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云山顶,大雾弥漫,乌云低垂,乱石嵯峨,那一弯清潭,早已干枯,四处寸草不生,只留下几桩苍老的树根,还在默默风化,早已不复往日盛景,这正是世态无常,枯荣不定。
一白衣女子正坐在一尊乱石上,怔怔发呆,发丝上沾满了露珠,折出淡淡的幽光,更添容颜憔悴。
这半个月来,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一个人,可茫茫人海,哪里去寻?蓦然间,仿佛眼角出现了他的影子,转身一看,却哪里有什么人影,或许真是思之所切了。仿佛发现了什么东西,她首先一喜,而后又复忧容,她慢慢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弯身拾起一块手巾,上面正绣着一朵兰花,头脑登时嗡的一声,浮出一个影,白衣飘飘,似正对着她在笑,望着望着便痴了,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滴下没入地底尘埃。
一阵风袭来,大雾随风飘转,她身上凝结的露珠依旧还在,与泪纠结一起,再也分不清。
她紧紧抓住手巾,轻轻捂入胸怀,然后缓缓起身,御剑而去。
天飘起了雨,山道泥泞,大雾弥漫,草木丛生。一老一少皆背着一背篓,身着布衣,行在崎岖山道上,目不能视远,只能一步步摸着石壁走。
少年道:“爷爷,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躲躲吧!”
老者道:“记得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快过去!”
“咦,爷爷,前面好像有人!”少年指着前面道。
老者遁着他的所指之地望去,隐隐见一袭白衣躺在地上,老者急忙过去,原来是位女子,老者急忙将她扶起,从怀中取出药瓶,给她喂了一粒,然后解下背篓给少年,将她背上,向前行去。
“爷爷,到了!”少年指着前面的山洞道。
“快去生火!”老者吩咐道。
三人一齐进了洞,此洞并不深,仅二丈左右,里面还有石床,石桌石凳,石锅石碗,看来确是人工开凿,供路人休恬之所。
少年在洞里寻些干草树脂,架起柴架,再从怀里摸出火刀火石,升起火来,待火势渐旺,架起石锅,取出水袋,倒入石锅里,再从背篓里拾起两根鹿骨,将其捣碎,和入些干粮药草,煮了一锅,不一会便热气腾腾。
老者将女子放在石床上,取出银针,为女子针灸。
老者手法快捷,穴位准确,不一会便好了,女子苍白的脸渐渐红润起来,老者才松了口气。
少年问道:“爷爷,你对谁都这么好,都不管人家是好是坏?”
老者严肃道:“医者父母心,救人无分贵贱善恶。”
少年作了个鬼脸,笑了笑,而后拿起石碗,朝石锅里盛起一大碗粥,狼吞虎咽起来,恨不得一下子将其吃光。老者却在一旁,将背篓拿出,仔细整理刚采来的药材,
一声轻咳传来,少年差点被呛着,转头望去,白衣女子已经醒来,冰冷的石床上,似乎有了些温度。
少年另盛了碗粥,走到石床边,轻声道:“姊姊,喝碗粥。”
女子向四周望了望,又向少年看了看,轻声道:“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
少年道:“我与爷爷上山来采药,恰巧在路上碰见你倒在地上,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你们救了我,陆晚晴无已为谢!”女子轻声道。
少年笑了笑,说道:“姊姊,喝粥吧,快凉了。”
陆晚晴笑了笑,接过石碗,只觉一股暖气从手上传了上来,冰冷的气息登时散去不少。陆晚晴拿起石勺,一点点将粥放到口中,却神色黯然。
少点问道:“粥不好喝么?”
