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扬州城里刚一开始闹腾,纳兰山庄那边立时便得了消息,这都是惜风月平时喜欢四处安插耳目的缘故。惜风月听那耳报神天花乱坠地说一遍,心中不禁暗道糟糕:不知是哪路神仙贸然举兵起义,时机未到,恐怕此举打草惊蛇,会坏了以后的大事——娇鸾这条线是道清抓捏在手里的,完颜雪衣虽然知道些内情,却一直遵照道清的嘱咐,没有告诉惜风月;他倒以为是普通的百姓聚众闹事而已。这样揣度着,一边令人再探,一边准备动身到主事别院去,出面安抚下人心——他早与何人我约定:不见“亢龙护手”,丐帮不出头不动兵。
正要带些人出门,只见完颜雪衣带着柳青青神色惊慌地飞奔而来,一边尖叫着“且住!且住!”看来事有蹊跷,惜风月不由一震。
原来在娇鸾的计划中,柳青青自然是牵制纳兰山庄的必要角色,待命令一到,她就要在山庄周围布下若干的毒陷阱,钳制众人,断绝山庄与外界的联系,也断绝城内的援军。柳青青接令后,晓得城中正在起事,却踌躇了起来。她自进入纳兰山庄,多番旁观,觉得庄主惜风月待人诚信,胸藏锦绣,志在高远,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更远非娇鸾那些草莽英雄可比,因此敬佩中,渐渐地将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了纳兰山庄的身上;何况近日来一直与完颜雪衣作伴,她虽是金人,但尚武有力,看重义气,言行中无不流露出豪爽的草原儿女本色,比那些表面斯文有礼、满口仁义道德的宋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一番思量下来,柳青青决定更换阵营,转投纳兰山庄。当下奔去完颜雪衣的房中,告诉了她娇鸾的计划,只说:“郡主视我如姐妹一般,我怎肯暗害郡主!眼下赌场那边已开始动手了,形势万分紧急,郡主快去找找庄主吧,可别叫他中了计!”完颜雪衣乍听之下,直如一道响雷正中头顶,炸得头皮发麻,惊得脑袋发晕,她恼怒那娇鸾叛变,一边又担心惜风月的安危,至于扬州城么,嘿嘿,姓不姓金却从也没放在心上过;这时来不及言谢,一把拉上柳青青,疾奔来寻惜风月;事关重大,这时再也不敢有所隐瞒,只得将道清的嘱咐丢一边去。
惜风月听罢事情原委,暗道好险:原来扬州竟潜伏了一支方腊的力量,原来这支力量竟助金人破城,现在竟首先反了!道清这老贼真厉害呀,居然将此事藏掖了这么久!心中念头转了千百个,脸上却露出吃惊和不满的神色,口里埋怨完颜雪衣道:“你将我瞒得好紧!”完颜雪衣煞白着一张脸,跺脚急道:“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现在该怎么办啊?”惜风月道:“容我想一想。。。。。。”
他心中嫌恶娇鸾之辈助金人破城,和丐帮的一贯作为相差太远,同为反金力量,却志不同道不合,自己反金,不过是以身事敌,暂时隐忍一时罢了,她们却是叛宋后再叛金,不惜杀戮百姓,牺牲平民,料何人我帮主也必定不能接受娇鸾之流。心中拿了主意,决定此番助金平息娇鸾之乱——顾不得后世如何评说了!他应变急速,不待探子回来,便已料定叛党必然会首先攻占主事地方,当下立即召集全庄所有门人和庄丁,带上武器,浩浩荡荡便向城里衙门扑过去。
