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都,剑南节度使府内,后花园中,五人围桌而坐。居中的便是时下川中百姓官吏闻之色变,却又敬服的瑞王兼兵部侍郎李佑。
只听这李佑对着坐在他左侧上首的高清泰道:“通元钱庄这几日似乎生意颇好,高老板是不是给我们略道一二啊。”言毕,却面带微笑,看着那高清泰。
高清泰却是最怕他这般眼神,每次被他一看,心里就有发毛的感觉,暗自思忖,可能是因为当初刘仲勋一事,留下了心理阴影,只是这话倒是不便说也是不能说的,当下也是一脸笑容,道:“这还是仰仗殿下之功啊。若非殿下想出这钱庄一物,老朽又怎能如现下这般日进斗金呢。”
他本是谨慎低调之人,然则这个通元钱庄是李佑所想,一切规模制度,也是按照此人构思。所以他压根便没想过要将具体生意情况瞒过这位瑞王殿下。何况,见识过这人手段后,高清泰愈发不敢得罪于他,而且此人守信重诺,甚合己意。如此一来,更让他死心塌地效力于这瑞王麾下。
只见高清泰喝了口茶,方又续道:“眼下,成都府内,凡是富商,十有**将手中至少三成家产投入钱庄,这十多天来,我已做了二十多宗买卖,其中有收购北疆皮货,新罗人参的,也有转运江淮粮食的,甚至于还同几名大食商人立了购买蜀锦的字据。有了朝廷和殿下的支持,这生意当真是愈发好做了。”说起这生意来,一向予人以浑浑噩噩之态的高清泰立时便显的兴奋精悍起来。
“呵呵,这不过是牛刀小试验罢了,你肯给这些人两成半的利头,便似直接让他们家产翻番,自古商人重利,这些豪门又怎会不愿。”嘴上这么说,李佑心下当然知道,若非他在坊间制造舆论,又暗中放出消息称通元钱庄有瑞王支持,再加上他铲除刘仲勋,王冲之等人时的雷霆手段,川中富豪们自然心有戚戚,抱着出钱消灾的心理,起初便只出了少许存入钱庄。只是他们不料这钱庄果然言出如山,说是为了打响头炮,先返还一成利给众人,以示诚信。
似西城李家,南坊贺家等豪族自也不会在乎那些小钱,只是自古以来,士农工商之念深入人心。更何况,蜀地吏治败坏已久,他们以为那瑞王不过是借着这钱庄之名,大发横财而已,而他们自身,也只为求个平安。
哪知道这钱庄竟然如此守约,他们联想到背后暗中支持的瑞王,不由心下大动,一时间便有多人前去存钱,所谓跟风景从,其余众人见几个最富的都动了脑筋,哪还有犹豫,便先后在通元内入了钱,兑成了银票。
其实众人之所以敢冒如此风险,一则固然是因为李佑或明或暗的示意,另外也是看在高清泰家财丰厚的面上,想来由他开办的这个通元钱庄,无论信誉还是资金方面,都应该比较令人放心。
他们哪里知道,这通元钱庄内里实是李佑与高清泰二人合办。只是李佑事先言明,他虽然出资四成,但只负责帮助高家理清头绪,日后实际运作,却要他高家一力承担。
高恒乍听父亲回来讲述此事,不由半信半疑,他只觉世间并无如此好事。而且这钱庄买卖最重信用,而要让人信服,除开往日商誉外,资财雄厚也是关键,但按照李佑所定钱庄规矩,却是一个不好,极有可能赔上全副身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他父亲高清泰对此却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这是近年来绝无仅有的。
他哪里知道,高清泰得李佑论及此事时的激动之情,直可如那滔滔黄河之水,奔腾不止。凭着在商场纵横四十载的丰富经历,高清泰敏锐地意识到李佑所提这钱庄一事,非同小可,如若成功,不仅可将高家财富扩充百倍,说不定便是青史留名之事。
因此,他不顾儿子疑虑,毅然决定将高家财产的大部投入这通元钱庄之中。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这瑞王居然也能一下子拿出三成本钱来。虽说不过占钱庄的四成,可也是三万多贯钱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想他高清泰自己拼命到现在,家财也不过十多万贯,这还是包括了成都,汉州和长安等地的全部不动产业。他却不知,此时李佑委托刘方城开办的泉州海运生意早已步入正轨,一年净利都已经达到一万贯有余。虽然这两年大食战乱,收入有所减少,但新辟至日本的生意却是蒸蒸日上。
自日本大化革新后,心慕中国文化的日本上流多次派遣使者入长安朝见,汉族风俗也为其日益重视,似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已经深入贵族人心,因此泉州的生意也是越做越盛。只是扩张之余,却也引起诸如帐目混乱,同行竞争日趋激烈等弊端,但这却不是李佑现下能够解决的。他现在因为刘仲勋一案,已被朝廷临时加授成都府尹一职,成为名副其实的剑南道首抚。只是这么一来,出行自然极为不便,何况,成都与泉州相距何止万里。他分身乏术,又如何能兼程赶到泉州料理生意呢?所以眼下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以书信指导刘方城应付各方危机罢了。
李佑见高清泰一张老脸难掩喜悦之情,忍不住问道:“高老板可知,这不过是个开头罢了,未知你对今后钱庄发展有何看法?”
