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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轰然巨响在他们头顶炸裂，与此同时，颂剑锋一脚将邵桦踢开，邵桦的身体直直地滑向走廊深处。
随即，二等舱的舱顶开了一个大口，一个沉重的东西“咣咚”一声砸下来，金属碎片和其他杂物随着尘土纷纷飞散，把来不及躲闪的颂剑锋淹没在尘土形成的气团当中。
“喂！颂剑锋！”邵桦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无力地大叫。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他冤枉了好人，而且还是救了他的好人……
尽管被连续两脚踢得混身疼痛，邵桦却还是努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颂剑锋的方向。
再没有新的什么东西掉下，飞扬的尘土盘旋了一会儿之后逐渐散去，两个倒卧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两个？
邵桦走得有点近，还没有全部散去的飞尘向他迎面扑来，他随意地用手挥了挥，眯着眼睛看那两个倒卧的躯体。
其中一人较瘦，趴伏在地上，穿着灰蓝色的衬衫。应该是颂剑锋。
而另外一人则较胖，躺在颂剑锋旁边，几乎有他体积的两倍大，光着膀子，肥壮的肚子像小山一样高高隆起。
邵桦仔细看了看那个胖子，心中疑惑。他不正是住在小秋对铺的大肚子中年男人吗？自从他去找他老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颂剑锋呻吟一声，从地上缓慢爬起。尘土和各种乱七八糟的碎片几乎将他埋住，他只要稍微一动，那些东西就都啪啦啪啦地掉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邵桦，邵桦低头看着他，两人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不由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颂剑锋先移开了视线，他转头看向倒在自己旁边的胖子，皱了一下眉：“这是怎么回事？”
邵桦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从上面掉下来的？”
颂剑锋抬眼看他：“不，我是说……”他拂开那个巨大肚子上的尘土，胖子几乎透明的皮肤在他手底下露了出来，“……这个。”
邵桦这才发现，和他最后一次见到的不同，这个大肚子男人已经不再如之前一般，身上的肉松松垮垮的那样，相反，他的皮肤绷得紧紧的，透亮，仿佛可以看见皮肤下血液的流动，就算用“吹弹可破”这个词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惜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现在的状态就和一个注满水的气球一样，绷紧的皮肤下充得满满的都是液体，要是不小心扎一下，说不定还会有水喷出来。
邵桦猛地退了几步，惊叫：“那是什么！”
那只眼球滚落到颂剑锋的脚边，颂剑锋抬脚便将它踩成了一滩水。水是黑色的，也有许多奇怪的黑色小东西在里面蠕动，颂剑锋踩住那些东西，輾转，直到它们变成粉末。
“你要小心，”他一边踩一边说，“这些东西要是钻到你的身上，你很快就会变成他那样。”
大肚子中年男人已经死了，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他握着邵桦脚踝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无力地瘫在地上，他眼眶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在拼命往外钻，他的鼻孔、耳朵、嘴巴里也开始慢慢钻出那些东西。
这时候邵桦终于看清了那些小东西的样子：黑色、细长、百足，头上有须，每一只大概有三四厘米长，形状有点像蜈蚣，整个身躯却和蚯蚓一样柔软。
它们一窝蜂地从中年男人身上的孔道里爬出，之后就放射状散开，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有许多都爬到了邵桦和颂剑锋的鞋子上，两人只有使劲抖使劲甩，才能保证不被爬到身上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邵桦脚边已经堆满了那些东西的尸体，但它们依然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努力往他们身上爬。
大概是这些凶手离开的缘故，那个大肚子中年男人逐渐瘪了下来。
“是‘蛊’……”颂剑锋啪地打死一只掉到自己脸上的怪虫，一抬头，只那些东西已经顺着舱壁爬上了舱顶，正在密密麻麻地交叉行进，“这样不行，我们非得被它们吃了不可！快走！”
邵桦此时对他已经是非常信任了，听这一声召唤，想都不想，跟着他甩开膀子就往上层跑去。
“你刚才说什么‘古’？是古代的什么东西吗？还是小说里的那种‘蛊’！？”邵桦边跑边问，一边不时狂拍自己身上，防止有虫爬上来。
虫子们占领了船舱四壁，黑压压地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是后者。”
二人从狭小的楼梯窄道狂奔而出，跑在前面的颂剑锋忽然停了下来。他身后的邵桦收不住势子，一肩胛撞在他背上。
“你干什么！快跑啊！”
颂剑锋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
邵桦越过他望向前方，不由打了个冷战。
