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还找不找飞斧帮的人?要不要查问清楚凌姑娘何以被飞斧帮所劫?”张裕问道。
“找?找到玉生香也擒不住她,还是罢了。”
凌叶子柔声道:“还是回姑苏吧,我们帮邵大哥查寻他身世。”
“多谢凌姑娘。”
“天冲哥哥,你被关了一月,定然气闷得紧,瓜州风光怡人,你不想四处先转转,透透气么?”
邵天冲想了一想,道:“你可知我现在最想要做什么?”
公孙二娘摇头。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洗澡。”邵天冲大声道。“全身臭得要死!连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众人哈哈大笑。
“不如将你从瓜州渡口扔下去,保准你洗得十分干净。”
八人在瓜州留连几日,启程前往姑苏。
这日,在姑苏同里,诸人订下客栈,便向镇上太白居酒楼而去。凌叶子边走边向他们娓娓介绍同里石桥。听着她轻言细语,宛若和风,看着纵横交错的河汊水道,曲径幽深的小弄,众人均是神怡心旷。
踏上太白居的二楼,迎面便是黄梨花木镶嵌的大理石屏风,屏风上苍岭叠翠,云岚飘缈,典雅精致。
屏风后有人道:“唐李德裕曾作诗赞大理石‘蕴玉抱清晖,闲庭日潇洒。块然天地间,自是孤生者。’姑苏的大理石画处处可见,有一种五彩石质为大理石中极品,听说有一方地屏的自然纹理和色泽构成了一幅天然的“雨霁图”,左上方有一朦胧石晕,如云层中的月亮透散着淡淡的晕色。那块地屏产于滇南点苍山,其石面令人若置大理苍山之中,云遮月蔽,清风朗月。”说话之人的声音清亮透心,如同不掺杂质的冰下流泉。
“可真有这般的天然奇景,有机会倒要一观。”
转过屏风,已有一席人临窗而坐,谈论之声便出自那席。八人捡了一席坐下,立时有小二上来招呼点菜。
凌叶子微笑道:“到了姑苏,我当尽地主之谊,招待各位哥哥姐姐。”抬首对小二道:“来一碟松子枣泥饼,一碟八珍糕。蜜饯要糖佛手、白糖莲心、天香蜜枣、清水甘草梅皮。菜要松鼠桂鱼、碧螺虾仁、樱桃肉、雪花蟹斗、荷叶粉蒸肉,再来一个巴肺汤。别的你看着上几道,要你们楼里的特色菜肴。”
“不必这么多菜吧,凌姑娘。”邵天冲听得菜名从所未闻,微感不安。
凌叶子嫣然一笑道:“不过是几道寻常菜肴,苏州菜偏甜,不知诸位是否能习惯。倘若不惯,可叫厨子上几道别的。”
“就这样好了,凌姑娘点的菜自然都是好的。”连张裕都这般说,公孙二娘心中忽泛酸意。
一路上邵天冲和凌叶子神情亲热,非比寻常,联想到二人孤男寡女曾共处一窖月余,公孙二娘自然什么都明了于心,气苦难平。而凌叶子温和柔顺,谦谦有礼,招人怜爱,便是其余人,也都是十分喜欢她。她深知凌叶子出身名门,知书识礼,无论性情容貌,样样出众。相较之下,自己目不识丁,性情急躁,举止粗鲁,更不及她容光慑人。思念及此,公孙二娘倍感失落,自怜之意陡生。
小二上前接了菜单,上过茶水,众人闲来品茗之际,方有空打量临窗那席人。
席间是几个青年男女,样貌都是眉清目秀,但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白衣公子。他生得极为清朗隽秀,一张脸似有说不尽的风流,两道眉黑亮如雪刃,斜飞入鬓;清亮若秋水的双眸,顾盼间便自能摄人心魄;薄薄的嘴角微带着一丝略显轻佻的笑容,但这丝笑意倒更令人心醉,让人觉得这张脸不仅生得好,而且纵使出现在别人脸上会如何令人生厌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潇洒之态。
邵天冲等人注视着那白衣公子,心下均暗自赞叹。但觉他身边的那四男四女在他身边都如同芥子般微不足道,所有的容光都被他摄了去,连太白居楼畔的水色波影都黯然失色。邵天冲不禁微有自惭之感,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生出如此心理。少年时他流落街头沦为乞丐,后来又在慕仁山庄充作小厮,但从来不曾在任何高贵俊雅的人面前觉得自卑,但那白衣公子似一尘不染的气息,恍如出世脱俗,令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庸俗平凡不堪,不自觉的便自惭起来。
张裕忍不住赞了一句:“好俊的人儿!”连一向洁身自好,自视颇高的铁娘子也跟着道:“我若年轻十岁,非为他神魂颠倒不可。唉,可惜我年轻时便没碰上这般标致人物。”
“碰上了又怎么样?人家怎么会看得中你?”胡昌平取笑道:“不如跟着我老胡将就过日子吧,半老徐娘,也只有我老胡勉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笑纳了。”
“啐!”铁娘子骂道:“你这不知廉耻的家伙,想当年我铁娘子也是倾倒众生的人物,岂能与你这种蹩脚货色匹配!”
