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下班时，陆少敏在水池边洗手。武建忠竟也问道：“老大，你真要联系鲁卫红？”陆少敏脸又烧了起来，哽咽道：“你们怎么了？怎么又都说起这个来了？谁告诉你们的？”武建忠道：“郭文彬。”陆少敏一直以为是李健造的谣在继续，根本想不到是郭文彬的“再创造”。在车间里他和郭文彬的关系最亲近，他绝想不到郭文彬会散布和传播对他不利的言论。所以，武建忠说出“郭文彬”三个字，他脑子里都没有反应。只是继续无奈地道：“没有，没有的事！”
可是，谣言却越传越神了。没几天，陆少敏发现鲁卫红开始疏远他了。见到他，鲁卫红不再象以前那样热情地打招呼，而是变的不理不睬。郭文彬造的谣言正在楼上楼下大肆传播。身为谣言当事人，行为慎重一些也是情理中的事。可陆少敏是个实在人，见不得别人背思想包袱。看鲁卫红在自己面前很拘谨，他就想找鲁卫红谈谈，劝她把心放宽。
一天下班，陆少敏收拾的比平时早了些。看时间还早，他便来到楼上。姑娘们都还围坐在桌边干活。陆少敏走到桌边，大声道：“过了清明，我们要去常家庄园玩一趟，你们去不去？”姑娘们中间立刻想起一片啧啧的赞叹声：“是吗？去春游！”有个姑娘问：“你们都去吗？”陆少敏道：“是啊！我们一块进厂的，到哪儿玩都一块去！”另一姑娘就道：“瞧你们多好，我们就凑不起来。”还有一个姑娘对陆少敏“老大”的称呼很感稀奇，问：“他们就都听你的吗？”陆少敏有些尴尬。因为不是大家都听他的，更多的是他听郭文彬的。于是道：“为什么一定要谁听谁的呢？大家有事商量着办就挺好。他们民主，我集中！”
说着话，陆少敏绕到了鲁卫红身边。鲁卫红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你下午才上？”陆少敏道：“对，我这两天就是下午的班。”鲁卫红“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停了一下，陆少敏就道：“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鲁卫红道：“你说什么？”陆少敏道：“有人告诉你老大要联系二十三的？”陆少敏是个实在人，他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他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是直肠子。其实，大多数人的肠子都有几道弯，姑娘心里的弯弯就更多了。
鲁卫红张口便道：“没有哇！”陆少敏仍旧照直道：“你不用隐瞒了，郭文彬全告诉我了。谁跟你说的？”鲁卫红却道：“没有人跟我说。”陆少敏拿起桌上的钢针，在桌上写了一个“杨”字，道：“这个人说的。”鲁卫红一瞧，不角其意。她明白告诉她的人姓郭，怎么跑出个姓杨的来。就问：“杨？杨什么？”陆少敏则是先入为主，认定是杨金花说的。就又在“杨”字后边写出“金花”二字。鲁卫红道：“杨金花？没有，没有。她上来是和别人聊呢，就没和我说过话。”陆少敏道：“你给她辩护什么？你别听她的话，这个人别有用心！”鲁卫红差点笑出来，忍住道：“你怎么知道的？”陆少敏道：“这点事还想瞒过老大？”鲁卫红低头笑了起来。
稍停，陆少敏缓缓地道：“那些话早就有人说过！”也许是被陆少敏的率直感染，鲁卫红也爽快地应道：“对！”陆少敏道：“不过，那是李健无中生有造出来的。他们到处乱说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呢。”鲁卫红明知那是谣言，可又希望那是由于陆少敏言语或行为上的失误引起的。听陆少敏这么说，显然他没有任何过失。鲁卫红失望地“哦”了一声，立刻又恢复了刚才那矜持的态度。道：“没有，没有，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不过，她看陆少敏率直可爱，忽然就很想告诉陆少敏是谁在散布谣言。她把话锋一转，道：“倒是郭文彬说过你要找二萍呢！”
陆少敏听她这么说，禁不住笑了起来。郭文彬曾托他向张云萍提媒，怎么会向人说他想找张云萍呢？陆少敏牙根也没想到，这是鲁卫红在暗示散布谣言的人。他还不能理解人们这种遮遮掩掩的表达方式。
陆少敏把鲁卫红的话当成了一句玩笑，笑眯眯地走下楼来。郭文彬瞧见，忙凑过去问道：“老大，干什么去了？”陆少敏道：“我跟鲁卫红谈了谈。”郭文彬问道：“怎么说呢？”陆少敏笑道：“鲁卫红改口了，她说没有人说过老大要联系她，倒是你说过老大要联系二萍呢！”