陆晚晴连忙摇头,不知道如何回答。其实她忧郁过渡,伤心之余,吃什么都觉没味口。
少年却不以为意,笑道:“姊姊虽憔悴不堪,容体虚弱,气血盈亏,主要是心魔所至,但姊姊光华内敛,身泛灵气,是修行中人,只要肯拼出杂念,好好休养几日,必定能恢复。”
陆晚晴对他淡淡一笑,不好拂他好意,只好机械般的将粥灌进嘴里。
此时寂静无声,连洞外的雨都如此安静,一阵雨雾被风刮进洞来,令陆晚晴不住颤抖,是谁当初在暮云山顶,在大雨倾盆时怀抱着自己,虽寒犹暖,此时却如刺骨般的痛,那张又熟悉又模糊的容颜,却生死未卜,相见无期!
老者似乎没理会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不过去虚寒问暖,正自细心整理药材,好似这般已习惯如常。
少年见陆晚晴发寒,于是将她扶到火边,把火势拨大,顺势加了几根柴火。
不一会,陆晚晴周身泛起白气,火光粼粼,藐若仙女。不经意间,少年转头,恰好督见她几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少年皱了皱眉,冥思苦想,怎样才把这位神仙姊姊逗开心呢?心里顿时闪过几百个念头,好像都索然无味,自己这八年来,无非就是跟着爷爷采采药,空闲时抓抓蝴蝶,惹惹姊姊养的蜜蜂,骑骑大哥哥巨若大雕的灰雁,时不时还摔下来,因此还受到爷爷狠狠地教训。回忆着这些趣事,还没开口,自己倒笑了起来。
陆晚晴向洞外望了望,登时站起身来,向二人各鞠了个躬,道:“二位还望告知姓名,将来晚晴也好相报。”
老者此时才站起身来道:“老夫医人无数,却有那般只医一半的道理,你这么出去,人家对老夫怎生看待?待你康复了,爱去哪里?爱去找谁寻谁,谁也管不着,只怕你人没寻到,到要他到九幽之下寻你去!”
陆晚晴一惊凝,想想却有道理,只好默不作声。
老者又道:“老夫尹济世,就住前面山谷,相距不到二十里,就晴儿姑娘到寒舍休养,老夫朋友众多,或许能帮你寻到那个人。众人寻找,总比你一人天涯海角寻找来得快些吧!”
陆晚晴听到这话,犹如多云转晴,心里突然一喜,道:“谢谢爷爷!”
少年见她欢喜,也跟着笑起来,道:“姊姊,我叫尹惊心,大哥哥大姊姊都叫我心儿,你也叫我心儿吧!”
陆晚晴与他相视一笑,才初相见,就如相识了很久一般。
天渐渐黑了下去,阴糜渐散,雨也停了,只闻西方传来阵阵兽吼,只见天上划过五颜六色的光线,同时向北边涌去。
三人惊疑,急忙赶路。老者御剑带着尹惊心,陆晚晴独自御剑。老者怕她经受不起,故放慢了速度。
突然迎面又来了两人,似乎与老者相识,老远就大喊:“尹前辈……尹前辈!”
此时老者已与二人会面,停了下来,老者皱眉道:“你们匆匆赶往西边,所谓何事?”