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年轻人，老年人，健康者，残疾人……
所有的旅客，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整个甲板。
静静停在海面上的客轮，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的客人，海风在生与死之间穿行，满满携带的是令人难以忍耐的血腥味道。
旅客们站在那里，神情僵硬，一动也不动，几乎就像是已经死了。他们似乎是在看邵桦和颂剑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因为那眼神实在太呆滞了，每个人的眼仁都黑得死气沉沉。
身后的虫子们飞也似的追了上来，却突然像是害怕那些乘客一般骤然停止前进，围绕着颂剑锋和邵桦呈半月状散开，一副虎视耽耽的样子。
这种情景实在太诡异了，即使邵桦见过刚才中年男人那副样子，现在对眼前的情况也完全无法理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法忍受这种被注视的怪异感觉，他大叫起来，“这些人！这些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秋！小秋！你是不是在这儿！你在不在这里！小秋！”
他的声音空空地在海面上逐渐飘远，没有回音。
旅客们依然呆滞地站在原处，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的目光在那些人的脸上梭寻，希望可以找到小秋。然而也许是人太多了，他从失望找到绝望，也没有看到哪怕是与小秋相似的人。
颂剑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听到他叫小秋的名字，忽然歪了一下嘴角。他是在笑。但那笑实在太短暂，邵桦没有看见。
然而，他的大叫却得到了意外的回应。
潮水般的虫子越过邵桦和颂剑锋，向其他旅客扑去。
如同泥雕木塑的旅客们终于有了反应，尽管表情和眼神依然呆滞，但至少身体都动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拼命扭动着开始尖声惨叫。
虫子们食欲极好，且并不拒绝与其他虫分享同一个猎物。
客轮的甲板上顿时成了血池地狱，除了邵桦颂剑锋二人半径一米之内的圆形范围外，黑压压的虫子们疯狂地占领了一切地盘，啃食人肉，剔食人骨。
那些旅客的动作十分迟缓，根本无法抵挡虫子们凶猛的攻击，不消一刻，虫子们经过的地方便堆满了被啃得七零八落的人体和一滩滩未凝固的小血池。虫子们每推进一点，数量就会明显增加一批，是它们在繁殖？还是这些人体内也和那个中年男人一样，隐藏着这些怪物？
邵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那些虫子吞噬旅客，颂剑锋却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抓住邵桦的手臂，将他拖向与虫子相反的方向。
“趁这个机会快点走！”他压低声音说，“不然就麻烦了。”
邵桦猛地将他甩开。
颂剑锋惊讶地看着他。
“你是冷血的吗！”邵桦怒吼，“那些人被吃了！被吃了！你却只想着逃走！”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小秋……也许小秋也在那些人里啊！想到小秋美丽的脸，想到那被自己吻过的唇，还有丰满的双峰，曼妙的身体……竟然被这群肮脏的虫子玷污，无法遏止的怒火便从他心里涌了上来。
“要逃你自己逃！我要去救小秋！小秋——”
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他转身往那些虫子肆虐的方向奔去。
颂剑锋紧跑几步，一把抓住他背后的衣服。他们二人体形差不多，倒是颂剑锋还比邵桦矮一点，但力气却大得惊人，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将他拽回来，双手一扯，将邵桦的外套扯下一半，然后一手用力猛拧，用邵桦自己的外套将他的手捆扎在一起，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嘭地一声将他狠狠按在船身上。
“你疯了吗！现在过去是死路一条！”
邵桦的脸在船身上被挤得变形，双手又被捆住，几经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我知道是死路一条！那又怎么样！小秋不是你什么人，但她是我的妻子！我要救她！你放开！”
颂剑锋非常愤怒，邵桦可以感觉到他按着自己后脑的手简直要把自己推到船身里去。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救你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你就算是想不要命也该选个别的机会！等我性命无虞的时候你爱怎么死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邵桦根本不听他说，仍然继续死命挣扎，挣得颂剑锋愈加大怒。
“好！你是要去救你老婆吧！那我就告诉你！你老婆早就死了！就在昨天晚上！驾驶舱里！你要去救她就去！不过能救回多少就不一定了！”
邵桦停住。
小秋……
死？
死了？
他睁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当眼前最后一片光亮也被吞噬的同时，他看到的是，那些神情呆滞的旅客们向自己扑过来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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