却见那高清泰呵呵一笑,随即道:“殿下天纵英才,一切均在料中,何须老朽多言呢?”说罢,满是笑意地看着李佑。
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之后,李佑脸上却挂着笑容道:“呵呵,得高老板如此谬赞,小王如何当得起啊。只是依我所想,这通元钱庄不应只局限于巴蜀一地,似陇右,京城,河北等地也是大有可为。却不知高老板以后舍不舍得再投本钱?”
“哈哈,殿下如此雄心,老朽岂能退缩,对这将来之计,殿下却是与老朽想到一块去了。”言毕,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桌边诸人除了高适略有些明白之外,那左边的薛据乃堂堂进士,虽然醉心修道炼药,只于这经商一道却是看不大起的。而右首的马重国更听得云里雾里,只想瞌睡。他本是一介武夫,沙场征战自然不在话下,至于这商人间的事则是一窍不通,眼见瑞王与那高老板一阵大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却听李佑转而对薛据道:“不知薛大人于那炼药之事进行的如何了?”这薛据本是开元十九年王维榜进士,后至涉水县令,李佑在成都府周围巡视时,在该县见到此人,听说这人便是自小至老一向属意炼药修丹的薛据,不禁心下大喜。却不知在他一番“道经妙悟”之下,这人竟然连县令都不要做了,直接挂印,连帮着李佑炼药了。
李佑执掌剑南一道军政大权,自然知道这人为人骨鲠,有气魄,那时蜀地未经整饬,贪污横行,豪门压人,他这一县之令有时却也做不得主,想来能封印炼丹,其中定也有避世之意。但他能如此决断,却也令李佑吃惊不小。
却见薛据脖子一梗,不满道:“在下已经辞官归隐,还望殿下收回‘大人’之言,免得污了朝廷的官声。”
李佑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此人脾气素来硬极,为人自然有些刻板,却也并不因此动怒,只陪笑道:“呵呵,是本王的不是,还请薛先生不要生气才好。”
那薛据虽然有些清高,到底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见李佑诚恳至斯,心下感服,口中却道:“不敢,在下蒙殿下提点,为炼仙药,已经延请道门一派三真人,六弟子,俱是经验丰富之人,那原料也并非稀奇之物,如此一来,不出旬月,应当能炼出殿下所提之药。”言毕,一脸自信。
李佑见他这副神情,心下不免好笑。其实他让薛据炼的哪是什么仙药,分明是能致人死命的火药。而对方这般夸口,却是李佑不曾想到的。他只记得火药所需三种成分,至于具体分量,却是知之不详,而火药之道,成分搭配,至关紧要。如若配方谬误,所出火药威力不大还是小事,就怕误伤人命,那可就要闹出大事了。因此,他也不敢只凭借记忆胡乱搭配,免得酿成大错。
而且他一贯坚信一点:后世中国科技之所以落后他国,并非国人愚笨不明,实是儒家视手工技艺为奇技淫巧之故。现下他铲除刘仲勋之后,大力鼓吹手工技术,虽然一时效果不甚明显,但长此以往,风气一盛,必能有所好转。而唐时,儒学并不像以后那般高居诸家之首,若要扭转乾坤,眼下时机却是正好,当真有稍纵即逝之感。
他已然叮嘱薛据配药时要多加小心,其实,自秦朝始皇命人研习长生不老之术起,炼丹制药便成了无数修行的道士们兢兢业业的目标。何况,有唐一代,李氏向以老子后裔自诩,重道之心,天下皆知。而高祖时,太宗与建成太子争位,有始至终,道教一派都站在太宗一边,及至最后玄武门胜出,自此之后,道门却是愈发兴盛起来。那炼药之人,遍布天下,自然有人出过意外。是以,不用李佑多说,薛据也明白个中危险。如此一来,反便宜了李佑只需按时询问总领此事的薛据即可。
“如此甚好,那此事便要麻烦薛先生了。”李佑窃喜之下,连忙说道。那边薛据老实不客气地收了这话,却只回了一揖,便不再说话。
李佑却因火药一事,又想到兵家大计,忙对着正昏昏欲睡的马重国问道:“马将军,那士卒训练之事,可有进展了?”
却不知马重国正听得头脑晕乎,乍听他如此一问,心下还没反应过来,却脱口而出道:“士卒训练?不行,不行,简直是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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