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周的墙壁很森然地静止,g先生看见了一双手,枯干,修长,指甲在生长着,灯光映在手背上,网状的静脉像衔尾相接的软体生物,在微微蠕动,从一支手蠕动到另一支手,g先生注视着蠕动着的手,无声无息,他的思维突然短路了下,忙不迭地自己的手缩了回去,蠕动的手僵在茶几上,中年人说,没关系,我帮你剪好了。g先生这次没有拒绝,中年人弓着身子,整个躯体佝偻成一个巨大的问号,g先生看不见他的脸,只有昏黄的光在秃了顶的头皮上逡巡。g先生闻到莫名的阴郁,像四壁如封的房子里的空气突然被抽空了般,腹腔里藏着的情绪突然烦躁了起来,压下去,又弹了上来,无休止。剪刀刃在g先生的指甲上轻轻地运动,中年人很沉默,如场仪式中的祭司,弯着身子朝着g先生的指甲,做着宗教仪式般的膜拜,指甲屑如碎了的羽毛零零星星地散落在茶几上,中年人抬起头来,散了光的瞳孔望了眼g先生,将指甲屑一一地装进一个小袋子里,很细致,看着g先生严肃地说,身体毛发包括指甲,均受之父母,古来有训,这些东西不可以轻易受损,但凡君子都要尊重这些,不能够随便丢弃。g先生点头称是,既很纳闷又觉得新奇。这就是作家么?难怪作家具有如此丰富的生活内涵,即使是指甲这样的身体垃圾也赋予了文化色彩,g先生将修剪好的手指放在眼前反复看了几眼,感觉自己刚才正做了一次洗礼,从此与艺术发生了关系。
中年人领g先生进了他的卧室,卧室比客厅宽敞很多,另有一间门开往另一个房间,门扉紧闭着。卧室有一整面墙被书架全部占据了,一直到顶全是形形色色的书,中间有件类似青铜般的魍魉,脖子上缠着条吐着信的青蛇,瞳孔很大,直视前方。墙上吊着壁灯,g先生觉得外型如阴囊,却是橘红色的光。中年人将手稿递给g先生,并示意他坐在床前的书桌上,抄写之前先培养对文章的情绪,先好好看看。
手稿的纸质并不好,g先生起初翻的很小心,一页的轻轻捻起,故事很晦涩,隐藏着很多理还乱的片断,当g先生沿着这些片断往下走的时候,突然间中断了,像一堆的残垣或通往故事彼岸的桥,突然断了,只能隔岸看着,看不见故事彼岸的结局,而且主人公患有忧郁症,满纸的压抑,就像那对散了光的瞳孔,总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人世间,不言不语地窥视,沉默得像一块静极了的石头,你看不见他,而他却总盯着你的灵魂。g先生不太喜欢这样的故事,但仍硬着头皮慢慢地翻看着。
中年人开了门去了卧室的另一间房间,门关上了,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像走到了世界的另一个尽头去了,夜很静,只有墙壁上的钟秒针在咔嚓咔嚓响动着,声音很大,在空洞的房间里很响亮地告诉着生命的流失。g先生看得累了,静默着时突然对那扇门有种莫名的躁动,门其实很旧,猩红的颜色,油漆开始泛白,有些部位剥落了,露出朽木残败的肌肤。g先生想走过去打开它,看世界的尽头里隐藏着什么,它就像块硕大的石头堵着一个通往未知世界的洞口,也堵在g先生的胸口,沉甸甸地。咚……,很脆很长的声音穿破了g先生的心,声音仿佛突然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慢慢地往下坠,g先生看见它在消失,一点点地消失,被夜融化,但g先生的听觉停止在悬崖之上,接着又是一声,但突然断了,在悬崖的最高处断了,g先生听出这是指尖猛然落在琴键上的声音,或许这是上帝殉难的曲子,灵魂突然从**上硬生生地被带走,绝望地回望,无助的叹息之声。钢琴之声越来越空旷,笼罩了整个夜,g先生情绪突然感染了,如置身在一个无边宽广的黑色的茧里,看不见世界的尽头,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夜从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茫茫的,没有物象。