那一席人显然已经听到他们的议论,目光已向他们扫来。那白衣公子的目光居然也瞧了过来,并微微一笑。裘好登时魂儿飞上了天外,自作多情的抛了个媚眼,令那白衣公子身边的一个少女“哧”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少女是那一行人中最年幼的一个,看来十七八岁,稚气未脱。
邵天冲这边的人反应各异,唯有公孙二娘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一脚跷在板凳上,一脚独立着,一手叉腰,一手握着小二刚端上来酒壶不断向口中倒。公孙二娘喝酒的姿势是标准在倒,面前已放了五六把空酒壶,看来还是极不尽兴。她瞄也不瞄那席人一眼,在她眼中,除了邵天冲,天下男子都视若无物,众人注视那白衣公子,唯有她幽思暗生,宛如不见。她一边往口中倒酒,一边抑郁难平,一股烦闷悲凄之气充塞胸臆,直上心头。
“好酒量!”那白衣公子轻轻抚掌,淡淡地赞了一句。他的声音却也是说不出的好听,说不出的动人,听来就是先前上楼时听到的那清亮剔透的声音。他身边一个少女笑道:“野丫头罢了,有什么好酒量,如此喝法,不一会便倒下去了。”另一个少女鄙夷不屑地道:“如此举止粗鲁的村女,有什么可看?”言语之间充满轻视。
东方明的性子便如名号一般,霹雳火爆,一听此言,“砰”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大声吼道:“他奶奶的熊,咱们是粗鲁之人却又怎地?比你们这一干假斯文、娘娘腔的贼厮鸟要好得多!”
那言语无礼的少女脸色一白,眼中凶光一闪,颇为凌厉,手已向腰间伸去。邵天冲心中微微一惊,忙站起来作个揖道:“各位莫怪,我这位兄弟是个直性子之人,脾气火爆了些,却无冲撞之意,只是言语不当罢了。”转头埋怨道:“东方兄弟,你怎可出口伤人?”东方明心中极为不服,哼哼几声,嘀咕道:“是她先骂二娘,怎么只怪我出口伤人?”但他对邵天冲素来尊重,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终于还是乖乖坐回位置,只能低声咕哝。
那白衣公子却似乎并不见气,淡淡道:“好说,好说。”挥了挥手,那少女伸入腰间暗器囊中的手缩了回去,恶狠狠的向他们瞪了一眼。
公孙二娘终于转过头去,仿佛这才察觉他们的争吵因自己而起。她素来脾气也十分不佳,但今日心情烦闷,一颗心起起落落尽在想邵天冲和凌叶子的事,反而无心理会别人,那少女先前所说的她一句也未曾放在心上。她漠然扫视了一下那席人,突然大喝了一声:“小二,拿酒来!要上好的!”这一声雷霆大喝将满酒店的人都吓了一跳,那小二急急地奔入地窖去搬了一只酒坛来,不声不响的往她面前一放,哧溜地跑开了,生恐这女煞星剁他一刀。
公孙二娘拍开酒坛的泥封,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酒,好香!”众人立时闻得酒香四溢,酒楼内四处飘香。邵天冲眉头深锁,道:“二娘,你莫再喝了,喝那么多,瞧你自己已变成酒鬼了。”公孙二娘头也不抬,冷冷答:“酒鬼便酒鬼,你哪知这杯中之物乐趣无穷,整日有酒相伴,神仙换我也不做。”她心中其实十分悲苦,哪有心情去细品酒味,再好的美酒,她也只如白开水一般倒下肚去。她举起酒坛,仰面便倒,只倒得酒水淋淋漓漓洒满了一身,一坛子好酒倒有一半是便宜了她的衣衫。
凌叶子秀眉微蹙,轻声言道:“公孙姐姐,你小心伤了自己身子!”公孙二娘闻言越发不快,心中想:“你哪是关心我,只是怕我丑态百出伤了你们面子,让人瞧见你这千金大小姐与我这等粗鲁俗人一席有损身份。你越是不让我喝,我越是要喝。”手中倒的更加快了,转眼一坛酒便一干二净。她重重一放坛子,喝道:“再来一坛!”
