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陈雾已经二十六岁了。
二十年来,陈雾一直是跟父亲唯一的弟弟陈正道生活在一起。父母意外身死后,陈正道成了他唯一的亲人,便义不容辞地收留了他,二十年来一直将他照顾得很好。陈雾非常感激叔叔,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一样看待。
当然,陈正道也不是那么大公无私。陈正德死后,根据法律规定,其名下所有的财产一分为二,一半归陈雾所有,另一半则归陈正道所有。而陈正德的公司,虽然陈雾是理所当然的业主。
但在陈雾成年之前,一直是由陈正道负责打理,陈雾成年之后,陈正道多次要求他子承父业,但陈雾均没有答应。他并不是不想重整父业,只是他还没能从二十年前的那场恶梦中醒来。每天他只是吃喝玩乐,游戏人生,但还没有误入歧途那么严重。
陈正道虽然多次劝他忘记过去,重新再来,但陈雾始终故我,陈正道也只有作罢,任由他沉沦。
今天是陈雾父母二十年的死祭。陈雾和陈正道、陈正道的女儿陈露来到了富城公墓祭拜父母。
三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只有陈雾戴着墨镜。三人向陈正德夫妇的墓献上了鲜花。陈雾跪在父母的墓前,陈正道和陈露则鞠躬致意。
陈雾跪了很久,没有起身。陈露看了看父亲。陈正道点点头,拍了拍陈雾的肩:“雾儿,你和你父母多呆一会吧,不过也别呆太久了。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别老放在心上。你爸妈如果还在,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们也不会放心的。我先走了,让露儿陪你一会。”
陈雾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陈正道便起身离开了,临走用眼神示意陈露照顾好陈雾别太伤心了。陈露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露看着陈正道快步走下长长的公墓台阶,公司的车正等在那里。她有到爸爸在车门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了仍然长跪不起的陈雾,叹了一口气,钻进了车里。
陈露知道陈雾此刻的心情,但她也无能为力。二十年来,年年如此。每年到了陈雾父母的死祭,陈雾都会在父母的墓前长跪不起,无论是谁也劝不动他起身,他会一直跪到中午,然后到酒吧里喝个酩酊大醉,跟着就会惹事生非,最后才回到家里大睡不起,然后第二天把头天的声情全部忘记。而他之所以从没有因此而出过事,是因为陈露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陈雾像个石像似地跪着,一句话也不说。陈露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跪在那里,暗自为他心疼。
因为陈露从小就喜欢陈雾。
陈露比陈雾小四岁,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但从未没有交过男朋友。并不是她不想交男朋友,也不是因为她自身条件不好,而是因为她只喜欢陈雾一个人。身为富城大学第二号校花而且有个富商老爸的她,追求者多如牛毛。但她如始终无法舍弃陈雾而去,尤其看到陈雾眼中深深的忧郁,她就愈发心疼。
但是她也知道,根据法律规定,她是不可能和陈雾在一起的。何况陈雾也并不喜欢她,只是当她是自己的妹妹。
但是陈露并不愿意去想将来,只想能多陪陈雾一天就是一天。陈正道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刚开始还是非常反对的,但后来想想女儿条件比较好,倒是不愁嫁不出去,也便不强迫她和别的男孩子谈恋爱,只是等着女儿有天能够清醒,然后解脱。
中午到了,陈露轻轻点了点陈雾。陈雾知道了,就准备站起身来。陈露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陈雾的腿已经麻木了。和以往一样,又是陈露搀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公墓的层层台阶。台阶下,公司的另一辆车正在等候。
坐上车,司机问:“小姐,去哪?”陈露看看陈雾,陈雾闭上了眼。“老地方吧。”陈露说。
老地方就是老地方酒吧。
每年陈雾祭过父母都会去老地方借酒消愁,今年也不会例外。
车子很快到了老地方酒巴。陈露让车子先回去,自己搀着陈雾进去找了间小包间坐下。然后就看着陈雾开始一瓶接着一瓶地喝着啤酒。
陈露很担心,也很心疼。她担心的倒不是陈雾喝酒大多,或是喝了酒闹事。她担心的是陈雾这二十年来始终都这么消沉,没有一丝生机,今后如果还这么消沉下去该怎么办。她和父亲都劝过陈雾无数次,陈雾却只是苦涩地笑笑,之后依然故我。陈露始终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改变陈雾,让他重新获得生命。
等喝了差不多有十几瓶啤酒的时候,陈雾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腿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准备回去。陈露不放心,还想搀着他,却被他粗鲁地一把推开了,喊道:“我自己能行!”,说着就自己歪歪斜斜地走出了酒吧。陈露稍微放了些心,正准备跟出去,却被一个服务生很有礼貌地拦住了去路:“对不起,小姐,您还没结帐。”陈露哦了一声,看到陈雾已经晃出了酒吧的店门,连忙问:“多少钱?”“一共是108元,收您100元。”“给你。”陈露将钱递给服务生,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然而当她追出去的时候,竟然已经找不到陈雾的身影。这么短的时间,陈雾竟然消失了,而且他还喝了那么多的酒。陈露四下张望,四处找寻,就是找不到陈雾。茫然间,陈露心急如焚,不是因为找不到陈雾,而是因为陈雾喝了很多的酒,她担心他会跟人闹事,会吃亏。
情急之下她想到要拨陈雾的手机。
上帝啊,陈雾,你的手机千万要开着啊!陈露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然而她从手机中听到的是,陈雾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其实她也知道,每年的这一天,陈雾的手机是一定会关机的。