突然下雨,窗外,如呼吸声,从渺茫的遥远而来,在窗前越来越急促,像被夜色追逐的亡命人奔着g先生窗的灯光而来,然后拼命地拍打着窗户。g先生情绪突然断了,叫了一声,陈叔,下雨了……。门里“噢”了一声断了,突然门开了,中年人出来,今天太晚了,又下雨,小区的大门估计也关了……,今晚你就和我挤着凑合睡一晚吧。g先生想想也只有这样了,于是说了声打扰你了。
g先生侧着身子睡在中年人旁边,穿过夜的黑看着刚才的那扇门,良久。他感觉那扇门突然亮了,像夜的眼睛,看着g先生。g先生把手伸过去,门咿呀一声地开了,g先生看见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洞穴,洞穴顶部岩石上的渗水在往下滴,落在地下的积水上“咚……”地发出清脆而冗长的声音,里面有许多长着角的人,全戴着面具,红色的和黑色交杂的面具,看不见他们的脸,只露出了瞳孔。他看见中年人端坐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捧着一只和猫差不多大小的老鼠,老鼠尾巴上的皮被剥掉了,露出白花花的尾巴,泛着血痕,老鼠回头望着中年人,不住地哀鸣,瞳孔忽大忽小,慢慢地萎缩,哀鸣声越来越微弱,像去了另一个地方,感觉生命正在哀鸣声中一点点地消逝。中年人看见了g先生,散了光的瞳孔朝他笑笑。中年人突然站了起来,把老鼠抛向空中,老鼠的魂魄如突然复活了一般,一下从空中窜到了对面的岩石上,发只刺耳的尖叫声,很长很脆,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划破了洞穴里凝固的空气。戴着面具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将头上角霍霍霍地在岩石上磨着,岩石都松动了,一些小石子从洞穴壁上跌落下来,落在积水上。人群一阵狂笑,突然发力,将尖角插进附近人的身体里,被插入的人变得异常兴奋,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阵狂笑,洞穴突然也开始发笑,洞穴的顶部朝上慢慢升起,紧接着裂开了一个口子,阳光射进来,戴着面具的人群突然惊恐起来,面具开始消融,全是惨白的脸,只有两个瞳孔在干瘪的眼眶里动着,须臾人群都不见了。g先生惊呆了,目光在潮湿的洞穴里搜寻着中年人,但发现也不见了。突然一声尖叫,从岩石对面的墙壁上窜了过来,g先生大惊,那只尾巴被剥了皮的硕鼠从黑暗处扑了过来,呀地扑在g先生的大腿上,g先生感觉到老鼠毛茸茸身子上躁热的体温,他吓深深地打了个寒战,心和身子都咯噔地落了下去,往洞穴深处剧烈地下沉。突然,整个世界黑了,洞穴不见了,门的光亮也没了。g先生躺在床上,眼睛睁的老大,过了良久。突然g先生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上,胸口像被堵了厚厚的一层东西,他发现被子里蜷缩着一个人,感觉有只手在捭正他的身子,另支手正抚摩着他的大腿,并试探着摸向裤裆,他再次尖叫了一声,狠狠地蹬了下腿,大叫了声,陈叔,你在干什么啊?哦,哦,没什么,没什么,你睡姿不好,帮你纠正身子,没什么,没什么,睡吧,睡吧。中年人蹑手蹑脚地钻出了被窝,侧着身子睡在了另一头。
g先生睡意全无,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尽量蜷缩着身子占着床的一个小角,将耳朵竖起,夜静极了,没有任何声响,只有自己紊乱不堪的心跳声。中年人似乎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g先生将眼睛睁的老大,看着黑夜,他觉得自己身子都已经僵硬了,木木地蜷缩着,恨不得缩到一个硬实的茧里去。黑夜漫长,g先生听着钟声,心跟着钟声一秒一秒胡乱地跳动着。他不敢想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只是这样静静地躺着,等待着黎明。
