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所站的位置,本来离白家人较远,仇家人又多半护在老主人身边,再没有人想到仇风远会拉着敌人逃出门去,故而离他们最近的,只有仇风逝。
仇风逝吃了一惊,铁扇一张,伸手便拦,不料仇风远不闪不避,挺身直向铁扇而来,仇风逝那一扇就拦不下去,竟给他们就此逃了出去。
仇风逝急道:“老四!”青衫一闪追出。
仇家于白家均未料道此等变故,仇老爷子自思楚惜颜身怀天魔舞之技,虽然额头晶石已碎暂时不能施展,以后未必不会重拾而回,比之白镇海本人尚且重要,正是第一个要大大铲除的对象,却被儿子如此劫走,虽有仇风逝尾随追出,可是联想到仇风逝十年未娶,用情之深,到底放不下心来,怒道:“不肖子,老夫今日定要除此孽障!”急向外抢出。蓝影一闪,却是白镇海,他虽不在意女儿死活,但见仇老爷子此时气急败坏,正是挑衅的好机会,一心要在他心急之际借此取胜。白镇海嘿嘿笑道:“老相好莫走,等我会会你。”手中已多了把短刃。仇老爷子笑道:“来得正好!”一剑斩出,竟是以剑作刀的招式:力压千钧。白镇海怪笑道:“老狐狸果然有两下子。”短刀斜挥,以四两拨千斤的小巧招数应对,荡开这一式。他眼见仇老爷子情急,故只用小巧之技,四下纠缠不放,心下估计对方定要大力施展夺路而行,正好消耗对方功力,不料仇老爷子剑剑斜刺边锋,亦是不慌不忙与他周旋,交上十余招,仇老爷子忽然使招“探海式”。剑如闪电,刺他中宫。白镇海喝声“好”身子滴溜溜向左一缩,避开这一式,转刺仇老爷子肩井,逼他侧身回转。仇老爷子却不闪不避,径往前冲,白镇海微微一楞,身后有人道:“我来替老爷子会你。”大力涌来,却是倪坤,白镇海为保活命,只得与倪坤相斗,仇老爷子已脱空走得远了。
仇风逝一路追随仇风远与楚惜颜,仇家虽然在江南名声显赫,却并不在繁华处,只在山阴,三面背山,一边却是悬崖,背山三面筑有围墙虞丈,仇风远情知三面碰壁,竟不得不逼到悬崖前。
路已到尽头。仇风逝立在山上,前面是背对着悬崖的四弟和楚惜颜,后面是白家庄院。青衫猎猎,在山风中飘扬。
仇风逝的胸前,已尽为血色染红。
只听仇风逝冷冷地道:“老四,你不要插手。”
仇风远身上的喜服,红得有点无奈,还带着点凄艳,一阵山风吹来,与虎耳江上的风毫无二致,那时,也是大哥带人将这一切都破灭了。
念及此,他轻轻道:“大哥,她已无法再用天魔舞,你放过她吧。”仇风逝的脸色惨白一片,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冷冰冰地:“她杀了仇家那么多人,她必须死。”
楚惜颜紧望着仇风逝看似冰冷的双眼,像要望进他心里去,缓缓道:“四爷,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仇风远反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道:“我就是要管。我已经放手一次,那已是我终身的遗憾,现在,我宁可死,也决不会让你受伤害。阿颜,我救不了那些师兄师弟们,我……我再不能让你再死于我面前!”
楚惜颜的眼中,渐渐涌上一层感动,但更多的是寂寞,他永远不会懂,自己是宁愿与仇风逝死在一起的,她望着仇风逝那充满死志的眼神,想,他也是如此吧。
仇风逝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兄弟,只好一战。”他缓缓打开铁扇,摇了两摇,忽然铁扇一合,径向仇风远睡穴点了过去,没料想仇风远早有防备,将楚惜颜向旁一带,自己却一矮身,避过铁扇,仇风逝扇不收回,径向下点,仍是点他睡穴。仇风远欲待要躲闪,身后却是悬崖,只好两指一并,向扇上夹去,竟是要舍弃这一对指头,接下这一招。仇风逝心知他指上功力不够,铁扇回带,让了这一式。仇风远已得机会,立刻单足一点,冲天而起,踢向仇风逝顶门。正是仇家脚上功夫中最犀利的一招“咫尺风雷”,当初仇风逝与老爷子过招时也用过这一招,当然明白厉害,已明四弟拼命之心。不过这招功夫若是拳脚上比试自然占了先机,因一般掌力都接不下这雷霆万钧的一脚,但仇风逝手有折扇,此时只需削他足腕,便可破这一式,不过这样一来,仇风远未免落了一足的残疾。仇风逝自然不忍,只得举掌相迎,他本有伤在身,接下这一招来,只觉大力震荡而来,向后“噔噔噔”接连退了三步,又吐出一大口血来。仇风远只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便卸下所受之力,抢前道:“大哥!”
