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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天佐回到苏府,得知母亲病倒了。苏母身体一直有病,得知三人间的事后,急怒忧伤攻心,病的更重了。苏天佐见林彩云守在母亲病榻前,容色憔悴,一脸萎顿,想必已度过不少难眠之夜,心里十分感动。苏母道:“你得谢谢你媳妇,要不是她对我倾心照看,为娘的怕是见不到你了。”苏天佐便很听话的说声谢谢,林彩云转过头去,她不想听谢谢这两字,因为她是苏家的媳妇,所做的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呢?”苏天佐发现并不见段荣的消息。
林彩云不言语,苏母长长叹了口气,晚菊噘嘴说:“他……”她是婢女,不敢这么称呼段荣,急忙改口,嘴角露出一丝不屑,道:“大少爷只来过一趟,就出府而去。听人家说,他到处找人比剑,已经打败五湖许多成名高手。”苏天佐皱眉道:“成天比剑?咱家的剑法,是用来成天卖弄的吗?”
苏母无可奈何地叹道:“你要理解你哥。他从小没人疼爱,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受尽了苦,你所拥有的那些对你来说毫不足道的东西,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苏天佐道:“所以你就宠着他,用这种方式给予他补偿,求得心里的平衡。母亲,你想过没有,他这种失衡的心态,会导致他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来。”
苏母痛苦而无奈地闭上眼睛。
管事刘来报,大侠张怀义死了。
“怎么死的?”大家都感到意外而悲伤。
管事刘吞吞吐吐,说:“大少爷逼他比武,结果他死在大少爷的剑。”
原来,段荣学得剑谱下册的剑招后,如虎添翼,自忖武功已达一流,便跃跃欲试。他出了苏府,便击败十几名一流高手,春风得意,想起押送酒去南京时,自己拉弓显卖,曾受到张怀义的奚落,怀恨在心,便找上门去。开始,张怀义便没将他放在心上,但两人一交手,张怀义就知道不妙。段荣杀的心起,偏执狂脾气大盛,再也顾不得比武较艺,点到为止,竟然将张怀义刺死了。
苏母放声痛苦,自刘氏一门投托苏府,张怀义照顾甚多,如今命丧大儿手中,苏母又惭愧又悲哀。苏天佐肚里泪下,张怀义是五湖抗税会的一杆大旗,如今大旗被折,抗税会遭受极大的挫折,可别作鸟兽散。林彩云久闻张怀义的大名,知道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如今竟然死在段荣手中,除了目瞪口呆,更是义愤填膺。
管事刘禀报:“大少爷正往府里来。”
苏母喃喃地道:“这可怎么办?府中高手,闻知此事,不知会如何作想?”苏天佐道:“母亲大可不必忧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自己造的孽,由他自己去受。”
过不多时,段荣阴着脸走了进来。
苏母沉声问:“你杀了张怀义?”段荣淡淡地道:“武林比武,死伤难免,谁叫他武功低微?”苏母怒道:“你可知张怀义对我们家的恩情有多深?”段荣冷笑道:“不知,也许他对你们有恩情,可与我素昧平生。”苏母气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道:“天佑儿,我知道你对我没能照顾好你,从小把你给丢弃了,一直耿耿于怀,可是那怨不得娘。我答应给你补偿,为娘的说到做到。但是,自己的路要自己走,是走正路还是走邪道,那可不是为娘的可以替你去选。”
段荣厌烦地道:“你打小没能教训我,是不是想补偿一下?”
苏母气得背过气去,林彩云急忙扶住她,替她轻敲后背。段荣瞥了苏天佐一眼,冷冷地道:“不知你用什么手段,居然能让她死心塌地地跟你?”苏天佐淡淡地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段荣又激动起来,叫道:“我不信!”苏母悠悠醒来,不想再提张怀义之事,趁二子都在,说:“今天就说说你们三人之事。你们为了真情,想闹出千古笑谈,我一个老太婆何惜这张老脸。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向着谁。这件事由彩云拿主意,彩云愿意跟谁就跟谁,另一个不得再去骚扰。”说罢把头撇在一边,大有再也懒得管闲事之意。
她的确伤透了心,也深深为段荣担心。她没料到大儿子的性格扭曲的如此厉害,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将自食恶果。
苏天佐大声道:“无论如何,我决不会让彩云回到他身边。”
林彩云一楞,看了苏天佐一眼。苏天佐得知段荣杀了林家一门,此事终久将发,岂能再让林彩云回到他身边。
段荣冷笑道:“你别心虚,要听彩云怎么想。彩云,有母亲为我们作主,你就大胆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没人敢阻拦,没人会笑话,大胆的直说。”林彩云还没说,苏天佐抢先喊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不会让彩云回到你身边!”
林彩云朝苏天佐微微一笑,满肚子的话尽在这一笑中。苏天佐放下心来,听彩云简单却坚决地说:“五湖何人不知,我是苏天佐的妻子,我愿意做他的妻子。”
段荣呆立片刻,一下子泄了气,恨恨地扫了他俩一眼,转身离去。
苏母睁开眼,望着他的背影,叹道:“这可怎么办呢?”
