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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风看见记者又来纠缠，头都大了。大老远的那记者看见他就拼命的叫，杨队长杨队长。杨天风只好停下，暗暗后悔昨天自己太多嘴。
记者照例又问了些问题，杨天风左推右挡，虚实相加终于把他打发走了。这两天来，找他的记者不下十人，局长也不考虑他的工作，把这些破事也推给他，真他奶奶的，露面的事自个干去不好？
自从邓友军有问题的事情传出去以后，耳尖的记者们纷纷到局里采访。局里打着让事件公开逼邓友军露面的如意算盘，接受了采访，作为采访对象的扬天风发现这样只是给自己找罪受。
本来杨天风想悄悄进行调查的，可局长不同意。出于为局里和叶强同志考虑，大张旗鼓的进行调查也是必要的，他说。杨天风只得奉命行事。
队长就是利害，韦德和队友们说。为什么我就想不到去找叶强留下的东西瞧瞧呢？
你若是想到了你不就成了队长了？队友们说。
也是，也是，这就是差距。韦德点头附和。
当扬天风打开叶强的日记本时，他甚至没有抱点希望，隔了这么久，谁还会记下那些事，何况是对自己不利的事。可很多事情往往出乎意料。在那本日记本里，记载了关于叶强从警以来的很多事情，基本浓缩了他当警察以来的成长历程。但是有一篇是与警察无关的，篇幅也很短，也许叶强担心写的太详细了，有朝一日这篇东西会给他造成麻烦。
邓友军说曾见过他，他晚上去找李高兴要货，还问他去不去，邓友军说还有点货就没去，以后邓友军就没有再见过他了。莫非李高兴做的？
扬天风把这篇简短的日记看了又看，他敏锐的感觉到如果把那件案子与这篇日记相套，那读起来就很有意思了。
他清楚周家豪是吸毒的，而且这些道友通常也不明着叫毒品而以一些名称来代替。他是否周家豪？邓友军是谁？莫非李高兴做的？李高兴又是谁？做什么？为什么会做？扬天风想的很兴奋，觉得找到这两个人，这个案子就很有希望。他马上向局长汇报，局长听后很惊讶，却毫不迟疑地马上召开专案组会议，亲自分配任务。
专案组的成员也都很兴奋。这么久了，现在才抓住点有用的线索，都恨不得马上把邓友军和李高兴抓来审审。
马上调查邓友军、李高兴，发现嫌疑立即抓捕，局长下达命令说。
邓友军不在家，他都有两年没回来过了，两年前家里想把他强制送往戒毒，被他逃脱后就一直没回来。
消息假装不小心被传了出去，记者都找上门来了。扬天风把邓友军涉案的消息透露了出来，而把李高兴隐瞒了，因为据查李高兴已经死了，前年在市里与买家进行毒品交易时，被得到线报前来抓捕的公安人员包围，逃跑时被当场击毙。
邓友军家人得知消息后大吃一惊，打电话找到邓友军。邓友军很奇怪，自己都不知道周家豪被人杀死了，怎么会有关系呢？公安局怎么会找上自己呢？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详细看过报道后仔细回忆才想起周家豪被害前自己确实是见过他。他开始感到害怕，怕被人冤枉，想躲，又不知往那里躲，再说躲了不就更说明自己与那案子有关了吗？在想了几天后，他决定回去找公安局说清楚。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扬天风盯着邓友军问。当得知邓友军来到公安局时，他马上令人把邓友军带到讯问室。
韦德在一旁做着笔录，同时打量着邓友军。邓友军高高瘦瘦，神色猥琐，眼睛不定的看着四周，手不由自主的抖动着。扬天风向韦德丢个眼色，韦德站起来，走到邓友军前面递给他一根烟，邓友军接了过来，把烟含在嘴里，凑到韦德的打火机旁，把烟点着。
“不知……知道。”邓友军抽了口烟，心里没有那么紧张了。
“好，既然知道，我就不说废话了。周家豪是你杀死的吗？”扬天风厉声说。
“没有，没有，他不是我杀死的。”邓友军又慌了，烟都拿不住，掉到地上。
“把烟捡起来吧。”扬天风缓了缓口气。邓友军俯下身子把烟捡了起来，也不敢抽了，只拿在手里。
“不是你杀的？有证据吗？”
“那天晚上，我在吸的时候被我老婆发现了，我们吵了一架，晚上我一直都没有出去过。”
“喔，是吗？”扬天风已在邓家调查过，邓妻说那段时间她两夫妇一直不好，邓友军也没有去过那里，晚上都在家里，那晚她们吵架时，邓友军还打了她一巴掌，俩人一直闹到半夜。
“真的，真的，”邓友军急切的说。眼睛死死看着扬天风，像在乞求扬天风相信他的话。
“那么，你认识叶强吗？”
“叶强……？认识。”
“怎么认识的？”
“那时我在县城，有次在吸的时候被他抓住了，从那以后就认识了。”
“他向你打听周家豪的事情了吗？”
“问了。”邓友军很惊讶。这事他们也知道？他想。
