那里的花船红馆,不为那里的艳妓商女,只为一个人,一个男人。
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甚至憎恶,每每想起他那肥胖的躯体,猪一样的脑袋,他就想吐。
只是有时候你喜欢敬仰的人你却必须要杀他,而有些你憎恶鄙夷的人你却必须千方百计让他活着。
世事毕竟无奈,命运之神似乎随时安排着世人的哭笑不得,试把快意恩仇换做了身不由己。
他要找这个人,是因为此人要死了。
这个人不能死,纵然他死这个男人也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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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
他叫楚王。
他当然不是王,可有时却胜却王。
他有楚王一样的躯体,彰显着四十年的养尊处优。
他有楚王一样的财富,支起了凤庄四分之三的财政。
他也有楚王一样的癖好,“楚王好细腰,宫娥多饿死”。
只是他没有楚王一样的雄心,“三年不飞,飞必冲天,三年不鸣。鸣必惊人”,所以他只是凤歌座下四大财阀,而非雄踞一方的霸主。
但他很满足,他相信没有比他更富有的人,没有比凤歌更无双的霸主。
他也相信凤歌知道他对凤庄意味着什么,所以他骄横,他跋扈,但他知晓也许只有这样凤歌才会相信他真的胸无大志。
他是正确的,至少到现在凤歌都未怀疑过他。
秦淮河畔,花满楼内。
最好的位置,最红的姑娘。
他轻轻端起小满为他斟满的泛着红色光泽的酒,笑得得意。
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难看,仿佛脸上的赘肉要一块一块掉落。
可小满还是看着他笑,就像看着最俊俏的情郎般笑着。
小满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映在秋水里的星辰。
她的腰纤细而柔软,她的腿结实而修长,她的胸饱满而挺立。
楚王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他忽然发现她居然没有看他。
这实在是一种莫大的羞辱,正当他准备让她知晓他的手段时,他忽然惊呆。
他看到一个人,明亮的眼睛,漆黑的眸子。
他剑上流苏恍若盛开的蔷薇。
他忽然想起三个人,三个死人。
一个人无论生前有怎么样的盛名,又有怎样的财富,死后都不过一抹云烟。
一掊黄土掩去了所有的声名,一杯浊酒淡去了所有的颜容。
他想起他们不是因为那斯人已去的感伤,而是他们的死法——皆是眉心一剑,血迹恍若盛开的蔷薇。
同为四大财阀的他们一天之内全部离奇死亡,那么他呢?他不敢想。
五月的旭光透过窗子斜斜的映射进来,楚王的额头居然渗出冷汗。
他看到那血红蔷薇旁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楚王半生荣华,拥有过无数美女,也见过无数风华绝代,他可以用很多辞藻来形容她们,却找不到一个来形容眼前这个女人。
她在笑,她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仿佛四月江南的杨柳依依。
他发现她在看着小满。
也许当一个漂亮的女人见到另一个漂亮的女人时就会像两头发情的公牛总要比出个高低。
“我要坐那里”她指着小满,那声音仿佛阳光的纯粹。
那少年冷冷地看着楚王,只说了两个字“让开”,语气坚决,像一块生硬的钢铁,沉重地落于楚王硕大的耳朵里。
楚王脸色变了,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绝没有。
他看着那血红的蔷薇,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身躯庞大,简直就是一座小山,可他站起来时动作却优雅到极致。
他一步一步走开,小满恨恨地看着他也一步一步走开。
那笑起来如四月江南杨柳依依的女子已坐下,她依旧在笑,依旧如四月江南杨柳的依依,依旧看着楚王怀里的阿满。
小满抬起头,挺着胸,也骄傲地看着那似乎被宠坏了的女子,她不懂何以楚王今天改了脾性,如此的猥琐与忍让。她只知晓一个女人绝不可以在另一个女人面前示弱。
那少年也已坐下,他依旧冷冷地看着楚王。
“她叫小满?”
