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旧日帝国梦 > 十一

?    南京被占领后,日军渐渐南下进占领土。一九三八年初,郑武国的家乡兴国县也被日军占领。他们让一个汉奸做了县长,又成立一个所谓的“防共缉察队”,以剿拿共匪为名,杀了好多平民百姓。一时间,全县血流成河,民心慌乱,纷纷举家带口逃难,整个县城一时空空如也。日军和汉奸又洗劫了城中的一些富户,奸淫掳掠,兴国简直成了地狱。

    或许因为陈惜俊是县城乃至整个南方都声名显赫的大资本家,日军想利用他的声名来干什么。因此,日军一时并未对陈府有所动作。但是日军身边的汉奸走狗可不想放了他这块大肥肉。

    这日,两个衣着光鲜的中国人带着一队伪军士兵敲开了陈府大门。

    家人忙入内通报。郑武国正在书房里写着,恰好陈惜俊也在这陪他聊天,两人3便一起走了出来。

    来到院内,早见一个人毫不客气地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院中间了,他面前有二十名士兵,站成两排,手持步枪。在他的旁边弯着一个点头哈腰的老头,须发微白。

    郑武国知道陈惜俊少见过这种场面,怕他应付不过来,遂低声跟陈惜俊道:“大哥,你不要过去,我来!”陈惜俊于是神色不安地看他走过去,其他几个家人都吓得躲起来。

    郑武国走到近前,冲着椅上那人一抱拳,冷静地道:“阁下有何贵干?”坐在椅子上那个人原是侧着脸,一副狂妄的样子。听见有人问话,就转过脸来,也是一抱拳却狞笑道:“老相识,别来无恙?”旁边那老头也点头媚笑地附和着。郑武国见了一愣,马上想起了两个小人。

    这两个小人是谁呢?原来,坐在椅子上那个叫邱忠信,旁边那个叫付安生。这么一说,各位记起来了吧?。付安生当年将郑武国排挤走后,他重新成为袁奎仁眼前的红人,而邱忠信看到这一点,就极力巴结他。终于他也受宠于袁奎仁。之后袁奎仁受封于国民党。付安生和邱忠信都过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发的一点军饷根本不够花,于是他们对袁奎仁心生不满。而袁奎仁却还算条汉子,他向来鄙视、憎恨日本人,认为堂堂中华大国岂能被矮小的倭奴征服。因此,他经常发表抗日言论。“七。七”事变后,他主动袭击日军,日军非常恼恨他。这些被邱忠信和付安生看在眼里,他们喜不自禁,觉得自己要时来运转了。这两人本就是一丘之貉,当下一拍即合,便一起策划了一个阴谋,趁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突然绑了袁奎仁星夜送给了日军。他们这种行径当然颇得日军赏识。而袁奎仁之后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这两个汉奸走狗跟着日军一路征战下来,占领了兴国,日军就让邱忠信做了县长,付安生为“防共缉察队”队长兼日语翻译。做了有日本人撑腰的官,不再受制于人他们当然就为所欲为了,城中其他富户已都洗劫过去,他们就把目光投向了最为富有的陈惜俊。方才他们去到陈府,陈惜俊不在,便逼问一个家人,之后就找到了别墅这里。

    片刻之后,郑武国又对着邱忠信一抱拳,脸上无不揶揄地道:“原来新上任的县太爷就是你。失敬、失敬!”那两个老家伙却恬不知耻地面露得意的神情。见此,郑武国就跨过一步靠近他们,压低声音但语气尖锐地道:“还有,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我平生还没见过像你们这么老的汉奸呢!”