天空泛白,有丝光透进了房间,中年人似乎正在酣睡,发出满足的鼾声。g先生一祯祯地将身子上的被子褪去,蹑手蹑脚地从床上坐起,下床,穿衣服。他感觉四周的声响、空气、物体都凝固里,只有他一个活物在动着,但他知道不一会所有的东西都会活动起来,就会有无数的眼睛注视着他。他不敢大声呼吸,默默地穿着衣服。他突然停下来,注视着那扇门,想着昨晚的梦,他想着那群长着角的人群和一阵阵狂笑,他伸出手,向着那扇门,但他的脚似乎僵住了,迈不开,他回头一眼不离地盯着熟睡中的中年人,全身哆嗦,门咿呀地一声,g先生旋开了那扇门,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呼吸都没了,所有的空气被这门的咿呀地一声激活了一般,都看着他,他迈不开腿,像被定格了一般,头朝着中年人,一动不动,站在房间的中央,心砰砰砰地直撞,中年人依然酣睡,侧着身子。g先生站在门里朝房间内望去,里面不大,由于窗比较小,光线不足,有台很破旧的钢琴,钢琴没合上,只看见黑白的琴键。墙上有些字画,草书的,看不明白。g先生看见中间墙上有一神龛,上面有两张遗像和灵牌,遗像似笑非笑地看着g先生,下面放着骨灰盒,光线黯淡,g先生看得有点阴森,正准备关上门,突然他发现角落的三角架上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是些一小袋的碎屑末样的东西,但看不真切,他看着那袋子,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中年人帮他剪完指甲后用的小袋子,正准备进去看到底装的是什么,突然中年人发出了声响,他像被电击了下一样,赶紧轻轻地将门关上,他回头看见了中年人,正翻了个身子,又沉沉睡去了。
g先生像受了惊吓的小鸟,不敢再在枝头上逗留了,他提着鞋子,像贼般出了房间,穿过客厅,轻轻地旋开门,出去,穿鞋。他开始跑,从楼上一路跑下去,他听见楼道砰砰砰地剧响,逃似的离开了。他一直跑到马路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很早,路上没什么人,去死吧,作家?去死吧,四千块钱。他站在站台上,惊魂未定,回头望了眼那片小区,忽如一觉梦醒来,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置身于此地,他只觉得恶心,像喉咙里无意间呛入了些头皮毛发之类的东西,想起这些,他喉咙发痒,一阵剧烈的咳嗽,上了车,一路上昏昏欲睡。
过了几天,未婚妻问起抄写的事情,g先生没说什么,泡汤了。未婚妻似乎对他很是失望,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一直都这个样子,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指望的了……。g先生看着,说了两句,就丢开了手机,坐在电视机前发傻。g先生的心里像落入一块石头,隐藏着的烦躁、焦虑与迷茫似乎全部被这块石头被打破了,像本沉入池塘底的一层淤泥,开始一点点地往上泛,最后全部浮上了心的表面。g先生百无聊赖,看着夜的黑。
阳台上,对面有熙熙攘攘的灯。城市逐渐开始沉睡,像一个萎缩了的世界,喧嚣和繁华都藏在了厚厚的水泥墙里,只有灯还在残喘着城市的声音。人创造了城市,却被迫在自己创造的水泥墙里做着孤独的梦,繁华的世界从夜里消退,人都去了哪里?g先生看着对面的灯,暖黄暖黄的,却找不到人,都在一个个分隔好的水泥格子里做着黄粱美梦,于是世界变得很小了,只有方正的几堵墙。世界在变小,人也在变态,别人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