“你怎么说的？把当时的情况都说出来，不得隐瞒。特别是周家豪的事，有多少都说出来，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说。”他想了想，说：“那时我几天没吸了，拿到货后一时忍不住，偷偷在公园里吸，有人发现后举报，叶强过来把我抓住了，我说我是蓝河镇的，他就问我认不认识周家豪，我说认识，他就问我周家豪的事情，还说如果我把知道周家豪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也许他可以放了我，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全说了。”
扬天风心里一紧，知道叶强的这么做的意义，如果他不是与周家豪的死亡有关系，是不会这么做的，可他与周家豪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我认识周家豪是在李高兴家里，我去找李高兴要货，看见他也在要，就这样认识了，后来还一起吸过几次，可交情不是很好。”
“你说过周家豪那晚要去李高兴家要货？他去了没有？”
“周家豪去没去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过两天我去拿货的时候，李高兴身边陪着有人，以前他是没有人陪的，我当时就想是不是出事了。”
把从邓友军处得到的消息与自己掌握的情况互相比对，杨天风发现叶强在这起杀人事件中越来越有关系，只是他还搞不明白，叶强到底在那个环节上参与了事件，周家豪是谁杀的？李高兴或是叶强？
李高兴是把周家豪伤了，但那伤是否致命呢？他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了。李高兴妻子是否说了谎了？他想起去李家调查的情景来……
“要是他老老实实做人，今天我们母女也不会这么难了。”李高兴妻子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扬天风也感慨不已。李高兴死后留下孤儿寡母，孩子被母亲支出去了，她不想让孩子知道太多父亲的丑事。
“现在我们整天被人欺负，他以前的那些朋友还时不时来家里闹，说让他给害了。那天晚上，你说的那个人是来过，他和我老公在客厅里说话，没说多久两人就吵起来了。我偷偷去听了会，那人想欠帐我老公不肯，不久那人也就走了。后来，大概有十二多点了，我们睡觉时发现有人在房间里偷东西，我老公就起来去抓，他们两人打了起来，那个人还拿出把刀来把我老公砍伤了，我想去帮忙可吓得不敢动，我老公也叫我不要过去，那人砍伤我老公后就出了房间，他跟着追去，我就跑到阳台上去叫人，可家家户户都关门睡觉了没叫起人来，听到他们又在楼下的客厅里打斗，我怕老公会出事就下去看，打开灯看时才发现是晚上来过的那个，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我老公当时也愣了一下，那人趁机就从大门跑出去了，我老公拿着水果刀想追上去，但我看见那人背后还不停的流血，脚步也踉踉跄跄的，我怕闹出人命来就把他抱住不让他去追。”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查看了一下，发现放在柜子里的两万元没有了，应该是给那个人偷走的。我老公说他追到客厅时，那个人被椅子绊倒了，他从茶几上拿过水果刀后从背后刺中了那个人一刀。为了追回那两万元钱，他还带人到医院去找过，可没有发现那个人上医院去治，他说刺的那一刀很深，不去医院的话他肯定活不了。我听了很害怕，想让他去派出所报案，可他不愿去，那人以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问过几次，他都叫我不要多事。”
扬天风有理由相信周家豪是为这两万元送命的，如果不是死于李高兴之手（照李妻的说法就很有可能），就是死在把他埋在老张头下面的神秘人物手里（照情况分析，叶强很可能就是那个神秘人物），当然不排除他死在半路上，给别人碰见了看见他身上带着有钱，从而把他悄悄埋了。他决定把调查的重点转为调查两万元的下落，只要能找到谁拿了那两万元，那么也就容易确定周家豪是死在谁的手里了，再说毕竟在六年前两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一个人得了两万元是很难不露马脚的，无论他是镇上或是村里的。
他来到叶强家，以还日记本的理由在叶家呆了大半天，仔细地观察了叶家的经济情况，装着关心的样子不动声色打听叶家的收入，叶强妈妈毫不在意的把经济情况说给他听，他细细算算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其它村民处也没调查到有用的线索，水谭村现在还是穷，谁有钱谁没钱一目了然，那些有钱的不是家里有人在外做生意就是村官，问起谁家几年前比较富裕，大伙也只说村里的干部当时日子过得较好。