    “你——蓦地,那两个老汉奸瞪大了眼睛,看样子是恼羞成怒了。但奸人的心术真是常人所难理解的,他们几乎同时换成一张奸笑的脸,付安生道:”这个你管不着。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郑武国怒问道:“你想干什么?”付安生收起笑容大声道:“奉皇军命,我们前来搜查陈府看是否窝藏有共匪!”“这儿没有什么共匪!”“既然没有,就交上一笔保证金以示清白!”郑武国终于明白这两条老狗是想敲竹杠,而且方才能为此忍怒不发,实在是当汉奸的料。郑武国怒道:“不交又如何?”付安生逼过来道:“不交可以。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当年你在东北组织一班庄稼孙对抗皇军,虽然过去了好几年,皇军可没把你忘了。还有,你的老友、陈惜俊大老板向共军捐献米面、钱款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郑武国本不想理会他,日本人要抓他就抓去吧。可后两句话牵涉到陈惜俊,这该如何应对呢?正在犹豫不决时,后面的陈惜俊走上前来。

    陈惜俊其实从一出来见到那班人开始,心中就大致明白了他们来的目的,只是他经常在报上看到日军如何凶残,因此心里确实有些害怕,就站在后面听着。刚才他听出来了,他们果如他所料是想借机敲诈,他便壮胆上前来。

    陈惜俊来到跟前对付安生道:“长官,我愿交上一笔保证金以证明我家并无共匪。请问,须交多少?”付安生诡异地笑道:“这个嘛,自然是交得越多越能证明你家没有问题了。”陈惜俊忙从内衣袋里掏出自来水笔和支票本,签了一张支票后给了付安生,付安生接过一看,立刻眉开眼笑。他讨好地将支票捧给了邱忠信。邱忠信看后对陈惜俊道:“叨扰了!”然后对着那些士兵一挥手道:“走!”就和付安生向院外扬长而去。

    待两个汉奸走后,郑武国急问道:“大哥,你给了他们多少钱?”“一万。”“干吗给那么多?”陈惜俊叹道:“给少了他们肯走吗?唉,像这种不要脸的人,我们惹不起啊!”郑武国道:“如果他们贪得无厌,隔个十天半月来要一次,该怎么办呢?”陈惜俊无奈地道:“能怎么办呢?但愿我军早日打败日本人,我们才得安生。”

    郑武国料得没错,果然,才过了半个月,邱忠信和付安生又带一队人马闯进陈府。这次付安生又说什么陈惜俊之所以未受洗劫,全赖他们在皇军面前出言力保,因此要收“保护费”。陈惜俊不得已,又给了两万块。

    贪吃的嘴一旦张开,若没有东西不时地喂它,它是很难自己合拢的。邱忠信和付安生见对陈惜俊略略吓唬一番就使其奉上大把钞票,一时喜不自禁。于是他们来陈府来得更勤了,经常隔三、五日就来敲门,且要的数目也愈来愈大了。陈惜俊几十年辛辛苦苦积累下的资产仅一个多月便失去大半,搞得他几夜间头发全白了。

    邱忠信俩并不满足于此,又继续到城中其它富户敲诈勒索,得了大把金钱.艾,为什么现在县城里只有两个汉奸在横行霸道,那些日本人哪里去了呢?原来,这个日军指挥官颇为狡猾,他策划好了,既然邱忠信和付安生爱财,就顺水推舟让他们去敲诈富户和捕杀抗日人员,自己再令他们将所得到的财物大部分交出来,坐享其成.却让中国民众将仇恨集中在同是中国人的邱忠信两人身上。这应该就是日军"以华制华"政策的一部分吧!

    郑武国这些天来异常愤怒、难受。夜里他辗转思索着,邱忠信和付安生,尤其是付安生,自己很早就认识他了,且曾帮助过他,但他却处处陷害自己。现在自己算是退回家颐养天年了,却不料他们还是阴魂不散,跟随而来。如果说这些都是个人恩怨,自己还可以放宽度量饶恕他们,但现在他们居然跟侵略者勾结在一起欺压自己的同胞,这如何可以饶恕?昨天从前方传来消息:他的好友陈百鹤和陆庭兴在抗日战场上一个以身殉国,一个身负重伤。大丈夫学成本领,当此国家受难之日,不思报效,甚至效命疆场,更待何时?