g先生越来越讨厌城市公交车,但很无奈。因为在某年某月某天起,整个城市开始禁摩,这是一项城市交通的运动,这是项影响大多数人的运动,因为那些指望着摩托车行走的人是大多数。那天g先生正在一个广告客户那讨要剩下的广告款。经理说,现在没时间,马上要开会了。g先生坐在那家公司走廊的长椅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时间如蜗牛一样地爬,一丁点一丁点地爬,空间是静止的,时间似乎也静止了般,g先生坐在那,有个戴眼睛的男人走过来,没看他一眼,杳无声息地过去,一个卷着栗色头发的女人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杳无声息地过去,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走过来,没看他一眼,杳无声息地过去。走廊上有人过来有人过去,杳无声息地过去。g先生无聊到极点,从前翻到后,从后翻到前地看着一张被废弃在走廊长椅上的一张报纸。也就是在这时看到了禁摩的消息,他知道自己乘公交车的厄运来了,从此摩托车在白天基本报废,他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对城市法规一向比较遵从。他不理解为什么要禁摩,到底是私家车占的道路大,还是摩托车占的道路大?这或许城市规划学的问题,g先生无法弄清楚,他叹了口气。
会议终于在午饭开始之前结束,g先生舒了口气,整整衣服,看见客户经理迎了过去,赵经理,你看,那款……?经理没料到他还没走,楞了下说,你下次来吧,今天财务没人。头也没回一下,径直走了。g先生追过去,哎,赵经理,哎,那什么时候财务有人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又不是不给你钱,声音回过头来,很不高兴,硬硬的,锐器般地,一下又去了很远的地方,磨砺着走廊的四壁再回来,下次再说了,你先回去吧。
下楼,在电梯壳子里静默。g先生出了大厦的门,仰望着城市,城市的道路向各处延伸,如纵横的阡陌,分隔着城市的领域,形形色色的车辆,人群在阡陌里纵横着,行色匆匆地从一个十字路口赶往另一个十字路口,从一个商场里作鸟兽散,又聚集在另一个商业街口。对面的商厦广场前正在进行一场内衣品牌的促销,摩登女郎正穿着摩登的内衣在t型台前走猫步,一群看客将广场围成了个圆弧。音响将声音放得很大,一个头发涂着五颜六色的男人在台上介绍着新款内衣,g先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将摩托车靠在路边,坐在摩托车上看着模特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台下的一个帐篷里鱼贯而出,他注视着模特修长的腿,若隐若现的躯壳开始在g先生的眼睛中燃烧。
于是,他去了网吧,找一个叫阿紫的女孩聊天。
g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与这个女人的故事,g先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看见了她的影子,她的影子有点模糊,上帝将她遗弃在昏暗的角落里,就像这个女人自己说的:我开始自己生活。这句话g先生听过大概有三遍了,很平静的话,就像面对着一片湖,没有波澜,没有声息,周围有很多的树,枯干的枝,像水墨画中的枯干,墨很干涩时的一笔,看得见的干涩,有着皲裂之感,g先生感觉到她的话很干涩,是的,g先生觉察出来了,她一直这样来评价自己,开始自己生活。g先生就坐在她对面靠墙的凳子上,酒吧的凳子很高,人离开了地面,悬在空中。人是活在地面上的动物,离开了地面就有种无可依赖的不安全感,这种逃离了大地的生命是空空地,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悬在了空中,挣扎是徒劳的。她坐在对面,悬在高凳上,酒吧的灯有点黯淡,看不见她的眼睛,感觉不到她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坐着,坐着等待生命的时间从她的身上滑过,仅此而已。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无顾及地很单纯的笑容,g先生感觉到一种桃花的芬芳,不是浓浓的,而是淡淡的,从花蕊中飘洒出来的,蘸着青春的回忆。她笑,举起啤酒杯,酒是散装的大杯装的全麦牙啤酒,泡沫很丰富,浮在上面厚厚的一层,她没有喝,只是在轻微地晃动着酒杯,g先生不喜欢喝啤酒花(她说的啤酒花是指那一层泡沫),给人的感觉不真实,我其实是个很真实的人,我只是做我想做的。酒吧里绛紫色的灯光刚好笼罩在她米黄色的裙子上,形成了一道微妙的光环。