陈雾,你到哪去了?陈露这次是真的急了,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陈雾走出酒吧的时候,其实非常清醒。从他会喝酒之后,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喝个烂醉。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喝酒,是为了排遣心中的哀愁,而喝多了之后,有时他会和别人打架。
此外他还有一个原因:为了想要陈露离开他的身边。他知道陈露非常讨厌喝酒和吸烟的男人。而他也知道陈露喜欢他,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陈露要等一个不可能来到的现实。可是每次喝酒闹完事后,第二天早晨他醒来时,都会发现自己正睡在自己的床上,头上顶着一条凉毛巾,身边趴着睡着了的陈露。他知道,无论他足吸烟也好,喝酒也好,陈露都不会因此而离开他,她都会很小心地照顾他,试着弥补他似乎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驱走他似乎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恶梦。而他除了感动,更多的却是无奈。他也喜欢陈露,但并不是陈露对他的那种感觉。而且,他不想让陈露继续陷入这注定没有结局的故事中来。可是,他似乎一时并没有办法甩掉陈露,只能年复一年地喝下去。
然而今年不同,他已经想好了办法,所以他并没有像往年那样喝得烂醉,而是适可而止。刚才的醉态是做给陈露看的。陈雾一走出酒吧的门,就飞快地按计划拦了一辆出租车逃之夭夭。陈露当然再没办法找到他。
坐上出租车后,司机问他:“先生,到哪?”他想了想,笑说:“到有美女的地方吧。”司机也笑了,很快将车开到了一条繁华的街上,将车停下了。陈雾向车窗外看了看,只见街道两旁旅馆、发廊、美容院、按摩中心一家挨着一家,于是笑了,说:“你误会了。我要的不是这种美女。”司机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些为难,于是沉默了一会,忽然点点头,重新开车上路。
不一会,司机将车在一条林荫大道边停下,说:“到了,希望这次你不会再失望了。这可是咱们富城真正的美女集中营了。不过也不保证你一定喜欢。如果还是不行,我是真没办法了,请你另请高明吧。不过车费请您照付。”陈雾四下张望,在林荫大道的尽头看到了这是一所大学,学校的门口赫然写着:“富城大学”。富城大学?陈雾忽然想到,这好象是陈露所在的大学。
不过陈露应该不会想到他会到这来,而且想想确实也没其他的地方可去了,便说:“算了,就她吧。”,掏钱付了车费。
半个小时后,陈雾已经踱到了富城大学的体育馆里,这时他的酒气经过这一路的风吹已经渐渐散去了。他发现,大学里确实是出美女的地方,一路走来确实看到了不少美女,而且看上去都还比较清纯,有些年纪好象还很小,像是刚上大学的新生。他在体育场里坐了一会,不由勾起学生时代的丝丝回忆。
自从父母不幸过世后,他几乎从没有快乐过,学生时代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苍白地渡过的。他就像一个孤家寡人一样,独自蜷缩在自己的角落,不跟别人说话,也不参加别人的活动。而回到叔叔家之后,唯一能给他带来的温暖的,就是那个他始终在逃避的陈露。陈露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点,但他知道他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不仅是法律不允许,他也始终找不到爱的感觉,所以始终只是当陈露是他的妹妹而已。而二十年来,他始终也没有遇到过一个能真正让他心动的女孩子。而且他似乎也没有想要谈恋爱的情绪和冲动。于是,青春就这样挥洒在风中,一年一年过去了,他已经二十六岁了。
他想到也许体育馆里会有些男孩子在打篮球,就慢慢地踱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并没有人在打篮球,倒有一群女孩子穿着运动服在打排球。看着那些女孩子在那很快乐地打着排球,不时欢快地大声笑着,陈雾便靠了墙边坐下,随手将手放在一个运动包上,心想:快乐离开我已经多久了?已经整整二十年了吧?然而他又想到自己是来看美女的,就将目光投向场中正在打排球的女孩子们身上。这一看发现不小。他看到这些女孩子竟然身材一个比一个好,而且因为穿着运动服,白皙的双腿都露在外边,很是好看。隐约地他似乎看到有一个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子最为活泼,不只是跳得最多,也笑得最多,于是便努力想要在乱纷纷的人群中看清她。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这些女孩子一齐发出一声尖叫,在他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紧跟着就是“砰!”地一声闷响,他的头上好象落下了什么东西,砸得他金星直冒。与此同时他听那些女孩子们又一齐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这时有只排球从他的头上弹出去,掉到他面前的地上欢快地蹦着。陈雾摸着被砸得有点疼的脑袋,正想说些什么,已经有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跑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一只手按着不安分的排球,另一只手已经轻触着他的头,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坐在地上的陈雾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发现,这就是刚才那个最漂亮也最活泼的女孩子。一瞬间,他就被她的美丽折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头上短暂的疼痛也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在见到这个女孩子之前,陈露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他以为不会再有比陈露更漂亮的女孩子了,没想到,还真的有。
看上去这女孩子像是只有二十几岁,一张孩子似的面庞清丽而一尘不染,像是一朵刚刚钻出水面绽放的娇柔荷花,而那脸颊上的白里透红恰似荷花的妩媚粉红。此刻她正用纯洁清澈的眼神看着陈雾,眼神中还是在问他:你有没有事?