    第二天一早,郑武国吃完早饭后就对门外的两个家人道:“你们不要来吵我,我有点累,想睡觉。”

    陈惜俊考虑得很周到,他知道郑武国秉性刚烈,现在日军入侵,他一定极想外出抗敌,但他的身体又根本不允许。所以他安排了两个家人留在郑武国的身边,一为服侍他;二为了看护他,以防他外出,酿出事端悔之不及。这段日子以来,因为被邱忠信两个汉奸夺去了许多钱财,陈惜俊手头资金颇为紧张,不得已辞退了大批长工,只留少数几名家人。因此,几名家人比较忙,没有什么空余时间。那两名家人见郑武国上床入睡,便以为不用再守着了,就到后院帮着干杂活了。

    而陈惜俊自己因为同样原因,厂里的事务一大堆,他不得不亲自到厂里处理。

    郑武国在床上躺了有一顿饭的工夫后,听得外面静悄悄的,便起来从床下拖出一只紫红色的皮箱,打开揭去上面的一块布,下面是一套墨绿色的军装。这是几年前他担任国民党军官时的军服,他把其中最新的一套珍藏起来。他轻轻拿出来捧在手上,虽然过去了将近十年,那军服还是散发出阵阵布料的香气。郑武国迅速换上军装,戴上军帽,又穿上皮靴,再在腰间挂上他的“龙震”剑。这样,一位年近花甲的老汉瞬间变成了一个威武的军官。他又背上了一张弓和一壶竹箭,这都是他平日打猎用的,还有那条跟随自己多年的勃朗宁步枪和二十发子弹。

    穿戴安排就绪,郑武国就轻轻走向门口,打开房门,探出身子将院里扫视了一遍。院里没有一个人,静静的。他就走出门外将门关好。他顺着楼房左边的走廊过去。院里左角有一个简易的马棚,喂有两匹马,供他和陈惜俊平常外出打猎游玩时骑。

    他放轻脚步走着,以免让后院的家人听见。来到马棚,喂马的家人也不在,只有那两匹马在悠闲地吃着草料。郑武国忙紧走几步打开门,拉出那匹他骑的马,又拿出马鞍甩上马背,就踩着马蹬往上爬。岂料自摔伤后,自己已很久没骑过马,对这些竟变得非常生疏,又是带病之躯,加上背了许多东西。所以他只觉得身体十分沉重,双腿无力,连试了三次都爬不上去。那马颇善解人意,见此就前腿一弯跪在了地上,郑武国方才骑了上去。他掉转马首朝院大门走去。

    出了门,郑武国就拍马奔跑起来。他料邱忠信俩与日军都在县衙里,遂打马往县城进发。这别墅离县城约有四、五百米远。

    顺着大道刚跑了一百多米,郑武国就远远见到前面路上有一队日军士兵往县城方向在走着,都背着步枪,双手弯着,好象在胸前抱着什么。因刚下过大雨,路中间留下许多杂乱的车辙,路面非常泥泞,只有路边窄窄的一条较干、平整,因此日军士兵排成一行走在路边。见到这,郑武国心中有了主意。他催马先慢慢往前轻跑,到离日军士兵约三、四十米远时,突然拔出剑用剑面猛拍一下马屁股,那马便箭射一般飞奔前去。

    转眼间,郑武国就已追上了日军,只见他们怀里抱着鸡、鸭、鹅甚至羊羔,可能是刚在乡下扫荡抢来的。日军兴许是太狂妄了,根本不管后面谁来了,因此对即将来临的灾祸毫不知晓,直到郑武国到了眼前才漫不经心地往左边看他一眼,却不幸成为他们看世间的最后一眼。