仇风逝再吐出一口血,情知自己活不久长,胸前那枚匕首所刺之处,血晕已是越来越大。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立着的楚惜颜,忽然一笑:“你们走吧。”楚惜颜苦笑着望了望四围,道:“我们,已没有路走。”仇风逝兄弟齐齐一楞,这才想到除了这悬崖仇家庄园三面都不能出,而这悬崖亦是条断路。楚惜颜又道:“更何况,白家的人还在,我不能走。”仇风逝正要接话,忽听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你想走也走不了。”竟是仇老爷子。原来倪坤挡住了白镇海,仇家众人挡住了白家子弟,在前面斯杀,仇老爷子却单个儿一路寻了来,誓要将楚惜颜斩草除根。
仇风远急道:“爹,你不能杀她!”仇老爷子冷笑道:“谁是你爹?”仇风远一楞。仇老爷子冷冷道:“你不过是我当年拾来的一个野孩子,养你这么大,为的是日后以老夫儿子的名义做个替死鬼罢了。要不然,那天魔舞的密药,怎么不见给你?”仇风远浑身一颤,转头望向仇风逝,仇风逝亦是一脸惊诧,亦叫道:“爹!”仇老爷子道:“阿逝,替我杀了这两人。”
仇风逝苦笑道:“爹,儿子只怕没这力气了。”仇老爷子上下打量他几眼,道:“哦?那就老夫亲自动手。”仇风远又叫:“爹!”仇老爷子冷笑道:“谁是你爹?你若爱叫,不妨到那下世里去叫去,我如今可不爱应。”挺剑向仇风远刺出,仇风远后退一步,叫:“爹,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仇老爷子笑道:“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哄你的?”剑如急光闪电,流星般刺来,再不容情,仇风远再退一步,已到悬崖边上,情急中一个跟斗冒大险自仇老爷子头上翻了过去,他身在半空,空门大开。仇老爷子且不收剑,左掌向上击出,正拍在他腹间,仇风远吃痛,咬住了牙生生在半空中翻了过去,刚离了仇老爷子头顶不远,再禁受不住,登时跌落在地,却正摔在仇风逝身前。仇老爷子一刻不耽误,即刻回转身,剑光急闪,刺向仇风远胸前,这几下过招,不过电光火石,楚惜颜离得稍远些,已抢救不及。眼看仇风远就要死在剑下,身后仇风逝突然用力扣住他双肩,向旁一摔,“嗤!”的一声,那剑早已收势不住,将仇风逝刺了个对穿。楚惜颜本奔来赶救仇风远,突见此景,不由得呆住了,心中只道:他死了!他死了!仇风远更是惊楞在地,仇老爷子误杀了儿子,竟不再看一眼,见仇风远此刻正在呆楞,来不及拔出剑来,反手发出四枚透骨丁。楚惜颜原是奔了过来救人,这次却离得近,一闪身,便如仇风逝一般,拦在仇风远身前。
她立刻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然后身不由己地向崖下坠去。同一时间,仇老爷子自仇风逝身上拔出剑来,鲜血标出,那一袭青衫于是也倒了下去。带着微笑,倒了下去,永远再也起不来了。惜颜,你说的对,我们,不过是两个木偶,两个没有自我的木偶。那么,就让我在生命的最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顾及仇家长子的所谓责任,做一点我自己所认为值得的事情吧。
仇风逝的眼睛至死望着崖下,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老四么?
他真想在两个人同时倒下时,可以拉住她的手,就这样,相依相偎着,共赴地下。可是现在,他只能望着她纤小的身躯,向下,向下,一直飘了下去,仿佛永远坠不到尽头。是的,他一直都是爱她,所以他十年来,推却了无数桩好姻缘,他被家里和外面的人视为异数,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只是一直都在等待一个人,等待着她的影子。直到他知道她是家族的敌人,他还是等待着她。
他真的一直想对她说:我等待的人是你,
然后他的记忆被钉在了那个瞬间,终究还是未能死在一处。生命的最后一瞬,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向着悬崖的方向伸出手去,他只是在想:惜颜,你一个人在下面,会不会寂寞?
楚惜颜的身体飞快地向崖下坠去,可是她的神智还是清楚的,她望着崖上那个倒下的影子,越来越远,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忽然有想哭的感觉,但经了这么短短半日,她虽然没流尽眼泪,但眼睛早已干涩得再流不出泪来。当生命中所执着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荒唐,当她舍弃了多年的感情最后换来的不过是父亲将她当做随时可以放弃的傀儡,她早已麻木,所支持她的,不过是白家大小姐那一个身份。而这个身份,又能代表了什么?
她忽然又想放声大笑,无数景物在眼中飞快变换,她重重的向下坠去,怎么还不到头?她终究还是救了老四,那同样是他拼了生命也要救出的人啊,他们虽然没有死在一起,却终于可以,为了同一样事,同一样人而死去。更何况,老四的情意,总是要还的,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除了他,她谁的情也不要欠。就让这生命的最后一瞬索还了这一切吧,老四的情分,白家大小姐的身份,她都还得情了,才能没有遗憾的只带着他们之间的约定离开。
仇风远慢慢握紧了拳头,站了起来,与仇老爷子面对面对峙在山崖上,只觉得无尽的萧索,与孤独。
他想起几日前还在江上为阿颜唱歌,歌声悠扬,他想起初见她时她在江边洗衣,如一枝碧色莲叶,清凌凌不染凡尘,好象鲜明如同昨日,非常非常地接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可是待到你伸出手去,才知道那个距离遥远的如同海市,你永远也无法够到。
山风吹来,吹动他身上的红衣,还是半日前拜堂时的衣服,他望着面前昨日还是自己恩情深重的慈爱老父,今日却成为了权势不惜眼看着门下弟子惨死,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的陌路者,忽然就觉得自己老了几十年。仿佛是突然看清了这世间的种种,这才发觉,这么多年,执着的,惋惜的,珍重的,都不过只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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