这二人各驭着一把玄黑巨斧,体型魁梧,肌肉蚺结,其中一人道:“方才静月庵的一名女弟子来报讯说,当今仙林前辈云霞剑派掌门清玄真人,坐阵静月庵,万年熊王已攻至山下,大战在即,迫在眉睫,我们这就前往静月庵救援。”
尹济世见二人神色慌张,料定所言不虚,叹道:“拨云见日,这场浩劫终到了却的时候了,二位先去!待老夫交代些事,随后就来。”
二人齐声道:“我兄弟先去了。”言毕,二人御斧而去。
陆晚晴听三人言论,此时似乎又在沉思些什么,隐约回忆起当初暮云山顶的种种迹象,怕这场浩劫,正是由她师父与杨如风之父杨天云引起的。这几日来,所寻杨如风经过许多地方,要么是尸横遍野,要么是了无人烟,以往许多繁华之地,全变作废墟,此时想来,不由得一阵黯然。
三人又一路东行,只见前面山谷粉红一片,红白相间,连绵不绝,直到视角尽头。此时已雨过天晴,云开雾散,夕阳洒落,秋风轻掠,纷纷绕绕。
尹惊心笑道:“姊姊,你瞧,这是‘桃花谷’,我和爷爷便住在这里。”
陆晚晴四面环视,微风袭来,碧空荡荡,又闻淡淡花香,只觉心神为之一畅,露出淡淡微笑。
尹惊心又道:“姊姊,你不觉奇怪么?桃花本应该谢了”。
陆晚晴此时才恍悟过来,一叶知秋,不就是花的葬礼么?花谢花开,本就是天道,往复循环,永恒不变。
尹惊心道:“这里的桃花是永远不会谢的,无论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一样如此。要知道这奥秘,需要问爷爷。”说完,转头向尹济世道:“爷爷,你说。”
此时,尹济世却向西眺望,神色惆怅,道:“戊时已至,再过一个时辰,天地灵气大增,正派应该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错过了这个时机,后果不堪设想。我先到静月庵看看,心儿,你带姊姊先回去,我此去惊险万分,千万不可跟来。”说完,把尹惊心送到陆晚晴身边。
尹惊心扁嘴道:“爷爷,你不是说过,你们再也不想见到那些人么。”
“此事关系天下苍生气运,个人恩怨只好放在一边。”说完,御剑西去。
尹惊心大喊:“爷爷,爷爷…你早些回来呀!”喊着喊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甚至带上了哭腔。
陆晚晴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道:“你爷爷修为精湛,定会平安回来的。”
尹惊心少年心性,听她这么一说,然止住哭腔,破涕为笑道:“姊姊,我们快下去,我住的地方有好多好多好玩的,我带你去。”
二人着地,遁着小径,一路区区折折向前行去。一路上桃花瓣飘然洒落,铺满地面,陆晚晴突然止步,凑近一株桃花树下凝望,呆呆出神,尹惊心走了一段,见她没跟来,只好回来寻她,正好瞧见她黯然模样,好气没气的过去一把拉住她,道:“走走,趁爷爷不在,我带你去个地方。”脸带微笑,一副十分得意模样。
陆晚晴被她连拖带拉,却沿小径攀到了山顶。山顶有个祭坛,三丈见方,八面各有一块石碑,其上用古篆分别刻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字体呈暗红色,隐有强大灵力。其时天上露出几点稀星,银河横跨天际,朦朦胧胧,夜风袭来,还有些清冷。陆晚晴环顾四周,只见暮云山脉连绵不断,灵气却隐隐向这边涌来,陆晚晴好生奇怪,恍然醒悟之下,才知这里却是一个“聚灵阵”的阵眼。天月阁内修真经典繁多,除了剑诀心法外,不乏有许多奇门阵法,她从小在天月岛长大,学到的自然也不少。
尹惊心忽然念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几颗流星划过天际,暗云涌动,不知不觉中,已变了天。谷中桃花花瓣如群碟般飞起,成旋涡卷了起来,直冲天际,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陆晚晴看到这情景,不由惊住。而尹惊心却微笑不语,看似少年老成。
在此同时,西方天际,苍穹如墨,滚滚浓云,夹杂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时而传来惊响,似龙吟,似虎啸,似雷鸣,似梵音,一声一响,莫不悸动天地。
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向西望去,脸上一片愁云,久久不语,直到桃花散尽,二人才下得谷去。
夜已深,好似长久已来没有好好休息,陆晚晴终于入睡。一呼一吸,都那么安静。室寝中点着木香,轻烟一缕缕飘到房室各处,散发出淡淡清香。墙上挂着一副画,画着一白发女子在桃园中散步,旁边注着一句诗:“花落惊白发,谁与惜流年。”
经过一夜风云,西方天际已然安静下来,却不知胜负之数。
天已大白,房门吱呀一声推了开了,尹惊心端了盆水笑盈盈地进门来,道:“姊姊,昨日睡得可好?”