    走在最后那个日军士兵听见马蹄声,头就慢慢转向左边看,却见到一把明晃晃的剑已指到了眼皮底下。此时,任他反应再快的人,想要躲闪或抵挡都来不及了。那个士兵只能任由锋利的剑尖轻盈又迅速地划过自己脖子的左前部,几乎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但他总算知道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日军一队约二十人,前后排列也是约二十米长。这么一段路,对飞奔的马,跑完它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郑武国只是右手握剑向右平举着,日军便全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刚转过头就做了剑下之鬼。他们倒在路边的姿势几乎都一个样,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郑武国带住马,对他们扫了一眼,心想:不要怪我手狠,这是你们自找的。若好好在东洋呆着,你等哪会有此灾祸?那些鸡鸭鹅等倒热闹了,它们边惊慌地四散而逃,边大声叫着,许是受惊,许是欢呼劫后余生。

    郑武国拍马继续向城里进发。没多久,就到了城区,街上行人本来就少,见到郑武国这副打扮,纷纷惊慌地退避在一边,骇异地看着他。两边店铺的老板见状也立即叫伙计关了店门,免得招来事端。郑武国径直向县衙大院赶去。来到院门外,只见门外没有士兵守卫,院门敞开着,院内传来一片嘈杂声。郑武国拍马走进院内,因他身体已不比往昔,所以仍骑在马上借助马的力量才能进行更有效的进攻。

    郑武国弯了腰身子趴在马背上进了大院。院里摆了十桌酒席,几十名日军、伪军士兵在吃喝,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桌上杯盘狼藉。日军目空一切,根本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门外连个守兵也没有。因为当初他们别说开枪,枪背在肩上连拿下来都没有就占领了兴国县城,而中**队却吓得闻风而逃

    郑武国大喝一声,挥剑砍去,几个日军士兵应声而倒。其余几十个士兵听见叫声都抬头转首一看,顿时一个个惊慌失措,纷纷站起来想去拿靠在墙上的步枪,但他们对抗不了肚子里的酒精,有的刚站起来未站稳就跌个四脚朝天,有的见情况不妙想逃跑,双眼朦胧的瞎走,和同伴摔倒在一块。郑武国乘机用剑猛砍猛刺。转眼间二十个士兵倒在了地上。周围都是掀翻的桌凳和尸体,郑武国一时难以拨马接近其他士兵,于是他剑入鞘,伸手从背后拿出弓箭,一连几个三箭齐发。顿时又有十名日军士兵毙命。这时,只听“咣”的一声,衙门内一扇大门开启,急急地跑出两个人,一个是鼻下留着一小撮胡子的日军小队长,一个是付安生。日军小队长急忙伸手向腰间去掏枪,却不料刚掏出来,一箭飞射而来正只手腕,疼得他丢了枪另一只手握住手腕,再一箭结果了他的性命。后面的付安生惊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欲待进屋,又一箭射来正中背中心,他挣扎几下后就不动了。其他日伪军士兵早就惶惶然向门外跑了,连步枪都来不及拿。郑武国料定屋里还有邱忠信在,遂拨马近门,方要下马,只听见里面“砰”的一声,好象有人破窗而出。他猜想是邱忠信跑了。于是他急忙掉转马首出了大院,见那些逃命的士兵没走多远,他就带住马,用弓箭、步枪把他们都结果了。

    郑武国又绕着县衙大院的围墙走了一圈,查找邱忠信,但并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无奈他只得拨马往回赶。突然他感到自己身体有点不大对劲起来,方才躯体受一股勇气和情绪的支撑,只觉得有无穷的力量,勇猛无比。现在一旦松弛下来,却感浑身疲惫难当,四肢都抬不起来,而且胸口也隐隐作痛。郑武国强撑着未走多远,忽觉胸口一热,眼前一黑,便没有任何知觉了。

    街上,一群人围着地上吐血昏倒的一个人和旁边站着的一匹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一下伤者的伤势。突然众人听得远处传来“吱”的一声,是刹车的声音。时隔不久即有几个人匆匆赶到这儿,他们拨开围观的众人,他们往地上的伤者一看,其中一位老者边往伤者扑去,边悲切地喊道:“我来晚了啊,武国兄弟!”