已经是凌晨了,午夜的钟声刚敲过,夜里城市的道路很清净,没有了城市的喧嚣,静静的,让失眠的更加失眠,城市是从午夜开始失落的,g先生一直都这么认为。越夜越堕落,这句话是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听说的。g先生跨上摩托车,她也跨了上来,那张秀气的脸贴在g先生后背,g先生突然想起了这句话。g先生住在那条街有很深的巷子,路灯很昏暗,有点风路过,g先生把车灯打得很亮,白花花地直射在路中央,巷里的店铺很早就关门了,不知道店里的人去了哪里,有三五个洗头房里还亮着灯,巷口的店外还站着穿超短裙的,腿又短又肥,站在那朝经过路人喊话,老板,过来啊,嗨,老板,过来啊……,声音追得好远,路人低着头走,间或回头张望一下,加快了脚步继续朝前走,又不停地回头张望,拐进另一个巷子不见了,超短裙骂了几声仍站在那朝着路上张望。g先生想路人可能有点怕,但又有点被浪荡的喊话声刺激,想着路人的表情,g先生轻微笑了一声。她听见了,你笑什么,我没笑什么,我听见你笑了。g先生只好告诉了她,我在笑那个回头张望的男人。她也笑,你们男人都这样,偷嘴的猫又怕沾了腥。女人是下半身的运动是无顾及的,她们都很真实,真实得让男人无地自容,g先生记得喝酒的朋友说,不像男人,自始至终都带着伪装的面具,伪装得很绅士,他们都很害怕,心里很忐忑,刚开始的时候害怕女人是有目的,害怕她们知道自己内心,因此他们都是一开始就隔阂着陌生的女人亲近自己,怕走入自己内心。但男人的占有**使得其无法控制下半身的的放纵,所以男人永远都是下半身运动的奴隶。
g先生骑在摩托车上,排气管突突突地响,在这个车行不多的道路上特别地响亮,顺着城市道路在延伸着,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开始分叉,就像是一个能雌雄同体繁殖的地面爬行动物遇到合适的温度就可以繁殖一般,这夜里的响亮声遇到十字路口就疯狂地繁殖起来,大道上,交叉路上,步行街上,窄窄的小巷里,从爬行的身体里分离出无数的声音,快速地朝着各个道路爬行了过去,渐渐地朝着郊外远了过去,g先生听不见了多大的声响,只听到了无数声音的躯壳在悄悄地蠕动。摩托车的排气管有着雄性生殖器般的图腾,夜里的呐喊声分外动荡,分泌出来的废气也随着声音而走,感觉到了空气在随着它的原点向四周扩散,遇到酒吧的灯光时,它停止了。g先生一直觉得在夜里,光的场与声的场其实是重叠的,物理学上说光速远远快于声速,但g先生总感觉在夜里是一样的,光和声是色的两面,g先生指的是在夜里。g先生在摩托车上,那个女人在g先生背后,g先生看见了她的影子投在地面上,灯光从不同的方位投过来,g先生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她身子的影子下面,不停地上下浮动,如俩影子在道路中间不停地**。道路上没有几个人,只有路灯仍旧亮着,和初夜一样,只是略带了点困倦,所以感觉有点昏花,如早晨起床时的没有睡醒的双眼,所有的物象都被很钝的物什磨砺了般,带着不规则的划痕,g先生看不真切周边的楼房或店铺,g先生感觉道路在流动,就像一条河一样,从车轮下流动着,速度很快,因为风从耳边经过,带着一丝的凉意。那个女人在他的背后,没有说话,g先生只感觉到她的手还在他的腰上,他不认识她,因为她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
g先生选了一家酒吧停了下来,酒吧的建筑有点老,大概是30年代的建筑,建筑用的是很传统的青砖,现在满是灰垢的残余,二楼有个遮阳的回廊,可以看到里面绛紫色的光,建筑风格是欧式的,入口处有两个方形的柱体,在上面缠绕着发光的很细小的荧红灯,听说以前是国民党的税务所,历史终结了它过去的使命,现代都市却赋予了它饕餮之夜的生命。g先生感觉到了过去,就像这个建筑一般,或许它曾经也是很辉煌的建筑,乡绅富贾与官宦政要在这里找到了彼此的平衡,不知道是否也有一个男人在深夜里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这里喝了几杯酒,找不到过去的故事了,问不出建筑的话语。