那店小二见她如此喝法,不免心疼好酒,微迟疑间看见她腰间别的一把无鞘刀,不由激伶伶打了个寒战,慌不迭跑去搬酒了。那酒楼中人何曾见过如此酒量奇佳的女子?不由都投以好奇的目光,见她生得俊秀,却偏生举止粗鲁,腰间那把无鞘刀寒光微泛,都捉弄不透她是什么来路,倒似是什么江洋大盗,绿林匪首之类,再看他们这席人奇形怪状,有丑有俊,十分古怪,均不敢再多瞧。东方明见众人目光闪烁,又想发火,但看看邵天冲,终于忍住。
那店小二搬了一坛子酒来,一搁下,立刻一溜烟跑开了,跑的比刚才还快。公孙二娘摇摇头,喃喃道:“可惜没人陪我喝酒。”拍开泥封又向口中倒酒。邵天冲素知她嗜酒,而且酒量甚宏,这都是自公孙正那儿学来的,但像今天这般狂饮,却还是从所未见,虽知反常,却也不知究里,只得皱眉道:“二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不知收敛些?你不见人人都在看你么?”
公孙二娘此时酒意已有七分,终于有些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将酒坛一摔,怒道:“收敛个屁!人人都在看我么?我瞧瞧谁在看,谁敢看!瞧我不把他眼珠子挖下来!”双目四顾,目光到处,人人低头,生恐被挖出眼珠子。她扫视一圈,发现只有那白衣公子凝目而睇,笑意盎然,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公孙二娘呆了一呆,喝道:“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么?不怕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那白衣公子悠然道:“在下也嫌这双眼珠子生了碍事,姑娘若喜欢,不妨取了去。”公孙二娘斜睨片刻,放下跷着的脚,慢慢向那白衣公子走去。邵天冲微生担忧之意,虽知她武功不弱,并不在自己之下,却也怕她酒后生事,伤及无辜。再者对方一桌人看上去似乎都身怀武功,尤其那白衣公子不知深浅,他不愿多生事,站起身去拉公孙二娘:“二娘,别胡闹了,快回来。”公孙二娘不理,用力一摔,甩开他的手,走到那白衣公子面前,问道:“你瞧着我干么?你没听清我说的话么?”
那白衣公子微笑道:“我秋渐浓素来看瞧谁便瞧谁,从没问过为什么。”这时众人方知他的名字叫秋渐浓。张裕喃喃道:“秋渐浓,秋渐浓,这名字好生熟悉。”只是他一向糊涂得厉害,连隔夜的事往往也忘得十分干净,如何想得起这名字?铁娘子和胡昌平都来自关外,对中原人物更是陌生,其余人和公孙二娘一样,都是初涉江湖,从未听过秋渐浓的名号。也幸好他们不知,倘若知道,只怕都不免出手。
公孙二娘怒道:“偏偏不能瞧我!”陡然骈指一戳,一招双龙戏珠拂向他双目。她本意并非要毁人双目,只是酒意上涌,令得性子反常。但酒醉终有三分醒,这一招也只是虚招,打算点到即止,吓唬吓唬他而已。她手指离他眼皮只有半寸,他居然纹丝不动,双眼眨也不眨,仍盯着公孙二娘的脸。公孙二娘停了手,本想再进一些,但又怕吓坏了他,他乱动之下反而误伤。公孙二娘奇怪的看看他,见他面无惧色,心中生出几分敬佩之意,翘起拇指道:“好胆色!”
秋渐浓笑道:“你怎不说好色胆?”话音犹未落,他的手已经扣住公孙二娘的手腕,,手腕一转,轻轻一带,公孙二娘已坐倒在他双腿上。谁也没看清他如何出手,连公孙二娘自己也不知变故如何发生,发觉时秋渐浓那张俊脸已近在咫尺,她唯一的反应就是反手一记耳光,清脆玲珑的击在秋渐浓脸上。打完之后,她才一呆,那一耳光只是她自然生出的反应,完全没料到能打中,而秋渐浓竟也毫不闪避,任由她打了一记耳光。以他闪电般抓住公孙二娘手腕,将她抱在怀中的身手来看,虽然他离公孙二娘不过咫尺,却绝对有余刃避开,是以公孙二娘看着他雪白的面颊立时多出五条指印,不免怔忡发呆。他却似若无其事一般,摸摸脸,笑道:“好痛!”手上陡然加劲,公孙二娘只觉手腕如同被烙红的铁圈箍住一般,痛彻心骨,全身如同蚁噬,一会如入洪炉,一会如堕冰窖,这份痛苦实非常人可以忍受。但她咬着牙,昂然对视,神色间毫不示弱。
这一变故来得极快,从公孙二娘出手,到她打秋渐浓一记耳光,都不过发生在倾刻之间,,谁也来不及阻止,甚至连看都未及看清楚。邵天冲等人霍然立起,向那席人怒目而视,秋渐浓身边的四男四女也蓄势待发,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凝肃。酒楼中其他客人见势不妙,悄悄地结了账都不声不响的离开了酒楼,酒楼老板和小二吓得躲在后堂,不敢出来多事。
