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开庭!”审判长抡起法锤猛敲了一下宣布开庭,“带被告人王灵到庭!”
法庭下面左边的门传来了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转了过去。
所谓的“所有人”只是合议庭的组成人员、书记员、公诉人,辩护人而已。因为案件涉及到个人**,进行了不公开审理。
随着门打开,带着手铐的被告人王灵被两名法警带了上来,站到了被告人席上。随后他的手铐被打开了。王灵揉了揉有些麻木的手,站立了,看起来似乎有一些紧张,却又努力保持了镇静。
“你叫王灵?”审判长明知故问。
“是。”王灵回答。
“年龄多大?”“25。”
“民族?”“汉族。”
“职业?”“无业。”
“住哪”“住……”
就在这样简单而程序化的问答中,审判长逐一核对着这个以前他从未见过,更不曾认识的被告人的身份。这并非特别,每次开庭都是如此,王灵一边回答着,审判长一边看着起诉书。
等王灵回答完,审判长发现跟起诉书是完全吻合的。这证明了从看守所并没有提错被告人。接下来他又问了王灵一些诸如被采取强制措施、收到法律文书时间等问题。王灵对答如流。
于是很自然地就进入了下一个程序。
“富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今天在这里不公开审判被告人王灵抢劫一案,依据……”审判长很快地念了一些法律依据,“本合议庭由审判员……组成,由……担任审判长、富城市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出庭法庭支持公诉。”之后介绍王灵的指定辩护人、被害人的诉讼代理人,被害人的法定代理人向法庭说明了被害人没有出庭的原因:被害人是一家三口,其中夫妻两人已经在抢劫案中被王灵残忍地杀害,而唯一幸存的孩子也被王灵打伤,且伤势不轻,目前仍在医院里治疗,因此今天无法到庭参加诉讼。
然后审判长又宣布了被告人享有的诉讼权利,讯问王灵是否申请合议庭组成人员、书记员、公诉人回避。
“不申请回避。”王灵很干脆地说。
“嗯。”审判长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又像是习惯性地嗯了一声,接着说:“法庭调查开始,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说完,审判长轻轻地向后撤了一下身子,心想:总算是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法庭的主角暂时转变成公诉人。
富城市人民检察完的公诉人涂古越拿起了起诉书,宣读道:“富城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被告人王灵,男,25岁,汉族,初中文化,无业……”又把刚才审判长查明的东西重复了一遍,这才进入正题。“经依法审查查明:……”
于是一个灭绝人性的王灵展现在众人面前。
实际上已经不需要宣读起诉书了。法庭里的人虽然差不多都是第一次见王灵,却都知道王灵做过的事。四个月前的一天夜里,在富城城区里发生的一起入户抢劫杀人的案件就是王灵所为。
他手持一把手枪闯入商人陈正德家中,用枪抵着陈正德,逼他交出一百万元钱。陈正德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刚到了一笔一百万的汇票,是刚收到的货款。陈正德心想这歹徒是信口胡要,便声称家中没有那么多钱。王灵用枪托狠狠地砸了陈正德的头一下,立刻将他的头打出了血。就在这时,陈正德的妻子接了儿子陈雾放学,也正好回到家中。王灵立即关上了陈正德的家门,将枪抵在陈雾头上,狂喊:“别跟我耍花样,快拿一百万来!钱给我我就走!不然我就开枪打死他!我数三下,不给钱我就打死他!三……二……一!”
陈雾没有哭叫。只是无助地看着父亲。
“别开枪!”陈正德为了儿子,他只有屈服。
他打开了放有汇票的保险拒。将那张汇票递给了王灵,“我只有一张一百万的汇票。”
王灵接过汇票,仔细地看了一下,确认了一下。然后他说出了一句令陈正德震惊的话:“背书!”陈正德不知这个凶神恶煞的歹徒怎么竟然也懂得汇票的术语,一时怔住了。“我说背书!”王灵用枪打了陈正德一下,恶狠狠地说,然后又露出了很丑陋的笑容,“背书把汇票转让给我。”
陈正德终于知道今天的劫匪是来者不善,很不简单。然而他没有时间多想是为什么,只好准备按王灵的意思去做。他掏出笔作了背书,中间停下来,问对方:“背书给谁?……”“给我,王灵!”王灵用枪指着自己,仍带着非常丑陋的笑容。陈正德没有发现那笑容里其实已经暗藏了杀机。
然而,就在陈正德背书完毕将汇票交给王灵之后,本以为可以破财消灾的时候,王灵忽然对着他开了一枪。陈正德立即倒地,头部中弹。
“正德!”“爸爸!”陈正德的妻子和陈雾同时失声尖叫,扑到陈正德身边。血从已经人事不醒的陈正德头部流出,在黑色的发际中穿行滴落,也像是变成了黑色一般,陈正德的妻子已经泪流满面,不知所措,只是用力地晃动着已经没有知觉的丈夫,叫着他的名字让他醒来。她知道陈正德已经死了,但是无法相信。
而年幼的陈雾忽然站起身,猛扑到王灵的身上,抓住了王灵拿着手枪的右手,用力地一口咬了下去!