    这老者是谁?想必谁都猜得到,他就是陈惜俊。原来那两个家人以为郑武国睡着了就去后院干活。约过了一个钟头的时间,其中一个家人觉得有点不太放心,因为陈惜俊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要看好郑武国,不能有任何差错。所以他就走到郑武国的寝室去探了一下。这一看非同小可,房间内早已没有郑武国的踪影,一摸被窝,也冷冷的没有一点热度。这个家人慌了,他忙跑回去叫了另外几个家人楼前院后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于是他忙打电话告知厂里的陈惜俊。陈惜俊焦急地赶回来。他料想郑武国定是到县城里找邱忠信他们算帐去了,来不及责备那两个家人,他叫了几个家人上了车朝县城赶去。路上见到那些日军尸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到达县衙,见到大院内都是士兵尸体,却没见到郑武国。他就命家人上街寻找,这才找到了昏倒街上的郑武国

    陈惜俊忙叫家人将郑武国抬扶上车,迅速赶到一家大医院。在医院里检查后,院里最资深的大夫摇头表示无力回天。回到家里,陈惜俊又请了许多有名的中西医,他们也均无奈地劝他早点准备后事。陈惜俊只得马上打电话给在清华大学教授学业的郑少清,让他立刻回来。

    陈惜俊一天到晚坐在床边,守着气若游丝的郑武国,心痛不已。两天后,郑少清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他时常担心的事果真不幸发生了。因为他知道父亲一生忧国忧民,以前南征北战,现在又逢战争时期,必然会发生什么意外。

    郑少清进门就直奔父亲的寝室。只见父亲面朝上躺着,脸色蜡黄,气息微弱。他顾不得跟陈惜俊打招呼,就轻轻地伏在父亲身上急切地说道:“爸、爸,您醒醒!我回来了、您儿子少清回来了!”

    叫了许久,郑武国才微微动了动身子,他朦朦胧胧地听到好象是儿子少清在床前叫他。于是他强打精神睁开了双眼,见果然是少清,他眼里立刻焕发出喜悦的光芒,宛如已经恢复健康一般,紧抓郑少清的手。但谁也没料到这只不过持续了几秒钟,他的目光旋即又暗淡了下去,紧握的手也松开了。郑少清急忙叫道:“爸、爸!”见没有回应,他抓住父亲的双肩摇着又叫了几声,再也不见他醒来。郑少清不禁扑到父亲身上大放悲声,陈惜俊也忍不住掉下泪来。他知道郑武国是强撑着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最后见儿子一面,如若不然,怕是早已断气了。突然他见到床前角落的地上有一张带有字迹的纸,他捡起一看,是一首诗,是用自来水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有些字的笔画之间不相接,可见这是郑武国在重病之下费了极大的力气写的。诗题名为《伤今生》道:学成文韬与武略,满腔报国勤不懈。何知报国如此难,千阻万挠只为私,杀生劫财竟由敌。此刻却怨黄泉母,昔年若知今日情,勿求神佛降我生!后面还有两句话:“将吾葬之沿海高山,以观敌日后败退!”

    陈惜俊将诗拿给少清,少清看了后一发觉得悲痛万分,他和陈惜俊相拥而泣。毕竟唯一的亲人也故世了,一家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虽然和父亲聚少离多,父亲也很少顾及他的生活,少清仍然觉得他是位好父亲。

    出殡在第三天,送行的有郑少清和陈惜俊一家及许多从街上领回来的孩子。郑武国的三位姐姐因为远嫁在外,路途遥远,又逢战乱时期交通不便,加之她们年事已高,因此她们并未前来奔丧,只是发来唁电,以表痛别。