秋渐浓见公孙二娘面不改色,心下也不由暗暗称奇。他以一种特殊的分筋错骨手法拿人脉门,向来所受之人无不痛得涕泪俱下,哀号求饶,可今日这少女却一脸倔强之色,丝毫不现哀告求饶之意,甚至哭喊痛楚之色也无。那种奇痛越来越深入骨髓,在公孙二娘眼中,秋渐浓那张微带笑意的脸已变得如恶魔一般可怕,手腕有一种似乎已然断了,却又未曾真断的感觉,痛楚由手臂传向全身,周身渐渐发麻,如同针刺。她渐渐忍受不了这种痛楚,眼前已经发黑,只得紧紧的咬着下唇,狠狠瞪着秋渐浓。在她眼中,那张脸由近渐远,又同远及近,渐渐模糊不清。汗水顺着额头而下,只有一股过人的意志苦苦支撑着她。
秋渐浓仍握着公孙二娘的手腕,公孙二娘坐在他膝上,二人相视而看。邵天冲等人背对公孙二娘,无法看见她脸上有何表情,只见秋渐浓一直笑意未减,从姿态来看,倒似乎是一对**的男女。双方的人都僵持不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东方明耐不住性子,已叫了起来:“公孙二娘,你他妈的在玩什么花样?坐在那兔儿爷腿上快活得紧么?老子瞧得气闷,快给我回来!”公孙二娘现在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了,以她平素的性子,早已回骂过去,但现在如何能开口?那几名青年男女却已按捺不住,纷纷叱骂道:“你这丑八怪嘴巴放干净些,什么兔儿爷?”要在平日,他们早已动起手来,但今日没有主人示意,他们却不敢轻易乱动。秋渐浓素来待他们严厉苛酷,擅作主张者身受之苦,生不如死。
裘好笑道:“公孙大妹子,你可风流快活,姐姐我却等得不耐烦了,你还不快快回来?”她和东方明最粗心大意,竟看不出公孙二娘受制于人,以为她自己不愿回来。公孙二娘正要昏过去之际,忽然觉得手腕一松,痛楚全消。这彻骨之痛,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便似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她呆得一呆,只觉全身发软,一时站不起身,低头一看,被握过的右手腕上一圈青紫乌黑,她用左手托着右手手腕,一双明眸狠狠地扫向秋渐浓。她的眼睛不算很大,但黑白尤其分明,清澄如水,睫毛忽闪,白起人来别有一股风情。
秋渐浓看着觉得十分有趣,眼前美人在抱,焉有不一亲芳泽之理?伸手一揽她的纤腰,顺势在她脸上亲吻一下,哈哈一笑,道:“好香!”他身边那些随从似乎看惯了他这般举动,丝毫不以为异。邵天冲等人脸现怒色,又待出手。
公孙二娘怒极,一口痰呸地向他吐去,秋渐浓侧脸闪开,笑道:“何必这么凶呢?你也不算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能得我亲一下理当觉得荣幸才对,想求我一亲芳泽的美人不知有多少,你还不识好歹……”听他言下之意,被他轻薄了一番还理应觉得与有荣焉才对。
公孙二娘愤怒已极,头一低,冷不防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秋渐浓冷不丁的肩上一痛,“哎哟”了一声。公孙二娘见他眉头一皱吃痛的模样,一时间便忘了自己刚才所受的痛苦与屈辱,“格”地一声笑出来,又狡黠又得意地看着他。
秋渐浓不由一呆,想不到这女子如此胡搅蛮缠,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竟能动用到牙齿作武器,哪里有半分美女风范?他却不知公孙二娘出身市井,乞丐混混那些打架撒泼,手抓牙咬的一套原本最是拿手。
这时公孙二娘自觉已能动弹,一跃而起,逃回座中。她胆子虽大,却也不敢再逗留在秋渐浓身边了。
裘好笑道:“公孙妹子,你可真有福气,要是我被他亲一下,死也愿意。”凌叶子面上一红,她是大家闺秀,生性腼腆,听不得这等粗俗言语,低声轻斥:“裘姐儿,不要胡言乱语。”公孙二娘抚摸一下面颊,发现兀自滚烫,骂道:“十三点,你这么喜欢,自己干么不送上去让他亲一下?”裘好笑道:“我倒是乐意,只怕人家不愿意呢。”