“啊!”王灵一声痛叫,手中的枪几乎疼得掉到地上,连忙揪着陈雾的头发想把他揪到一边去,可是陈雾像是将满腔的仇恨都用在了牙上,竟然没有因为头发被揪得疼痛而松口。“啊——”王灵痛得脸几乎要变形了,终于是用力地揪着陈雾的头发将他揪开了,一脚将他踢得滚到一边,这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已经多了两排深深的牙印,所咬到的皮肤已经全被咬穿,正在肆意流血。
“妈的!竟敢咬我!”王灵恨恨地骂道,立即将手中的枪指向了被他踢得躺在一边不能动弹的陈雾,“我要你的命!”这时他看到被他踢得几乎已经无法喘息的陈雾正用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十进出慑人的怒火。
这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去死吧!”王灵咬牙切齿地叫着,扣动了扳机。
“不!”陈雾已经无法动弹,只听到母亲一声尖叫,然后看到母亲已经不顾一切地站起身来,猛然扑向了王灵,挡在了他的枪前。
“砰!”的一声枪响,陈雾的妈妈缓缓地倒下了。她为陈雾挡住了那致命的一枪。
“妈妈!”陈雾嘶叫着,声音因为疼痛和痛苦的双重作用已听起来没有一些正常,他疯狂地嘶叫着,伸手想碰到妈妈,身体却还是不能动弹。他已经被王灵那狠狠的一脚踢到内脏,受了内伤。
看到妈妈已经一动不动,陈雾知道,妈妈已经为他而死去。陈雾的泪水涌了出来,他扭过头,用含着泪水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王灵。
王灵看着他,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升起一些恐惧。陈雾仇恨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他没有想到身为富家子弟的陈雾竟然小小年纪就有这么令人震撼的眼神,那眼神几乎令他感到害怕和慌乱。这只是个年纪很小的孩子。
仇恨面前也是人人平等。坚强和懦弱与贫穷和富有之间没什么必然的联系。
然而他终于是强自镇定,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恐慌,因为他是个大人,何况他手中还握着一把杀人利器:枪。于是他把枪口重新指向了陈雾。他知道,他必须斩草除根,而且他从陈雾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如果留下陈雾,将来他一定会报复。
然而不知为何,王灵竟然没有办法开枪。他并不是不想开枪,只是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刚刚三岁的女儿。他在想,如果有人杀掉了他和他的老婆而只留下他们的女儿,又或者只是杀掉了自己的女儿。他会感觉如何?这念头令他有些下不了手。
然而他又想到,既然已经杀掉了陈雾的父母。干脆也把陈雾杀掉。一来防止将来陈雾指认他或是报复他,二来与其让他承受没有父母的痛苦,不如“好事做到底”,早些杀了他,早日结束他的痛苦。
于是他最后还是决定杀了陈雾。
他举起了枪指着仍然趴在母亲尸体身边的陈雾。但是从陈雾的眼中,他看不到一丝害怕或恐惧——只有仇恨。
然而他正想开枪,忽然听到寂静的街道上传来刺耳的警车声。他不知道警察如何知道他正在这里作案,于是不及开枪,连忙冲出大门,落荒而逃。
其实那是救火车的声音,由于王灵过于紧张,才听成了警车声。
陈雾因此才逃过了一劫。
这是天意,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天后,王灵被抓获归案。然而,他已经将一百万的汇票款取了出来。公安机关讯问王灵,王灵拒不交待一百万的去向。
无论公安机关如何交待政策,王灵就是拒不供认。公安机关同时展开了对王灵住处的搜查,却一无所获。
这一百万像是人间蒸发了。
案件移送审查起诉后,涂古越曾讯问过这一百万元的去向。王灵仍然保持沉默。
看来王灵是想要把这一百万带到坟墓里去了。
王灵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涂古越宣读完起诉书,听到审判长在问他:“被告人王灵,起诉书指控的犯罪是否属实?”“属实。”王灵仍然面无表情地回答。
自从被抓之后,王灵对犯罪事实一直是供认不讳,除了那一百万的去向。涂古越在提审王灵时,感觉到他的认罪态度出奇地好,当然,也是除了那一百万的去向。
“公诉人可以对被告人讯问。”审判长示意涂古越。
涂古越只想问一个问题,便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抢劫到的那一百万到哪里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王灵身上。
王灵悻悻地看了涂古越一眼,用一种不屑的口气说:“不知道。”
“被告人王灵,希望你注意你的认罪态度。今天也许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了。你现在交待赃款去向还为时不晚,而且这将对你的量刑产生积极的影响。但如果你仍执迷不悟,拒不交付,就不能认定你真诚悔罪,这对你的量刑会有不利的影响。”涂古越提醒王灵。
“哼。”王灵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怎么也是个死。我太清楚了。进来后我学过法律。我这么大的罪肯定是要枪毙的……持枪、入户抢劫、杀死两人,哪一条都够判我死刑的。我说了是死,不说还是死。你说我说还是不说?”