回到镇上派出所（只要下来调查他都住在派出所里），他问在镇上调查的人员，大家都说没有收获，他听后闷闷不乐。现在案子只剩下这唯一的线索了，要是断了的话就没法再查下去了。
吃完晚饭，扬天风呆坐在宿舍考虑着下一步的工作，门外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的思路。他说了声进来。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镇上的民警。
“扬队长，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一下，不知……”
“你说吧。”
“这个叶强是退伍回来后安排进公安局的。”
“这个我知道。”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如果不是警校毕业分配进公安局，进公安局有多难？”
“喔，你说。”扬天风心里一动。
“说来不怕你笑话，当时我有个同学也想进公安局，可是进不了，因为，因为……”
扬天风耐心的等他说下去。
“因为进公安局没有人事、没有钱是进不了的。”
“嗯，说。”
“当时进公安局大概要三四万，人事好的点话，也要二万多。”
“这么说来，叶强进公安局也必定花费了三四万元钱了？”扬天风两眼发亮。
“唔，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六年前的三四万对叶家来说无疑是个大数字，当时叶强刚从部队回来身上肯定没钱，虽然他父母在家又是耕田又是养鱼，可是也不可能挣到那么多钱，就算借也要有人借才行。
第二天一早，扬天风就和韦德再次来到叶家，他们给叶家买了些东西。
“当时叶强进公安局也难吧？”
“当初多亏了他三叔的帮忙，才能进公安局。”叶强他妈一点也没察觉他们来了又来的目的。
“花了不少钱吧？”
“不少钱。自家的几千，又跟别人借了几千，其它的娃自己想法子凑了些，娃说多亏了战友借了钱给他，不然娃就进不了公安局了。不过，如果当时他没进公安局还好……”叶强妈一说起来眼睛就红了，忙撩起衣角擦了擦。
扬天风心中了然，虽有不忍还是问下去：“喔，有没说向哪个战友借的？”
“这个就没说，娃说是好几个战友凑钱才凑够的。”
调查进入另一个阶段，一个无法再进行的阶段。
回到局里，扬天风将情况向局长作了汇报，局长沉思良久，对他说：“没证据吧？”
“没有，我已经向邱喜来及叶强的战友联系过了，没人知道有这么回事，而且当时他们的经济能力也不可能帮到叶强。”
“破案就要注重证据，我们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这个原则，猜测是不可靠的。”
“局长，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再查下去吗？”
“查不了了，没人证没物证，甚至没线索。”
局长双手按摩着前额，许久才说：“查不了，就成死案了，死案我们还瞎折腾干什么？该了结了。通知专案组开会。”
会议室里，专案组的人员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局长环视了在坐的人员，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前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非常感谢大家。今天，我们在这里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案子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导致案子没有破完全，但这是客观因素造成的，所有与案子有关的当事人员都不在了，谁来调查结果也都是一样，经过我们细致的侦查，根据现有证据，可以得出结论，周家豪在偷窃时被发现，在与李高兴的搏斗中被刺，在逃离李家后没及时得到治疗，从而流血不止造成自己的死亡。现在我宣布——专案组撤消。”
局长的宣布没令专案组的人员喜出望外，只得到稀稀落落的掌声，大家的情绪都不高，不过都暗地里松了口气，只是这样结案，实在是有些……不过谁还有更好的办法呢？
“有没有其它事？”局长左右环顾，没见人吭声，沉声说：“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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