苏天佐不禁暗想,要是母亲知道林家铺子灭门惨案的真相,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林彩云忽然大叫:“母亲,你怎么啦?”只见苏母歪倒在椅子上,生命垂危。
中秋,本是苏母原定广邀武林群雄,宣布五湖苏府,实际上乃黄山刘氏,段荣乃“黄山大侠”刘镇山的儿子刘天佑之日,但这一病不起,也就懒得提起此事。其实,苏氏已觉得这并非什么光彩之事,段荣的所作所为,让她伤透了心。
段荣却兴致勃勃,他要向世人宣告,段荣并非一个无名小卒,而是名动天下一代英豪“黄山大侠”刘镇山的长子,将来接掌刘家衣钵的是他刘天佑,而不是刘天佐。他督促管家热心操办此事,刘苏氏便睁一眼闭一眼,随他去了。
中秋那天,群豪应邀而至,苏府大院里排满桌椅。这晚,天气极佳,月朗星明,满院菊花吐着芬芳。刘天佑身着红袍,容光焕发,趾高气扬,俨然一付主人的气派。刘苏氏没有出来,由林彩云服侍着,在大堂里迎客。
众人得知老太太身体有恙,无不挂心,但见刘天佑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样子,无不摇头暗叹。那些暗中保护苏府的高手们,朝大堂方向拱手道:“老太太,祝贺你合家团聚,我们的誓言及义务今也完成,这杯水酒过后,就此别过。”刘苏氏在堂里致谢。高手们饮尽杯中酒,与刘天佐拱手作别,飘然而去。
真是不计名利,甘心入府二十载,如此高古之风,当世尚存几人?刘天佐双眼湿润,感动万分。
喝酒赏月,本是佳宴,但众人已风闻段荣之事,毫无心情。有位老者指着桌上的螃蟹,道:“这位红袍客一生横行,到头来免不了被人煮了下酒。”大伙瞧了刘天佑一眼,掩嘴暗笑。
刘天佐听得明白,暗自叹息,爹爹辛苦创下的名头,也许将毁于一旦。刘天佑大声道:“各位都是五湖乃至江南武林精英,跟随我刘家多年,如今在下执掌刘府,希望各位再接再厉,唯我刘府马首是瞻,跟着在下共闯大事。”
众人闻言无不哑然,顿时一片寂静,谁也没料到他竟然如此托大,大言不惭,自高自大,难道享誉已久的刘府,就断送在他手里?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刘天佐。
刘天佑瞧见众人眼色,显然不服自己,暗中生气,就想找个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旷世绝学,以镇群雄。他想到了刘天佐,只要打败刘天佐,那些豪客还不是马上转风使舵,投向自己?刘天佑要掌控刘家,继而掌握江南武林,他想凭自己的本领树立自己的领地,他不想和曹家分一杯羹,不想与曹老二守约定,不愿将松涛剑谱送给曹用道抄录。既然曹家没有交货,自己何必付钱?
剑已出手,惊动了众人。众目睽睽下,刘天佑笑道:“今日我们兄弟俩,给大家献上武林绝学松涛剑法。”有不少只闻松涛剑法大名而没亲眼见过者,好奇心起,大声赞好。刘天佑大笑道:“大家看仔细了,我们兄弟比个高低,中秋明月作证,诸位豪杰见证,我们兄弟俩谁将是五湖大少?”刘天佐不妨他会当众挑战,一怔之下,看向大堂。大堂里静悄悄的,不知母亲是否已经离开。迎战,还是避战?刘天佐拿不定主意。
“怎么,害怕了?”刘天佑咄咄逼人。刘天佐道:“弟弟害怕哥哥,也不是什么丢脸之事。想我武林中人,仗剑走四方,当行侠仗义,切不可以众暴寡恃强凌弱。如果哪日大哥为天下百姓血战疆场,小弟必紧随其后义无反顾奋不顾身,若是这样自相争斗,小弟认输便是了。”
不少武林豪客暗暗点头,刘天佑冷笑道:“兄弟一张利口,可挡十万雄兵,难道你便是靠这样成名的吗?如果你害怕了,就去爹爹像前跪下忏悔,刘家的人,是没有胆小如鼠的。”
刘天佐被逼上梁山,已无退路,只有拔剑。两人交手,观者无不咋舌。二十年来,也许今晚这一战,招术最为奇妙,战斗最为惊险。
一个是先学下册再练上册,一个是先练上册再学下册,上册记载着松涛剑法的内功根基心法,下册记载着剑招变化。刘天佐根基没有刘天佑打的牢,已是输了一筹,他得了上册后,并没有用心去练,而刘天佑得到下册后,勤学苦练,突飞猛进。这剑招不同于内功,只要根基打结实了,学剑招是很快的,在这方面,刘天佑又胜了一筹。众人已经看出,刘天佐已略微处于下风。
刘天佐虽处下风,但刘天佑想赢,那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非得等到千招之后方见分晓。
蓦地,刘天佐急退数步,黯然神伤,道:“我输了!”