说完,王灵看着涂古越,又看看高高在上的审判长,继续说道;“如栗我把一百万的去向说出来,你们会不会不判我死刑?如果我说了你们就留我一条命,我就说。”
法庭上暂时陷入一片沉寂。
所有的人在来到这里之前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结果。王灵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死定了,无论他说不说出那一百万的下落,他都是必死无疑,但即使如此,该走的程序还是必须要走。
“王灵,你不要考虑那么多,你说出一百万的去向对你的量刑只会有好处,我们会考虑这一情节的。”审判长发话了。
“哼,别哄我了,也别浪费时间了。”王灵冷笑,“我是不会说的。”
涂古越和审判长知道王灵是要顽抗到底了。接下来的法庭调查也进行得十分迅速,王灵对所有指控的证据均没有提出异议。
涂古越觉得似乎有点反常。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被告人痛痛快快地认罪,一点也不否认也是很常见的事。他办案以来也见了不少这样的人。这是罪大恶极的被告人深知罪孽深重、只求速死的表现。而且王灵后来的最后陈述也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有个念头在涂古越的脑子一闪而过:人在否认一切的时候或许是什么也不知道。然而这念头在他心中只是一闪而过
很快法庭审理进入了辩论阶段。
涂古越发表了公诉意见,指出王灵的行为构成抢劫罪,其依据正是王灵从法律中所学到的那些:持枪、入户、致人死亡,每一项的刑期都在十年以上直至死刑,而王灵是三项皆有且致二人死亡。因此涂古越认为王灵罪行极其严重,应当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所以建议法庭对王灵判处死刑。王灵没有提出自行辩护,他的辩护人也没有提出更好的辩护意见,事实上被指定的辩护人从心眼里也并不想为王灵辩护。因此法庭辩论极其平淡地结束了。
“法庭辩论结束,根据法律规定,被告人有最后陈述的权利。被告人王灵,你还有什么要陈述的?也就是对本案的处理方面,你还有什么要求?”审判长问王灵。
这时王灵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法庭一定要判我死刑,枪毙我。越快越好。”
所有的人最后一次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虽然主动请求判死刑的人王灵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合议庭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考虑你的要求。”审判长语气里似乎有些调促地回答了他。
事实上他并不明白王灵真正的意思。
他只是知道王灵一定会判死刑,无论他是否交待出那一百万元的下落。今天的法庭审判不过是完成了一个必须完成的程序或者说是形式。当他第一次看完王灵的卷宗时,他就已经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人该死,也一定要死。
“今天的法庭审理暂时到此。宣判日期另定……”审判长说完,又安排了辩护人和王灵查阅法庭记录、辩护人交辩护意见等一些事情后,用力地第二次猛敲了一下法锤,“闭庭!”
法警把王灵带走了,经过涂古越的眼前。
王灵经过涂古越面前时,与他四目相对。涂古越没有从王灵的眼中看到一般被告人惯有的对公诉人的仇恨,看到的却更像是一种失望在里面。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涂古越看着王灵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然而没等他觉察出什么,王灵已经被带离了他的视线。他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这个王灵不像是个会开枪杀人的人。因为从他的眼中,他并没有看到以前经常看到的歹徒所特有的凶残与残忍。持枪、入户、连杀两人,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能做到的。
然而不是他还会是准?难道是我?涂古越自嘲地笑笑,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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