邵天冲阴郁着脸,沉声道:“别说疯话了,咱们走。”扔下一锭银子,当先走出店门,头也不回。他心中着实盛怒,但看见秋渐浓的出手,自知远非其敌,况且他身边还有一群武功不弱的随从,即便想讨回公道,也绝无可能。何况公孙二娘也并没有怎么吃亏,虽然被轻薄了一下,却也打了对方一记耳光,咬了人家一口。再者在他心中,公孙二娘向来泼辣豪迈,性格与男子无异,也不觉得格外丢人,只要人没事便万事大吉了,他也不想多生事端。
众人见他离开,均跟着走了出去,唯有公孙二娘抚着面颊,半晌不动。她怔怔片刻,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眼中突然滚下泪珠来,沿着白嫩的面颊滑落。她头一低,终于也走出店门去。
除了秋渐浓和他手下随从,并无其他人看见公孙二娘的眼泪。她的眼泪如同晶亮剔透的珍珠,轻盈摔碎在桌上,慢慢地化开,渗入桌面,她的心也随之摔得粉碎。
“公子爷,要不要追?”秋渐浓手下一名青年男子问。秋渐浓摇了摇头,不知怎地,心头升起一股惘然之感。
公孙二娘边走边想:“他就这么走了,倘若换作凌姑娘受辱,他明知不敌,无论如何也要讨回个公道,哪怕送死也绝不会就此离开。”想到此处,她心中的伤痛远甚于身受的苦楚和羞辱。
“想不到那么漂亮的公子哥儿竟然是个轻薄之人。”张裕边摇头边说。
“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罢。”铁娘子心中也觉公孙二娘未曾真心反抗。公孙二娘原是他们这群人中功夫最好的一个,如何会轻易受制于人?何况当时二人对视良久,看上去便如公孙二娘心甘情愿一般。东方明一句话未说,只是狠狠“呸”了一口,也不知是何用意。
公孙二娘听得他们的说话,心中迷迷惘惘,也不加辩驳,暗想:“你们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好了,反正都是我该死,自找的。”
胡昌平见她面色不对,打断铁娘子的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不说话你要死啊?”铁娘子翻了个白眼,正想回敬他几句,转头看见公孙二娘失魂落魄般的走在最后,脸色苍白,不由得怔了怔,将嘴边的话吞了进去。
一行人于是走得格外安静,与平日大不相同。原本他们八人大多十分多嘴,都是爱饶舌争吵之人,一路上总是话语不断,从未像今日这般安静过。回到客栈,邵天冲一语未发的进屋便关上房门。
凌叶子和公孙二娘同屋,一起走进房间。公孙二娘走进去,看上去有点木然往凳上一坐,面上无甚表情。凌叶子见她神情怪异,侧头看了又看,轻声道:“公孙姐姐,你怎么了?”公孙二娘不答。凌叶子又道:“公孙姐姐,你是不是听了他们的话,心中见气?其实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是有口无心的人,并无恶意,尤姐姐和东方大哥性子直爽,说话随便,裘姐儿又没什么心眼,言语间也许有让你不快之处,你可莫见怪。”公孙二娘仍是不理,索性站起来,走到床沿,倒头便躺下去,将棉被一拉,从脚蒙到头,给她来了个不理不睬。
凌叶子一愕,不由得十分窘迫,她甚少受人如此冷遇,自不免难堪,加之原是好心劝慰,反倒变得自己得罪了公孙二娘一般,不由得心生委屈之意,鼻子一酸,要待哭出来,却终于忍住,奔出了客房去。
凌叶子来到邵天冲房门口,伸手敲门,只听得邵天冲在屋内问:“是谁?”听到邵天冲的声音,她更是忍不住,呜地一声便哭出声来。
邵天冲听得呜咽之声,吃了一惊,立即打开房门,见是凌叶子,将她扶进屋去,关上了屋门,吃惊地问道:“凌姑娘,谁招惹你了?怎么这般伤心?”
凌叶子亟想趴在他肩头失声痛哭一番,但想到左右房间住着东方明等人,便极力克制自己,坐到桌边,伏着桌子低声呜咽不止。邵天冲看着心疼,扶着她的肩柔声低语:“怎么了?到底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那帮家伙出言不逊?我去骂他们。”
凌叶子摇摇头。邵天冲心中更为纳闷,问道:“究竟为何?这里并无他人,你直言告诉我便是。”凌叶子呜咽了一阵,抬起泪痕满面的脸,抽抽噎噎道:“我本是想劝慰公孙姐姐来着,谁知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视我若敌一般。不理不睬也就罢了,还用被子蒙上头,显然是不愿听我说话。可是我自问并无得罪她之处,究竟何处招惹了她,我也不知,为何她要这般讨厌我?”
