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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母亲在为我前途命运着急担忧，现在连主任张老头也闲不住了。那天，张桂芳、杨晓晓、代课老师秀玲她们又被“有所高等专科学校”的“学生”们接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学校。主任张老头年纪一大把了，见过很多世面，他把我叫到他家里去吃晚饭，凭他的经验判断，我们这群年轻人的心没有真正安下来。他给我倒了一碗土家族特制的烈性苞谷酒，然后自己又倒了一碗，端到嘴边抿了一口，意有所指地给我说：“男人不能和女人相比，来有所小学教书的女人，一是上面要照顾，在这里教一两年后，中心校就把她们从这山沟里调走；二是找了个家庭背景好一点的男人，也可以找关系调离这个地方，这是迟早的问题。男人就不同了，要是真有点关系的就分不到这个地方来了，既然来了，乡村教育本来就缺人，上面就不会轻易调你走的，条件好一点的女孩是不会看上一个穷乡村教师的，也就不要想象女孩那样找个异性伴侣的背景关系离开这里……”
我耷拉着脑袋，静静地听着，像泄了气的皮球。我端着那碗土家族特制的烈性苞谷酒猛喝了一口，顿时从胃里腾起一股火焰在喉咙燃烧，我满面通红，头晕晕的，周围的一切开始轻盈和飘动起来，变得朦朦胧胧。我的那些沉淀在心头的理想、志向……也开始轻盈和飘动起来，在心中失去了重量，越来越朦朦胧胧。
我明白那些土家族山民为什么爱喝酒了，他们在山坡上辛辛苦苦劳作，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挣扎，一天农活下来，还得把怨气、疲惫、家庭负担……这些用生存的扁担挑着的重担搁置在心头，而喝上几口土家族特制的烈性苞谷酒后，一切重量也都轻盈和飘动起来了，烦恼被酒浸泡成了麻木……酒，成了人们心灵重负的释放器。
主任张老头语重心长地开导我说：“你和张桂芳、杨晓晓、代课老师秀玲她们几个那么好，很有感情基础，就在她们中间耍一个女朋友吧！现在是最有利的时机，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在这个地方教书，再也没有机会找一个教师职业的了，就是有所村里的农村姑娘们，也基本上到沿海打工去了，出去了的，都再也不愿回来了。”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我又想起我喜欢的那个女孩，黄雪，名字和人一样漂亮，她在我脑海中因为轻盈和飘动起来，在外面纸金醉迷的社会里，她或许已经爱上了某个都市小伙，过着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的生活。
我听见自己的牙齿咬得直响。我说：“不，她们都有男朋友了，我不会去打岔的。”
主任张老头叹了叹气，一副惋惜的模样。
晚上，我回到有所小学寝室里，一切都出奇的静，老鼠们没有来天楼板上跳舞，屋子四角上方的四个“喇叭”也没有歌唱。我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突然，我的门开了，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走了进来，样子有些模模糊糊，他直奔我的床边，一脸嘿嘿地笑：“书呆子，憨包！你今后就要像我一样……”我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我一惊，猛地一挣扎，醒转来浑身出了一身冷汗。我拉开灯，寝室里什么也没有，门也关得紧紧的，窗户外面黑隆隆的，只有我的心在“咚咚”跳。
接连几天晚上在我睡着的时候，我的寝室门总是自动打开了，那个不相识的面孔从寝室门外游荡过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耻笑我无能，连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都不会把握……我一惊，又醒了。
我想，这个学校一定有什么东西。我把学校的档案柜打开，在里面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个教师的档案，档案上的照片和梦中的那张面孔有些类似。这个档案显示：王志国，男，1962年7月15日生，土家族，1988年——1991年在有所小学任语文老师。
我跑去问主任张老头，王志国老师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到哪里去了。主任张老头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说：“你怎么问这个问题呢？”我说：“有所小学的档案里有他啊！我随便问问。”主任张老头压低声音说：“他也是从外面分来的一个公办教师，这个人其实有才华，和你一样，写得一手好字，还在外面许多刊物上发表过文章呢！可就是调不到中心小学或区头去。他当时有个女朋友，在他来山里后就和一个城里人了，后来村里的女孩他看不上，条件好一点的，比如那些和他一起教书的女教师又看不上他，就这样，等到三十多岁，就天天醉酒，成了酒鬼。有一次上课时，突然脑溢血死了，尸体还在你现在的寝室门口停了两天，你不会害怕吧？都过去近十年了……”我的头皮都听得发麻了。
我嘴上说，没事，没事。
接下来的几天，那张面孔从寝室门外游荡过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我会像他一样，我一急，我说，酒鬼，我怎么会像你一样，我才不会像你那么沉沦呢！
据说利器可以驱邪，我回家拿了把尖刀到学校来，把它插在床头的木方上。果然，后来那张面孔就再没有闯进寝室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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