    陈惜俊发现有越来越多的普通民众和附近的村民来吊唁郑武国。他们进门后向郑武国遗体跪拜行礼,有一些青壮年男子甚至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的愧悔之意,说他们年轻力壮的,反而不如一个年近花甲的老汉在敌军入侵时奋起抵抗,而他们则躲得紧紧的。这还不算,甚至在郑武国杀敌之后旧伤复发昏倒街头,他们仍然只是麻木地围观,没人上前相救。其悔恨自责之意令陈府众人动容。

    就要出山了,陈府大院内哭泣声一片。八个壮汉抬着棺木出了门。应众人要求,陈惜俊让抬棺木的小伙子在公路上走了将近一里路让众人送死者最后一程。然后将棺木放上一辆车,以履行死者遗嘱,将其葬于海边。

    陈惜俊父子和郑少清还有两名小伙子一起上车护送棺椁。本来陈拓和郑少清都劝陈惜俊年事已高,不便远途奔走,就不要去了。但陈惜俊执意要去,说什么也要送自己视为亲兄弟的郑武国最后一程。

    车刚要开动,忽见前方一队穿着喜庆的人马吹吹打打走来,还有一抬花轿,上挂一大朵绸布红花。看样子是娶亲的。陈惜俊叫司机暂且不要开车,叫他们先过去。那些送丧队伍见此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知情的咬牙切齿地轻声骂起来。陈惜俊三人在车上听了一会儿,知道那竟是汉奸邱忠信在娶第八个姨太太。那奸贼逃得狗命没多久就又开始作威作福起来。陈惜俊透过车窗怒视着那些人,郑少清也紧咬嘴唇悲愤地望向窗外。

    那走在前面的老太婆见到路边的人对他们怒目而视,且披麻戴孝,心里有些害怕又担心不吉利,便催着后面的人马快走。

    经过几昼夜的奔驰,车终于到达东海海边。陈惜俊选了海边一座较高的山头,然后另外几个年轻人抬着棺木上了山。

    埋好棺木,摆上果品,陈惜俊等人就开始祭拜起来。郑少清磕了三个头后就陷入了沉思,回想父亲从前的音容笑貌,如在昨日,却在瞬间离去,使他可说是成了一个孤儿,虽然他早已成年,还有至为亲近的陈惜俊大伯在。

    祭拜完毕,天色也不早,陈惜俊等转身缓缓离去。孤零零的墓碑后面一轮如血残阳映射得此时的大地火红一片。一阵劲风刮来,将刚刚成灰的烧纸卷起、撕碎、漫天飞舞。此后,大地恢复寂静,一切照旧,没有变样。除了有限的几个人,没有谁记得和理解一个爱国的人那日日萦绕于心中的强国梦想。

    郑少清回校任教,后娶妻、生子,只有在父亲忌日时回来祭奠一番,顺便看望陈惜俊一家。

    陈惜俊继续实践着郑武国生前的愿望,他仍然不间断地每年都向社会捐款捐物,也不时收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而且对他们悉心培养,将他们塑造成材。他认为,一个人要成为有用之材,除了要有深厚的知识和高尚的道德,还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因此,他除了送那些孩子上学之外,还聘请了一位武师教孩子们习学拳脚功夫,强健体魄。他认为日后国家定然用得上他们的。果然,陈府收养的孩子里有好几个成年后参加了后期的抗日战争和后来的国内解放战争。

    陈惜俊花了好几个夜晚在庭院里将郑武国的生平向孩子们说了一遍。最后,他说道:“好了,我把一切都讲给你们听了。要如何报答九泉下的郑伯伯,你们应该明白吧?”

    听到这,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心中觉得愧疚不已,那两个逃课玩耍的孩子尤甚。孩子们暗暗发誓,今后要努力学习和锻炼身体,决不有丝毫的懈怠,以报答对他们恩重如山的郑伯伯。

    一旦明白了事理,心中有一股力量鞭策着自己,孩子们学习起来就变得特别的好学上进。他们日后在社会各领域都做出了令陈惜俊非常满意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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