邵天冲见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心中十分怜惜,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泪水,叹道:“她的脾气原本不好,绝非针对你而生气。这几日她一直郁郁寡欢,要不然便是暴躁易怒,我也不知是谁得罪了她。你不必多虑,过几日她自然就好了,你性情温柔,待人和善,又怎么可能开罪她,不可再胡思乱想,平白地让自己难过。”
凌叶子睁大眼看着他,问道:“是真的么?”她眼中泪水未干,仍在眼眶中转动,却已不再往下流。其实她听得邵天冲几句柔声宽慰之言,心中便已舒适了一大段,至于公孙二娘究竟是否生她气之事,已然并不重要。邵天冲微微一笑:“我怎会骗你?乖,擦干泪水,哭得像花猫一样便不美丽了。”凌叶子扑哧一笑,笑靥犹如百花齐放般灿烂,直看得邵天冲心旖神荡。
次日,众人结了客栈的账,继续前行,不多久,已踏入姑苏的繁华地界。在邵天冲的想象之中,梅林巷当是一个梅花环绕之处,可是在他们沿途所经之处,并无大片梅林。
邵天冲等人四处打听寻找。这日来到一处小镇,镇上拱桥甚众,桥下流水清清,住着诸多水上人家。一打听之下,并无人听过姑苏梅林巷这个地方。八人在镇上盘桓了半日,始终一无所获,均是大失所望,颇为泄气,打算吃完午饭便即离开小镇,继续寻找。邵天冲心情不佳,胡乱填饱肚子便招呼众人离开。凌叶子提议走水路离开,一来他们并无急事,二来可以顺路欣赏水乡美景。她虽是苏州人,但出身豪富,还从未坐过这般小小的乌篷船,从来出入有人护送,行水路也都有宽大豪华的画舫,因此对这种乌篷船上的风情格外好奇。
邵天冲听她要求,自然无所不允,便雇了两条小乌篷船送他们离开。他与凌叶子,铁娘子,胡昌平同船,公孙二娘与裘好,东方明,张裕同船。一路上凌叶子坐在船舷边,伸手戏水,不断地用水泼他们,这艘船上便笑声连连。邵天冲听着船娘唱起水乡小调,柔软温润,水上的风吹得人心旷神怡,船边碧波荡漾,身边佳人如玉,胸中所有烦闷抛诸脑后,一时间不知天上人间,竟险些连来姑苏寻亲的目的也丢之忘之。
而公孙二娘所在的船上,裘好与东方明,张裕叽叽喳喳地说笑,没几句不知怎地话不投机,互不相让地争吵起来。公孙二娘心烦不已,眼前水清莲白,荷叶田田,均不在她眼中。她心中早已塞满自怜自伤之意,听得聒噪吵耳的争论,只觉得烦闷不已,一头钻进船篷,独自缩在角落双手捂住了耳朵。
姑苏的水路九曲十八弯,水中莲叶碧色接天,湖光山色令人醉倒。邵天冲叹道:“难怪苏州自古出美人,这山温水软的,生在这里的人自然钟灵毓秀,令人倾倒。”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响,但仍随风送到公孙二娘耳中,她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紧紧捂住耳朵,心里却不停地大叫:“你眼中钟灵毓秀的只不过是凌叶子而已,这些个情话应该留着只有你们二人时再说,为何还要说给别人听?真是不害臊!”但无论她心中如何狂喊,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只是一股哀怨情伤在自己心里激荡,令她有一种想要发狂的感觉。
只听得凌叶子道:“我自幼在苏州城内长大,却也从未听说过什么梅林巷,邵大哥,你记得的可当真是梅林巷?”邵天冲肯定地道:“一定是姑苏梅林巷,我感觉那记载定是与我身世有关。”那撑船的艄公听得此言,回过头来,问道:“什么梅林巷?”
邵天冲答道:“这几日我们盘桓苏州,一直想要打听一个叫梅林巷的地方,却总是无人知晓。”那艄公胡子头发都有些斑白,看上去年纪已然不小。他思索了片刻,说道:“梅林巷?二十年前我倒似乎听过这个地方哩!那巷子原不叫梅林巷,后因遍种梅花而得名,那片地是属于当时的一家名门望族的,好像是姓什么来着?”
邵天冲这一惊非同小可,立时跳了起来,大声道:“姓邵,是不是?那户人家是不是嫁邵?”