正好娇鸾杀到,两队人马短兵相接,顿时杀作一团。娇鸾一眼看见柳青青在对方阵营中,心知她临阵叛变,粉脸一青,破口大骂:“柳青青,你真不要脸!”柳青青瞟她一眼,并不搭理,手上片刻不停,忙着在周围布置陷阱。娇鸾一方人多势众,冲杀之时犹如潮水一般,纳兰众人虽然武艺高强,一时却也抵挡不住这般冲击,只好边战边退,一路退到了衙门门口。
混战早已惊动了衙门内的护卫军,他们却并不慌张,按照道清事先布置的,只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连珠弩,分成三队,轮流换上,箭如飞蝗般向毫无防备的人群射去,放倒一片后,人群顿时乱了,纷纷散开四下躲避,护卫军和纳兰山庄立时便稳住了阵脚。千夫长一边指挥现场,一边掏出怀中的花炮,搭弓往天空射出,“乌拉”一声怪叫,那花炮在空中炸开,化成一只斗大的拳头模样,徐徐方散——这是通知四方城门驻军前来支援的信号。这种花炮是扬州有名的“三级浪”,完全是借助弓力为一级,火药爆炸之力为二级,花炮后端座子的硫磺燃烧为三级,速度飞快,时间持久,正是扬州工匠的巧手代表作。
娇鸾见对方弓箭厉害,一边招呼众人就近寻找掩体,一边跑到亲信旁边商量。那亲信瞧这场面纵然耗尽对方的箭枝,一则时间拖得太久,二则伤亡过大,便道:“擒贼先擒王,先令他们有所忌惮,方能趁机夺取衙门!”娇鸾一指对面人群中的完颜雪衣,道:“那便是金国的郡主,谁够胆将她擒来?”手下便有一位青衣的瘦削汉子应道“我去”,纵起身形,长剑指处,直取完颜雪衣。
完颜雪衣一见,顿时花容失色;正在低头埋雷的柳青青抬头一望,见他身法精妙,竟能一边躲避乱箭,一边在半空中接连转折飞跃,不禁一呆,失声呼道:“大哥!”——正是拂袖离去的姚石门。姚石门听见呼叫,鼻子里冷哼一声,剑势不改,径直往完颜雪衣颈项中射去。惜风月大急,情不自禁便抢上去挺身护卫,见那剑势如虹,将眼一闭,只道此番休矣,却听见“啊”的一声,柳青青在身前软了下去。
姚石门见柳青青护卫完颜雪衣,竟不惜以身体替她挡了这一剑,不禁心口一窒,剑势往后撤,饶是如此,这一剑的剑气早已洞穿了她的咽喉,血流如注,倒下便死。可叹柳青青费尽心机,大仇未报,竟死在了结义兄长的剑下。
姚石门那日冲出纳兰山庄后,凭着一股怒气,投到了娇鸾的手下,一心只想抗金,他怎么知道那娇鸾其实也是扬州的罪人。这时见自己亲手误杀了义妹,不禁心中又痛又悔,“咣当”一声丢了剑,一把抄起柳青青的尸体,接连几个腾跃,从众人头顶上飞过,径直往城外狂奔而去,再不顾身后这些厮杀。
两边众人一时被这兄妹二人惊呆,不禁停下手,呆呆看着这一幕。正在这时,一片喊叫声随风传来,尘土飞扬,衣襟飞舞,却是城门驻军支援到了。前来支援的驻军少说也有三、四千人,这些金兵久历沙场,作战经验极为丰富,斩瓜切菜一样杀将过来;娇鸾临时召集的不过是些百姓,怎么是这些虎狼之辈的对手。衙门口的护卫军见援军已到,振作精神,纷纷弃弓换枪,从后面围杀过来,金兵前后夹击,杀气奇猛,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娇鸾的队伍终于溃败得一塌糊涂,为首作乱的娇鸾身无武功,也被金兵一阵乱枪戮死,尸身破烂,惨不忍睹。
惜风月见死的多是些被挑唆的百姓,心中不忍,忙要完颜雪衣命令金兵住手,不得妄杀无辜——那完颜雪衣差点死在姚石门的剑下,全靠惜风月和柳青青拼死卫护才保全了性命,怎么能不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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