刘天佑满心欢喜,顾盼自雄,假意问:“你怎么输了?”他要让众豪客听得明明白白,并不是刘天佐有意相让,是他刘天佑凭真才实学赢的。
刘天佐道:“这招‘千变万化’,我总认为爹爹创的剑招有问题,但在大哥手中,尽被发挥到极致,威力巨大,无论我如何变招,总在它的笼罩之下,因此我输了一招。”众人“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高手比武,一招半招也马虎不得,输了一招自然便是输了,众人暗赞刘天佑好功夫,又对刘天佐尊崇有加,以他名头地位,当着众人淡然认输,这气度就非常人所能及。
这招“千变万化”,刘天佑也觉得有点问题,苦思苦想好几个昼夜,想破脑袋也没得到正解,他便把自己所会的武当、崆峒、青城、峨眉等派剑招想了一遍,瞎编硬凑居然补上了这一招,而且还真是“千变万化”,威力巨大。
刘天佐还剑入鞘,回到席上,举杯道:“各位,今日刘府可算是重见天日,其中多赖诸位相助,在下就此水酒相谢大家。来,干。”众客举杯饮尽,刘天佐又道:“在下与内子商定,将毁剑捏锄,不再涉足武林,就此水酒,算是作别吧!”
众豪客闻言面面相觑,莫有饮者。沉默片刻,终于有人叫道:“苏……刘公子,五湖岂能无你,你不能归隐啊!”又有人道:“你青春年少,正是大展宏图之际,为什么要退出江湖?”顿时,众说纷纭,一片阻拦声。
刘天佑瞧着,又是眼红又是气愤,一股强烈的仇恨在心中慢慢升起。
这时,急匆匆走来两个汉子,奔到一张桌前,与几个豪客低声嘀咕一阵,一名豪客挥手让他们退下,稍过片刻,这几名豪客起身来到刘天佐桌前,低声请刘天佐借一步说话。刘天佐随他们来到院外,听了他们的叙说,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自张怀义死后,好几处抗税会不解自散,好多百姓被官府抓去,还有不少人变卖祖业把矿税交上,还有一些人不服,被官府及锦衣卫杀了。
这几名豪客要去处理善后之事,请刘天佐拿个主意。刘天佐暗想,看来自己此生,想退出江湖上,也非易事。他寻思片刻,道:“你们去缥缈峰,请缥缈峰的大哥,去杭州城做次大案。贪官们抢百姓的,咱们就抢贪官们的,抢来的东西,可以分给百姓们生活,而且这么一闹,惊动巡抚知府一类大官,他们就会全力对付这事,催矿税之事自然就简慢了。”几位豪客觉得言之有理,便急急离去。
刘天佐牵挂此事,再无心喝酒,回到席上,愁眉不展。众人见他无兴,都早早的告辞。刘天佐向大家拱手道:“十分对不起,在下牵挂繁多,多有失礼处,请各位海涵。”说着起身离席进了里面。众人便礼节性的向刘天佑拱拱手,呼啦一齐散了,把刘天佑晾在大院里。
刘天佑怒气勃发,挥剑一击,将一张桌子劈成两半。这股火窝得真让他难受,他恨不能刘天佐就是这张桌子,被他一剑分成两片。
大家已一走而光,大院里只有桌子排列整齐似乎在听他训话。在五湖之中,看来也就是桌子能坚持到底听命自己,刘天佑的心情十分郁闷,独自一人,来到镇南头的小酒店喝酒。他独斟独饮,借酒浇愁。他不明白,自己和刘天佐同为刘镇山的儿子,凭什么他便能一呼百应,而自己即便武功再高,也只能得到短暂的喝采声和礼节性的恭维。
一个人要得到众人的信任及尊敬,是经过长期的巨大的付出换来的,没有付出,何来收入?刘天佑压抑的太久了,渴望得到刘天佐一样的名声威望,然而他没有付出,哪里来得到?
和尚又出现在他面前,笑道:“你失约了!”
刘天佑这时已确信,和尚就是曹家的眼线,要不他怎么知道的那么多,那么准确。当下他冷笑道:“我们这笔买卖,曹家没有给我货,也就是还没有帮我登上五湖盟主,我凭什么付钱,也就是剑谱。”
曹老二及段落闪了出来,说:“不错,买卖还没开始,我们给你的计策,就算是样品。你已经看过样品,知道我们货真价实,你离开我们,是不能作为的,因此我们不妨合作一下。”
刘天佑已经确信他的话不假,寻思片刻,道:“好吧!咱买卖开始!”
曹老二道:“只要有刘天佐在,你永远成不了气候。”
刘天佑一惊,狐疑地望着曹老二,道:“你……你让我杀了他?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兄弟情份,可他总是我的亲兄弟。”
曹老二冷笑道:“你以长子之荣,甘居于小弟之后,对他俯首贴耳,听命于他的指挥,而他抢了你女人,夺走了你本该得到的一切,难道你都能忍?”
刘天佑妒火越烧越旺,猛地将一壶酒一饮而尽,冷冷地道:“想好了计策,别忘了来换剑谱下册。”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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