那艄公“啊”了一声道:“是的是的,的确是姓邵,可惜啊,十余年前一把火,将邵家和那片梅林烧得精光,现今那边只剩一片废墟,也没人去理会,听说邵家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了呢……”边说边摇头叹息,继续摇着他的橹。
邵天冲心中原是又惊又喜,听到后一句话,心便又往下沉。他对当年的事原本并无记忆,只凭凌韫的话和书中那句记载寻来。在他想象中,原以为找到梅林巷便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找到自己的亲人,可是听艄公的话,纵使他找到当年的梅林巷,也不过是焦土一片,何来亲人?他一时间呆呆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心中一种被猛然抽空了的感觉。
“邵大哥,邵大哥!”凌叶子担忧地看着邵天冲,轻摇他的身躯。余人也心生不安地看着他。
邵天冲总算回过神来,面色依旧难看,坐在船舷边,沉默着不发一言。
“艄公,麻烦你送我们去那梅林巷,就算邵家已然不在,也要去瞧一瞧方知。”
“好嘞。”艄公应了一声,“还有五九水路就到了,多半要半日时光。”
眼前满目疮痍,焦土无边,可见原来邵家在当地确是一户大家族。整个梅林巷旧址占地广阔,四下里并无居民。邵天冲等人走在这片曾烧焦的灰土上,看着尚存的残垣断瓦,均是心情压抑,默然无语。
邵天冲一语不发,心中如一块巨石缓缓压下,愈压愈重。一种难言的抑郁之情如同山雨欲来般的令人透不过气,沉沉郁郁地积压在他心头。
诸人分头来到周边住户人家打听,离邵家废墟最近的一户人家尚有一里之遥,一一探听之下,均是一无所获。希望越来越渺茫,邵天冲面色如铁,众人均沉寂无语,缓步来到最后一户农人家中,敲响柴扉。
半晌无动静。
邵天冲等人正欲离去时,残破的门板终于吱呀一声打开,光线昏暗的屋内,探出一个斑白头发的脑袋,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眼,是个看来随时可能断气的老人。那老人一手扶着柴门,一手捂着胸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眼光已发出了疑问。
邵天冲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敢问老丈,可知二十年前的梅林巷邵家?”
那老人凝视他,双目无光,过了片刻,慢吞吞答:“死了,死光了,烧成灰了。”
这答案与先前探问的几户人家回答无异,邵天冲黯然无语。
“不过,每年清明和六月初八这天黄昏,总有两人会带着香烛纸灰来那片荒地祭拜。是两个穿白衣的女人。”
邵天冲眼前一亮,心中激动难言,一把扶住那老人双肩,连声问道:“那两个女子是谁?可是邵家的人?”
“我原当是鬼,后有一日终于大着胆子近前去看,远远看着年纪长些的那个,仿佛是早年邵家的丫鬟,年纪轻的是个小姑娘,倒不认识。”那老人答话甚慢,重重喘了一阵,邵天冲恨不得要替他喘上几口气,好让他早些回话。
“邵家一夜之间被烧成灰烬,也不知是招惹了何人,我不想惹事上身,也未曾上前多问。”那老人说着,慢慢转身回屋。
邵天冲听他边喘边停息地说了这几句,便如等了数年般漫长,岂肯不问个清楚?他踏上一步,抵住房门,急切道:“老丈,麻烦你说清楚些,那两个女子可真是邵家的人?她们住哪里?何时会再来?”
“清明已过,六月初八未到,到了时日,她们应该会来。”那老人回身将邵天冲往门外推。眉心蜷成一团,重重地喘息着,一手抹了一下脸,似想抹掉一脸的疲倦。
邵天冲被他推得退了几步,却不能回力去推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只得退到门外。那老人边掩门边喃喃道:“我就晓得这么多,别再烦我了。”柴扉虚掩,复又平静,邵天冲听得门栓落下之声,心内难明喜忧。
“邵大哥,你不必难过,这老人说的倘若不假,六月初八转眼便到,我们便可见到那两个女子,到时一问便知。”凌叶子轻扯邵天冲的衣袖,安慰道。
邵天冲勉强一笑,转身折返。众人在邵家废墟上又站了一阵,均出言安慰邵天冲。邵天冲想到六月初八只剩二十余天,总算还有一线希望可得知自己身世,心中稍稍宽慰。
凌叶子见他脸色微霁,心下欢喜,微笑道:“此处离我家亦不远,不如齐去我家中等候,近六月初八时再来,也胜过在此苦候。”初时众人均推辞不去,尤其公孙二娘极力反对,但在凌叶子盛情之下,众人终于答应先去她家中稍息。公孙二娘见邵天冲欣然,众人也都不再反对,只得跟在最后,慢慢走着。边走边痴痴想:“他去拜见他未来岳丈、丈母娘,我却去做什么?”想到凌蓓子骄人的神情,她心下愈烦,脚步更慢。