郭文彬心里有鬼，把陆少敏的最后一句话听成了：“倒是你说过老大要联系的。”以为鲁卫红把他供出来了。惊的一蹦三尺高，眼珠子瞪的有牛眼那么大，叫道：“什么？我说过这话？不行，我找她去！”说着，他“蹬蹬蹬”跑上楼梯，一溜烟地上楼去了。
陆少敏也随后跟了上来。他走到楼梯的拐弯处，见郭文彬把鲁卫红拦在楼梯口。鲁卫红已经换了衣服，准备要回家的样子。郭文彬焦急地道：“你怎么能那样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鲁卫红则笑道：“你说什么呀？我就没有那样说？”看见陆少敏站在楼梯上，鲁卫红叫了一句：“你们俩个都是在胡说！”便冲下楼梯，跑了。
陆少敏这才走了上来。郭文彬急切地道：“老大，真不是我说的！真不是我说的！”陆少敏很自信地笑道：“我明白！”
这时，楼上的姑娘们也纷纷收拾工具，起身回家了。只有张云萍还坐在打内压的栅栏里，给嵌好线的定子引并。陆少敏、郭文彬便走了过去。陆少敏道：“二萍，回家吧。人家都走了。”张云萍道：“我把这些定子都引完才走呢！”
陆少敏、郭文彬便各自搬了一个凳子，在张云萍的对面坐了下来。陆少敏道：“二萍的工作热情满高嘛！”张云萍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说什么时候干完，就要什么时候干完。前几天，她们嫌我给她们出电机出慢了。我干脆给她们扔下就回去了。后来我们郑师傅到公寓劝了我一阵儿，我才又来了。那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郑师傅说你出上几台就回吧。我说我今天就要出完呢。最后我一直干到晚上九点多，给她们出完！”陆少敏道：“这么说今天也一定要把这些出完了？”张云萍道：“对，你们也别看着，给我帮帮忙吧。”陆少敏道：“我不会干这活儿。”郭文彬道：“我跟二萍学过两天，我来试试。”
这时，天色已晚，车间里暗了下来。陆少敏道：“我去给你们把灯打开吧？”张云萍道：“开不开无所谓，这引并是死路数，不看也错不了。不信，你过来看看。”陆少敏笑道：“你就是做错了，我也不明白。”郭文彬道：“老大，你想开灯就开吧，谁还能说你个错？”陆少敏站起身，就要去开灯。
忽然，车间里的灯一闪就全亮了。三人抬起头，看见一个小伙子从配电盘那边朝他们这里走来。这小伙子长的又粗又大，黑乎乎的脸上疙疙瘩瘩长满了青春豆。头发象一堆乱草，穿一身油乎乎的衣服。他的左腿有点瘸，走路一晃一晃的。
这小伙子来到张云萍身边，道：“张师傅，要不要帮忙啊？”此刻，张云萍身边正守着两位帅哥，哪里看的上他。没好气地道：“去去去，滚的远点儿！”那小伙子作出很生气的样子，把张云萍的剪刀钉在桌上，转身走了。
郭文彬笑道：“我们二萍够厉害的。”陆少敏问：“这是谁呀？”张云萍道：“赵军，原来在清砂上，现在调到我们这儿当搬运工。其实，以前没有他，我们也照样搬定子，拉定子。”郭文彬道：“老大，你不认识他。他爸爸就是咱们公司的赵总。”陆少敏知道赵总是公司的副总之一，不过人们在称呼时，总要把前边的副字去掉。
张云萍问：“陆少敏，你们真的要去常家庄园玩？”陆少敏道：“对，怎么样你也去吧？”张云萍道：“我去也行，她们就不能去了。”说着，她抬手指了一下嵌线姑娘们干活围坐的工作台。陆少敏问：“那是为什么？”张云萍道：“那些人顶讨厌了。整天说三道四，本来他们干的不好，还要怨我。说我乘她们不在出电机啦，说我尽给她们挑毛病了，本来出电机就是挑毛病的事嘛！”陆少敏问：“是不是你太严了？”张云萍道：“图纸上就是那么要求的。”陆少敏道：“你何必死搬图纸，有些地方就不一定要那么严格。”张云萍道：“我就是这，不行他换人。我还不愿干呢。”陆少敏无奈地笑了笑，道：“那我们就说定了，去常家庄园只叫你一个。”
张云萍的活儿并不多。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干完了。陆少敏、郭文彬帮她收拾完，一起走了出来。张云萍家比较远，她在公寓里占了一个床位，平常下了班就直接回公寓。天黑了，陆少敏、郭文彬把张云萍一直送到公寓门口。
看着张云萍进了公寓门，郭文彬问陆少敏：“老大，你只答应让二萍一个人去，不就把其他妮儿们都得罪了。”陆少敏道：“管他那么多呢！先顾你这头儿吧。”郭文彬感激地道：“老大，你的情意我真是忘不了！”陆少敏道：“这些小事不值一提。等去了常家庄园，你陪二萍好好玩一玩。”虽然陆少敏知道张云萍不中意郭文彬，可是他发现郭文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若劝郭文彬放弃张云萍，郭文彬一定舍不得。倒不如他仍帮郭文彬追张云萍，等到郭文彬自己认识到不行时自动退下来，也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陆少敏哪里知道，郭文彬是个既提不起来，又放不下去的人。他想追张云萍，实际上却一点儿信心也没有。除了让陆少敏替他保了一次媒之外，再没有进行过任何行动。可是让他放弃张云萍，他却又放不下。听陆少敏让他陪张云萍玩儿，郭文彬立刻慌了，忙道：“我可不行，我陪不了人家。”陆少敏道：“你陪不了让谁陪呢？这还能找个代替的？”郭文彬道：“我总觉得我不行。老大，我想找二萍的事，你没跟人说吧？”陆少敏道：“没有。”郭文彬道：“对，千万不能跟别人说！”