此时陆晚晴也已起来,昨晚和衣而睡,却不知为何睡得这么沉。但今日醒来,却是精神倍增,想必是太累了的缘故。见尹惊心到来,回道:“还好,你爷爷回来了么?”
尹惊心摇头道:“还没有,姊姊洗漱一下,先吃些早点。”
“好。”尹惊心又将洗脸水放在盆架上,转身出门而去。
陆晚晴凑到盆旁,准备洗漱,却从水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心道:“原来,自己却真的这般憔悴了。”一个人默默呆了良久。
尹惊心第二次送早点来,放在桌上,径自去了,她却没发觉。
陆晚晴用过早点,出门散心,桃园不大,顺着长廊走,也不至迷路。这里的一早一木皆是精心设计,无不精巧绝伦。转了几道弯,却见尹惊心在一棵桃树下玩泥巴,不由哑然失笑。
“有人在么?快救救我!”一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中气不足,显然受了很重内伤。
尹惊心忙跑去扶他进来,满手污泥,却还没来及洗,那人也不在乎,只是抱着肚腹,看似很痛楚。
尹惊心把他扶到大厅,然后道:“爷爷还没回来,你先等等,我想他快回来了!你先把这颗止痛丹药服下吧!”
那人消停了会,全身却大汗淋漓,黄豆一般的汗珠却从额头滚下,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又过了会,汗流止住,苍白脸色才有了些血色。此时二人悬着的心才如重石落地,长长呼出口气,露出笑容。
“小惊心,你医术高明,快赶上你爷爷了。”此时门外有两人体型魁梧,背负巨斧,大步迈来,正是在回来路上遇着的两人。
尹惊心不由得有些自喜,笑嘻嘻忙去迎接,问道:“两位叔叔,你们可回来了,可曾见到我爷爷?他几时回来。”
“哦,小惊心不必担心,此战恶劣,伤者甚多,你爷爷心系伤者,可能晚些回来。”一人答道。
另一人见尹惊心似乎闷闷不乐,从怀中摸出颗淡黄色珠子,道:“小惊心,这珠子可好玩了,给你罢!”
尹惊心一改黯然之色,笑嘻嘻接过,道了谢,一边玩去了。
这两人一名:庆石,一名:庆谷。是亲兄弟,六岁时,父母便双亡,后来被玄浑道人遇上,收为弟子。玄浑道人与尹济世交好,一人研习练丹术,一人专与医术,时常在一起同榻而卧,秉烛夜谈,于药草一道,感悟颇深。后来玄浑道人羽化西去时,便命两名弟子常伴“桃花谷”左右。
庆石庆谷两兄弟得师真传,练就了一身神力,开山裂石,不在话下。
陆晚晴见着二人,若有迟疑,道了嘴边的话却缩了回去,改口道:“两位大哥,请用茶。”
二人坐在茶椅上,陆晚晴各自倒了茶,却神色黯然。
庆谷道:“姑娘,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们兄弟若能相帮,定然办到。”
陆晚晴迟疑了会,才缓缓道:“我是要找一个人,昨晚那一战,不知他去了没有?”
庆谷道:“我兄弟愚昧,昨晚参战的怕有数千之众,也没留心好好观察,只好把所经之事说出,看对姑娘有甚帮助没有?”
“那就相烦两位大哥了。”陆晚晴正欲认真聆听。
突然旁边先来的那一病人一阵剧烈咳嗽,让听者莫不撕心裂肺,庆谷道:“这位仁兄伤得及重,大哥,你扶他到内堂歇息,所经之事,还是由我来说罢!”
庆石点了点头,将那人扶入内堂。
(https://www.tbxsvv.cc/html/38/38510/9673403.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