不管公孙二娘的步履多缓慢,半日之后,终于到了凌家。
凌府朱漆大门紧闭,门口一只石兽神态威武,公孙二娘现已知道,这类似麒麟的石兽叫做貔貅,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无鳞无毛,有翅,头生独角或双角,神态威武,凶猛异常,喜吸食魔怪的精血,并转化为财富,在风水上有镇宅辟邪的作用。她漠然看着那石貔貅,心中思绪万千,以至于连邵天冲和凌叶子说了几句什么都不知道。
凌叶子“咦”了一声道:“怎的白天会关着大门?”上前去伸手叩门,半晌无应。凌叶子心中渐生蹊跷之意,双手轻推,大门应声而开。门内空空一个院落,灰尘遍地,几片落叶在风中簌簌滚动。凌叶子顿觉不妙,直冲正厅。她向来斯文端庄,如此急奔,自是事态有异。邵天冲等人紧跟而上,不停询问。
凌家虽不比慕仁山庄富甲一方,亦属当地富户,宅地广阔,庭院深深。凌叶子推开虚掩的厅门,一见眼前之景,登时手足酸软,几欲站立不稳。邵天冲见状,抢上前扶住她,对面前惨状,也是震惊无语。
偌大的正厅内,没有一个活人。这惨状他们并不陌生,在醉花阴楼后,便曾一见。只是当时尸首新鲜,血腥味浓重,而眼前尸首却已日久腐烂,随风飘送的却是阵阵令人反胃的恶臭。
凌叶子定了定神,强打精神,无暇细看面前惨象,转身狂奔。邵天冲等人亦跟着她奔到后院,院中精阁雅舍,院落间躺了两三具尸首,看衣饰当是仆人。凌叶子高高提着裙裾,奔跑疾快,长发飘飞,形容惨淡。邵天冲跟在她身边,不时看看她脸色,心内担忧。
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屋中陈设一如既往,只是薄薄积了一尘灰,几丝蛛网垂落床边。凌叶子心神稍宁。看样子,这间屋当是她父母居室。
诸人跟着凌叶子将凌家大宅前后都奔走了一圈,细数之下,共发现尸首七十三具,并无凌叶子的父母和凌蓓子在内。
“爹,娘!”凌叶子大声呼叫,泪水奔涌而下。哀戚的声音在空空的院落间迂回,令人断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凌叶子边啜泣边喃喃地道。
“别这样,你爹娘和你姐姐不在其内,多半还是安全的,不要太过担忧。”邵天冲空泛地安慰着。没发现他们的尸首,总还算是件好事,只是若因此便推论他们的安危,便纯属空谈了。
“我姐姐留在姨父家了,年初曾将我姐姐与表哥的婚事定在八月,可如今……如今……”凌叶子又再啜泣,一时哽咽难言。
“先莫难过了,你爹娘既然生……未卜,至少就有希望,不如我们先去慕仁山庄先告知你姐姐,顺便求助你姨父。”
凌叶子蓦然省起:“我家中遭此变故,说不定与飞斧帮擒我之事有关,倘若如此,我姐姐在姨父家,安危也……”她忧心忡忡,想到慕仁山庄不知会不会因此受累。邵天冲同时也想到此节,心内不安。
“那我们还是先赶往慕仁山庄再定后计。”
凌叶子定了定神,念及邵天冲寻身世之事,抬起泪眼,幽幽问道:“可是六月初八那日,你还要等候可能是你家人的那两个女子前来,这可是与你身世息息相关之事,倘若错过今年,那岂不是得待明年清明了。?”
邵天冲犹豫片刻,决断地道:“毕竟你父母之事攸关人命,我身世之事已然等了十多年,也不在乎这一年。”
公孙二娘听邵天冲所言,见他意态坚决,心下微酸:“为了她,他可以连自己悬念十多年的身世都搁下不再追查。”她缓缓道:“其实也不必这般为难,我留下在邵家废墟等候至六月初八便可。”
张裕点头道:“公孙姑娘所言甚是,我也留下等候便是,顺便在当地打探一下消息。姑苏离湖州极近,你们先去慕仁山庄探听,回转时再定夺如何?”东方明见此,微迟疑片刻,也说愿意留守。
“那也好,只是劳烦诸位了。各位兄弟与我邵某素昧平生,冒险至飞斧帮相救,又陪我寻亲至此,已是令邵某感激不已。还要劳诸位陪同在此等候消息,邵某实在不知如何答谢。”
“邵大哥说这些话可是见外之至,莫非瞧不起我们?我们虽是江湖相逢,总算结交一场,怎说得素昧平生?何况这数月来早已将邵大哥当自己兄弟一般,邵大哥还如此客套,那是不将我们当自己人了。”东方明有些着恼,带怒说道。
“那是我的不是了。”邵天冲连声道歉,随即道:“裘姐儿也留下陪伴罢?我们与胡兄、铁娘子先往慕仁山庄。”之所以让裘好也留下,却是考虑到公孙二娘一个女子与两个男子相伴不便。裘好反正全无主张,自是听从其言,众人亦都应允。公孙二娘听他话中带个“我们”二字,联想到他与凌叶子已然同称为“我们”,那自是已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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