陈雾忽然回过神来了,因为他看到那女孩子身后其他的女孩子也都停止了打球,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他和她身上。他连忙说:“没事!我没事!”说这话时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孩子的眼睛。奇怪的是,那女孩子也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像是两个人以前就认识一样。
短暂的沉默中,身后的女孩子中不知有谁忽然说了一句:“恶,口水出来了!”陈雾下意识地想到可能是自己失态了,连忙伸手去摸嘴巴,看是不是有口水流下来。当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口水时,那些女孩子已经一齐发出了一阵爆笑,他这才知道自己被她们捉弄了,脸腾地一下红了。过来拿球的那女孩子也立刻羞红了脸,拿起球起身走了回去,一边去揪那个恶作剧者,一边说:“讨厌!”。这时那个说话的女孩子一边闪躲,一边和其他的女孩子一边笑着学她讲话:“讨厌!”这下所有的女孩子都笑作了一团,乱成了一团。
陈雾看着她们疯作一团,不知为何,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冲动,似乎有种东西在经历了长久的冬眠之后,终于醒来了,正在从这一刻开始渐渐复苏。
那些女孩子疯了好一阵,终于有人又笑又喘地求饶道:“好了好了不闹了,要下课了!”这些女孩子才四散开来,纷纷到场边去拿自己的运动包离开了,不时有女孩子向陈雾投来笑意的眼神,也有女孩子在窃窃私语着:“他好象不是我们学校的!”。
这时陈雾看到刚才那个过来拿球的女孩子径直向他走了过来,心忽然有些在加速地跳动:她?要干什么?
那女孩子站到他面前,停住了,然后很客气也很有礼貌对他说:“对不起,你压住我的包了。”陈雾这才发现自己靠着的包原来是她的,连忙拿起包站起身来将包递给她,说:“不好意思。”。那女孩子伸手拿走了包,对他大方地笑笑,转身走开了。
“哎!”陈雾连忙叫住她。那女孩子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以为自己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你,叫什么名字?”陈雾问她。那女孩子的眉间起了一丝绉,像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停了一会,她开口说话了,眼睛却在调皮地地转来转去,像是在想着什么问题,口中只是说:“嗯,嗯,嗯。”
嗯了半天,她终于说话了,却未语先笑了:“不告诉你!”然后笑着转身走开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么轻易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她心想,如果你真是个有心人,你会知道的。然而她的小聪明却轻易地被刚才那个捉弄陈雾的女孩子给出卖了。
她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对那女孩子叫着,像是怕陈雾听不到:“公主,走一齐走吧!”被叫作公主的女孩子又气又恼,想要上前去抓她,她已经得意地一闪身,早有预谋地跑得无影无踪。因为她喊的可是那女孩子的乳名。
公主没有追上“出卖者”,就停下来慢慢地走向体育馆的门口。体育馆里这时也只剩下了她和陈雾还没有离开。陈雾看着身穿运动服,挎着运动包的公主在落日的余辉中渐渐走出了体育馆。她身后的马尾在调皮地一左一右地甩动着,像是那女孩子留给他的最后的安慰。那一刻,陈雾有些发呆,他久已麻木的心中忽然有种情感在像烈火一样雄雄燃起,让他重新燃起对生命的渴望。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将重新明白生命的意义,他将重新获得第二次生命。他忽然很想谈恋爱。
这一切改变全部是因为刚才那个叫做公主的女孩子,他想要和她谈恋爱。
他知道,公主将改变他今后的生命轨迹。
清醒过来后,他很快追了出去。然而和陈露找不到他一样,
他也已经找不到公主了。只是短短的一会,他就已经失去了公主。
(https://www.tbxsvv.cc/html/37/37396/9528451.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