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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意识地看着倒毙在他附近的一具尸体。这具尸体是跪着的,用头顶顶着地板,双手指甲已经完全脱落,苍白的指骨尖都从这一片血肉模糊中露了出来。这个人死前一定曾经拼命挣扎过,但是某种力量让他不得不屈服。
邵桦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站起来走到尸体旁边,拉开了那个人的领子。那人的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黑色印痕,脖子原有的圆柱形状被这道印痕破坏,变成了“x”形,最细的部分甚至只有小孩的手腕粗细。
这个人,是被活活勒死的!
邵桦又走到其他几具尸体旁边,拉开他们的领子。果然都是同样的印痕,脖子同样被勒成细细的一小截,有一个人的头甚至快和身体分离开了。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那上面还残留着昨晚被那只怪异的胳膊勒过的痕迹,除了没有被勒断之外,其他的几乎和这些尸体一模一样。
昨天晚上那“东西”,的确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但是为什么又忽然放开了?究竟是想放他一码,还是有其他原因?
而小秋……她真的死了吗?或者她也和他一样躲过一劫,然后躲在哪里,等待他的援救!
想到小秋,他顿时精神一振。没错,他要保护小秋!他曾对小秋发誓会一辈子保护她,怎么能在这里哼哼哟哟磨磨唧唧伤春悲秋!不管小秋是生是死,肯定都会对他这种做法鄙视万分,他决不要自己被她看不起!
仿佛云雾初开,他的脑子立时清明起来。
他不太懂船的操作,但这几个被杀的人必定是船的主要操作者。如果有人——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要杀他们,那么那个人至少也该有自己的办法脱离这条船,否则凶手会和他们一起被困在这里。而如果凶手对此并不在意,那就要考虑另外一个问题了——为什么,凶手要杀了这些船员?
不管怎么想,这些船员的死都和船上大批失踪的乘客有关。而以这个方向去想的话,凶手杀人的目的就清楚了。
凶手,就是要将这船上的所有人都留在海上!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凶手要船上的人都留在海上是什么意图?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只卡在自己鞋子上的手,以及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沉重的喘息,不由一阵恶心。从发现的情况看来,船的底层发生的事和上面发生的也是有关系的。可是他不明白,那底下会是什么东西?是谁把那个东西带了上来,悄悄潜伏在那里?又是怎样让乘客们大批大批地消失,不留一点痕迹的?
难道是恐怖分子?黑社会?可他们杀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有什么用?还不如一次闹市爆炸的效果更惊人。
这样看来,一切的症结就在底层那个东西的真身上了,只要能解开“它”的问题,也许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而若是想要解开一切的问题,首先……还是要去找那个颂剑锋。或许他握着关键,也更或许……他就是凶手!
想到这里,邵桦恍悟。是啊!之前怎么会把他漏掉的!难道不是他刚开始就在自己面前一直说怪话吗?小秋失踪以后,也是他先注意到,然后以此接近自己的;而邵桦听信他的话,下到船的底层的事……如果不是邵桦足够机警,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那个东西的盘中美餐!
邵桦冷汗涔涔。他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刚刚发现小秋失踪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混乱万分,那个颂剑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把他轻而易举地送进了虎口!
他是如此,那之前的乘客呢?是不是也有人是这样,被他骗走杀掉?
这些事情,越想越麻烦,越搅越弄不清楚。他尽量静下心来,仔细地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小秋,其他的问题,找到小秋之后再去考虑!
现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颂剑锋。不管他的推论有没有冤枉他,颂剑锋这个人都非常可疑,根据他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他极有可能早已知道小秋的下落,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故意对自己隐瞒罢了!
邵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出去,下阶梯的时候不小心脚被绊了一下,险些摔落下去,幸亏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栏杆扶手才幸免于难。他低头看了看,梯上没有什么凸起的东西。轮船的阶梯没有后挡板,可以看见梯后的情景,他也尽量向那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奇怪,刚才绊到他的到底是什么?
他找了许久都一无所获,最后还是放弃了,又往下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那个态度恶劣的客轮工作人员。一艘船莫名其妙地停在海面上,没有经验的乘客在刚开始会比较不容易发现这一点,然而那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新手,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船的异样?
走下二层甲板,他拐了个弯,又向他刚才投诉的地方走去。先前他提出的是乘客的问题,那个人可以推脱;但他现在要说的是那几个被杀的船员,如果那个人还是那样的的态度的话,那这个人……一定也有什么问题!
那间舱门正虚掩着,他刚想去碰把手,忽然硬生生地停下了动作。
一个极其明显的血手印,炫耀般地印在舱门把手上!
他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不出来究竟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极小极小的惨叫声在密闭的空间中划过,间或还有很大很重的东西在硬物上用力反复撞击的声音,就像是在砸坚硬的骨头,或者是脆弱的蛋壳似的!
浓烈的血腥气从缝隙中钻入鼻孔,邵桦僵硬地站在那里,一股阴冷的寒意袭击了他的脊梁。
那个“东西”在里面!它现在就在里面!动手,动口,或者是用别的什么东西,大开杀戒!
他应该进去吗?
——他能做什么?
他会看到什么?
——小秋?其他的被害者?
之后他会怎么样?
——死?还是更凄惨的死?
比他自己预料的更加巨大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身体整个都僵直得像一具尸体,一动都不能动!
他很害怕,不只是害怕死,也在害怕未知的一切。就像这舱门之后的禁闭空间,未知,即是恐惧。
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恐惧这种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这样如同安慰自己一般地想着,想稍微向后退一些,却发现只要稍微一动,全身的骨节都好像要散掉一样,咔吧咔吧地脆响。
他努力了很久,好容易才让自己整个向后退了半步。他的骨头顿时发出了一声脆响,也或者是一声可怕的巨响,就像现在就要碎掉了一样!
舱门“呼”地一声被什么东西用力拉开,黑洞洞的舱内,浓烈的血腥气迎面扑了出来,将他淹没在腥气里面。
邵桦昏了过去。
黑暗中。
滴滴答答的水声。
咕咕碌碌的怪声。
还有高跟鞋在地面上的敲击声。
小秋在走路。
小秋笑容满面地走向他。
小秋拉住了他的手。
她一口吞掉了他的左手。
咕咕碌碌地吞噬。
血水滴落到地面,滴滴答答的声音……
邵桦猛地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先摸摸自己的手。左右手都在。他舒了一口气。
真是的,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他撑着身下的床铺坐起来,缓缓转了转有点不舒服的脖子。
“小秋啊,我刚才梦到你……”他骤然刹住了接下来的话。
不对!小秋已经失踪了!他刚才昏倒在那个发出怪声的舱门口!
他立刻低头看自己,衣服上沾着喷溅上的血液,但他不在那间船舱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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