俩人还不想回家，就到了公寓的另一道门口，进去找住在这边公寓的武建忠。
武建忠正躺在床上看书，看见俩人进来，就问：“还没回呢？”郭文彬道：“在楼上坐了坐。”武建忠笑眯眯地道：“噢，懂了，联系姑娘去了。是一人联系了一个，还是俩人联系了一个？”陆少敏道：“二小，怎么说话呢？就不能说的好听点儿？”武建忠仍嘻笑道：“老大，联系上谁了？”陆少敏道：“我就一定要联系？”武建忠道：“你就一定要上去？”
郭文彬还惦记着下班时陆少敏跟鲁卫红的谈话，问道：“老大，在楼上鲁卫红是怎么跟你说的？”陆少敏道：“我问她是不是有人跟她说老大要联系二十三的呢？她说没有。我说你不用隐瞒了，郭文彬全告诉我了。”郭文彬道：“你听听，你听听，把弟兄们全供出来了，后来呢？”陆少敏没说提到杨金花，又道：“我跟她说你不要听，那是有人别有用心。她就说没有人跟她说过。倒是你说的老大要联系二萍呢。”郭文彬一听，没有提他告诉鲁卫红的话。这才明白是自己听错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郭文彬忽然认真地道：“老大，说正经的。我看鲁卫红对你可有点意思，你说是不是，二小？”武建忠点点头通：“嗯，对。”陆少敏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消失了。板起脸道：“老郭，你们又来了。说什么呢，那怎么可能？”郭文彬却仍然很认真地道：“怎么不可能？老大，女大三，抱金砖。大几岁她才知道疼人呢。”
近来，郭文彬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也是费尽心机。他觉得如果不让陆少敏有所表示，那么陆少敏找鲁卫红的话还是个谣言。会象从前一样，说一阵就过去了。根本达不到他所期望的效果，所以他竭力想让陆少敏有所表现。刚刚还对“老大”的恩情表示念念不忘的郭文彬，竟是这样来报答老大的。
陆少敏盯着郭文彬就呆了好几秒钟。他实在不明白郭文彬为何突如其来地和他说起了这些，他想：“李健造谣是为了败坏我，郭文彬这是为什么呢？他一口一个老大地叫我，难道还会对我有什么恶意？”他烦燥地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不要胡说了。”
郭文彬十分固执地继续道：“老大，不是跟你胡说。你今天上午没来，鲁卫红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上朝你干活的三号车床看了半天。我才叫了一句：“看什么呀！二小也看见了，是不是？”武建忠并不明白郭文彬为什么骗陆少敏。但捉弄人是他们常玩的游戏，就肯定地一点头道：“对！”
陆少敏真就信以为真了，以为鲁卫红真看上他了。他可不愿找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对象。于是道：“他妈的！要出麻烦了，以后老大再也不上楼去了。”郭文彬道：“老大，哪怕什么？你就上吧，只要你们愿意，谁能把你们怎么样？”回头，他又问武建忠道：“二小，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什么、什么就能成？”武建忠道：“有情人终成眷属。”郭文彬道：“对，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话。”
陆少敏再次烦燥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不要胡说了。”和他说这种话题，就是在侮辱他。换了别人，陆少敏就算不生气，也早掉头走了。可面对郭文彬，为了“老大”的称号，陆少敏不得不忍耐地听着，还不敢对郭文彬流露出不满。
可郭文彬就象着了魔似的，说起来没完没了。正当陆少敏被逼的无计可施的时候，门一开，陈伟闪了进来。陆少敏象看到救星似的，忙叉开话题道：“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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