我很少看回过去,就像过去从不光顾现在一样,那个女人说,g先生表示默认。g先生坐在她对面靠墙的座位上,她要了一杯啤酒,散装的新鲜啤酒,透着麦牙糖的味道。她坐在高凳上,双肘磕在桌子上,有点软弱,绛紫色的光开始蠕动,从她的双肩,秀发,闪过她的双手,落在啤酒杯上变幻了成了梦幻般的粉红色,一种暧昧的颜色。g先生没说话,大大地呷了一口啤酒,看着她,半斜着眼,耳朵里重新浮上了她刚才的**声,很粗很诱人,就像一根缆绳,把g先生从平淡生活的河流中拉上了交欢的**之岸上,他还沉溺在她的**中,感觉回到原始生命的狂野中。
陌生人就是在空间和时间上从未重叠过的人,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内心世界或者职业、道德、人际关系等等,是社会中一个从未相遇过的个体,没有重叠,只是平行而来的,平行而去的两条不同的轨迹而已。g先生顺着自己的轨迹而来,她顺着她的轨迹而走,如两条长远的铁道,或许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或许是朝着相反的方向,今天的相遇仅仅是在奔波的平行线上的一个站台上相互看见了,做了短暂的停留和问候,相互看了一眼,于是发生了关系,这种关系是动物式的抚慰,对于奔波劳顿之后或者之中的一种休憩,一种放纵,不管是把它叫做越轨也罢,还是叫做放纵的一夜情也好,它只是用彼此的身体取代了陌生的问候。
g先生叫她阿紫,这是她的网名。很灰度而又隐藏的一种色彩。g先生是在网上认识她的,有一年时间。
网络已经成为了另一个社会,很多人生活在里面,就像生活在剧场舞台上一样,把自己看成了主角。主角都是有特征,带着个性符号在网络的世界里行走,塑造个性,弥补现实成为了这个社会赖以生存基础。它让陌生变得很浅薄,如一层薄纱,很轻微地漂浮着,随着小小的鼠标,随便一点就能捅破。网络正在改变空间,甚至时间,它就像一个文明的强盗,会轻叩你的门,不管是深夜还是白昼,征询你的同意之后登堂入室,霸占你的生活。城市人群正欣喜着接受着文明,以科技进步为符号的文明,以最时尚的头衔来包裹着自己,以背弃传统道德规则来游戏着另一个被称做为网络的社会。道德其实是具有二重性的,传统的道德一直保留在70年代之前的人的骨子里和行为方式中,他们找到明显的规范或者规则来看待这个世界和运行现实生活,但是80年代人的规则已经很模糊了,对于道德是继承还是重建,从来没有答案,五千年文明古国背负着道德走到了今天,却遭遇了现代化,遭遇了网络社会,于是道德得到了两种下场:背叛与反背叛。无疑,反背叛的势力其实是很传统的,他们一直都游离在网络社会的边缘,因为他们并不适应网络生存,只有一批中立者和背叛者在里面做着各种各样的游戏。
阿紫不说自己是背叛者,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需要而已。理由很简单,其实也不算是理由,仅仅是一种游戏方式。g先生无法理解这种游戏方式,但g先生却参与这场游戏,g先生分不清楚是对道德的背叛还是对现代意识的归位,如在生活中旋转的陀螺,被社会之手抽动,不停地旋转在现实高台上,突然从高台上落了下来,掉在地上,仍不停地旋转,却依然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本应该旋转的舞台。在遭遇现代意识流之后,规则逐渐趋于羸弱无力的边缘,被城市所包围的生活已经很难容得下一颗很平静心了,虽然走路还小心翼翼,但在一条不同轨迹的路线上行走,从平行线中脱离是很容易的事情了,毕竟规则已经在风蚀雨消中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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