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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旖旎

    灰色而多云的天空下,人们迈动着脚步。

    苏州的第一天节奏缓慢,她用正适合着这个小城的步子,踩着海青色的石板路面。树丛婆娑地摇着枝叶,她推开玻璃门,在一张淡黄色的桌前坐下来。

    服务生将沾着水珠的杯子端上来时,一键钢琴打破了浑融一体的空气。琴声像水珠叮叮咚咚撒落开来。

    她端起杯子,小心地不打湿嘴角。这时,一男一女两人推开玻璃门,在邻近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了。

    决定了喝什么以后,那女子要求男人给自己照相。

    她继续品尝自己杯子里的液体,并看着那男人在女友的要求下一张一张地拍下各种表情各种姿势。

    最后那男人终于歇下手,端起杯子,并且转过脸来,直视到她的脸,目光接触到一起。

    我转过头,看见邻座的一个女人。她有着一双伤感的眼睛,白色柔软的衣衫折出漂亮的褶皱,裙子柔情蜜意地贴在腿上,细细的蓝银色凉鞋缚住她纤巧的足踝。

    有一种感觉,微微的,如小醉后的眩晕,偷袭了我。我放任自己注视着她;她以她恬静的,内在的某种东西震动了我。

    “对不起,能用你桌上的烟灰缸吗?”我向她说,“你介意我在附近吸烟吗?”

    “不要紧,请用。”她安静地回答。

    我俯身取过烟灰缸时,看见了她的眼睛。如此清澈,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里面闪烁。

    那闪烁突然点起我的一个回忆,仿佛夏日午后浮起了一个小小的梦。

    这时任月正在打一个不厌其烦的电话。

    “这是我第二次来苏州。”我说,“我似乎记得,上次我就曾见过你。”

    她微笑地回答:“我很喜欢苏州。不过上次来苏州,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时任月叫我的名字,“你的电话!”

    我接电话,任月凶狠地夺过我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窗户上摇动着树叶的光影,一种复杂的变化。我握着凉冰冰的杯子,冰块轻轻碰撞着,金色的液体荡漾着,透过玻璃,我仿佛看到一双柔媚的眼睛,闪动着长长的睫毛的眼睛,一双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眼睛。一双被我深深爱上,却永远捕捉不到的眼睛。

    我猛地回过头,一只长脚杯静静呆在相邻的桌子上,那个女子已经走了。

    “你刚刚和那个女人说什么?你认识她?”任月问。

    “不,我只是向她打听一下路。”我说。

    下午苏州浠浠沥沥下起小雨来。

    我欣喜地想到这正是我所要的夏的湿润。

    我的相机等着这个,彩色花瓣般的雨伞飘行在梧桐排满的绿色长径上。夏意浓浓的河水婉延地穿过苏州的肌体。**的园林是她小沐后的长发。一小片墙面,一丛越过墙头的树冠,怀抱着小段水面的桥洞,栏杆旁憩息等待的路人……

    但是任月拉我去观前街买东西。她酷爱采购,在步行街上活泼得像一只鸟,我给她拍了一张又一张。我开始承认女人应当天然搭配一只佳能傻瓜机。可是我背着三只镜头,近十片滤镜和一个脚架。

    我又看见了那个女子。她漫不经心地在百花缭乱的衣衫中走动。

    任月拉着我问:“这个怎么样?红的好看还是紫的?”

    我说:“都好看,如果要我说实话,白色的。”

    我想,当我转过身去看她时,她会又一次消失掉的——我转身。

    她像一泓清泉,在繁花石堆中沉静地保持着自己的透彻;由于知道自己,所以爱惜自己,满足静静地流淌。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蓦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上午偶遇的他,她给了他一个嫣然的笑,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纷纷的小雨洒落在肩膀和头发上,可以不用在意。

    她信步走着,走过江南的小巷,沿着静默不语的小河。雨雾渐渐乳白,柳树嫩绿欲滴。站在一角凉亭之下的风,如同冰天雪地中的安静。

    这夜她睡去时,如同荷花收成花苞,缩回到水面之下去了一般。

    次日醒来后,先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很吵,人声尽量放大声说话,声音急躁不安,汽笛隐约可闻。

    她挂了电话,打开窗,呼吸。

    黄昏时分,她结了帐,钻进自己的车,离开苏州。

    不过是一小时的车程,她背对着一片苍茫的暮色,迎面而来的城市如同诱惑的点着各色灯火的洞穴。

    受着洞穴的引力,她追上了一辆旅游车。

    她接近旅游车,并行,然后超过了它。在超过的时候,她突然看见车窗上显出一个人影来,那人拿着一只f1相机,镜头对着她。

    她情不自禁放慢了速度,看着那车里的人影。

    不过几秒钟。她再次踩动油门。

    伴着我指下轻微的咔嚓声响,快门生硬抵住了我的手指。底片已经用完了。

    我带着整卷整卷记录任月的底片,她则拎着新买的东西,我们回到城里。“回去快快的,把我的照片洗出来!”任月说。

    我不爱你。

    我凉冰冰的鼻尖对着任月。

    ……告别吧,这次真的告别。

    我想喝暗红色的,血浆般的酒。

    我能这样说吗?

    任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用力把我一拍:“回家吧!傻大个,站在这儿干嘛?”

    我跑到lawson买了冰啤,狠狠喝了一通。

    凌晨时分照片全洗出来了。

    我把晾干的照片取下,拧开专用的台灯,把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

    我挑出一些漂亮些的,把其余的抹到一边去。

    突然我看见了一张,有些无法置信地把它捡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片刻的安静后,它犹如弹奏心弦的双手,越来越强烈地震撼了我整个身心,把一个安静自持的我搅得一塌糊涂。我止不住热泪盈眶!

    这张照片是无意拍下的,正当我三心二意、视而不见的时刻,手指鬼使神差地按了下去,我从不期望它能拍下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

    那张照片上她正回过头来看着我,她的眉,她的目!

    就像两个传说中的人,好奇而迷茫地在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园里行走。当我第一眼看见花园里还有她的时候,我便一直寻觅她,不住地寻觅。

    可这个花园是个美丽的迷宫,有时我在叶间看到一角裙裾飘过,有时在一块大水晶上看见幻变的她的影像,有时远远看见她在湖泊的那一岸静坐,可是我一奔到近处,她便消失无踪,留我一人惆怅。

    我永不能刻意地捕捉到她。

    却在不经意间,给我留下了长久的回忆,和确在手中却飘渺无从的纪念。

    天完全亮了,她好好地睡了一觉,拿着电话在梧桐树下等一个人。

    她看见路对面,一个男人锁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走过去,手里拿着一个大纸袋。

    她低下头,悄悄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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