“是的”
“我不喜欢她叫这个名字”
“哦,那你喜欢她叫什么?”
“阿土,下贱的阿土”
小满脸色已变,她望着楚王那肥硕的脸庞,眼里满是哀怜与乞求。
楚王看了眼小满,冷到:“以后你就是阿土,下贱的阿土”
小满惊愕地看着楚王,脸上的愤怒与不解如此分明。
她终归没说什么,她只是花满楼里一风尘女子,你攀玩来他人折,万事不由己,她能说什么。
“阿土的眼睛真漂亮,仿佛秋水里的星辰”
“你喜欢她的眼睛?”
“恩,很喜欢”
少年冷冷地看着小满,道:“她要你的眼睛”,那语气仿佛是要拿自家的筷子,如此的理直气壮。
小满已哭出声来,哀怜地看着楚王,像只无助的羔羊苦苦的哀求。
“眼睛是你自己的,你可以自己做主”楚王终于说话。
那如羔羊般无助的小满已一跃而起,指尖闪过数以千计的寒星,向少年疾射而来。
她的动作很唯美,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当然不是阿满,更不是阿土。
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式樱花落。
她相信无人能躲过此招,绝没有。
少年忽然掀起桌子,砸向了小满。
那道道寒星全部钉在了桌上,幽幽蓝光竟是如此的魅惑诡异。
阿满慌忙闪过那满是暗器的桌子,忽然感到眉心一凉。
那少年依旧坐在那里,似乎从未动过。
楚王惊讶地看着她,那眉心的鲜血恍若盛开的蔷薇。
桌已落地,碎成了千快万块。
小满已倒下,惊疑地看着那少年。
她死了,两眼久久不能合去,似乎不能相信世上真有如此可怕的一剑。
那少女的笑依旧如江南杨柳的依依。
“我忽然发现阿土的眼睛一点都不漂亮,还不如这胖子的”
楚王笑了,笑得有点苍凉。
“你觉得我的双眼值多少,我向你买”
“一文不值”
“那你何必要取”
“她要,你就得给”
“我若不给呢|”
“你知道结果”
楚王看了看窗外,夕阳已渐渐偏西,他看到一个人。
如雪的鬓发,如夜的黑衣,如火的骏马,如月的宝刀。
天涯刀客胡不归。
转瞬之间,胡不归已纵马上楼。
那实在是无双的宝马,那实在是无双的刀客。
那张写满沧桑的脸庞,携带者风霜的啸鸣,在斜阳的映衬下,令人悸动。
他依旧在马上,刀依旧在他手里。
少年看着胡不归,就像看着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他立马睥睨,凝视着少年手中如血的蔷薇。
夕阳下的一切如死亡的沉寂。
几片疲惫的花瓣凭风落于窗前,依依纤指轻拈,似乎不知这旷世的一战一触即发。
风吹起她的脸庞,透过发间的罅隙,她看到那火红骏马上的人竟是恍若天神。
一声叹息惊醒了所有沉寂。
“六年江湖,久无风波,却不料我金陵城内,有如此少年,恐我宝刀无需寂寞了”胡不归大笑道。
少年看着这满头白发的刀客,竟感到莫名的悲壮。
“我认得你”
“你认得我?”
“封月一刀,一刀封月,天涯刀客胡不归”
“我却只识得你手中无痕”
“剑即是名,名即是剑”
“无痕,公子无痕,好,好”,他笑起来仿佛一饮千杯的豪气。
“好在哪里?”
“剑好,人更好”
“剑可比相思?人可比凤歌?”
“剑比相思凌厉,人教凤歌倨傲”
“犀利如何,倨傲又如何?”
“凌厉则心殆,伤亲朋,倨傲则拒人,无良友,是为不如”
“那剑可比无双?”
“纵无双不堪,老夫也自当引颈以试无痕之刃”
“我剑已在手”那血红的流苏在斜阳下竟是说不出的凄艳。
“我刀将出鞘“,那幡然的白发在晚风中有着无以言名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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